送完衣服,穆君凝把求來的幾個護身符遞了過去,“給安麟求了一個,多出來的也不知送誰,你拿著吧。”
傅辰接過,就將其中一個掛在腰間。
一看,紅了眼眶,她轉過了身,以免自己失態,“前一段時間,七皇子向我討要你,我便答應了。你看你很少在我宮裡當差,看著比我這貴妃還忙,這麼忙碌的奴才我福熙宮也是用不起了,你走吧。”
傅辰站了起來,離她一米之遙,就像他們真實的距離,再也無法跨過,陰影打在她的背上。
“你膩了嗎?”他問得依舊那麼平靜。
“是,我膩了。”她從善如流。
“好,我明白了。過些日子,宮裡太平了後會有事發生,有關我在內務府查到的事,那些東西我本來已經把它們從你宮裡摘了出去,隻是等查的時候,還是最再將它們放回去吧。”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
“我答應過你去找三殿下,我會完成我的承諾。”
“嗯,我等你。”
這句話,也是在間接兌現當初自己對傅辰說的話,無論你在哪裡,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好好照顧自己,別再那麼挑食。”
挑食,穆君凝一個壞習慣。
穆君凝緊緊捂住自己的嘴,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就是不願落下。
傅辰望著這一疊衣服,心中微動,即使這樣的波動就像有個人用羽毛在你心口撓了一下,微小到忽略不計,它必須消散,也隻能消散。
他們的交集,在此刻已經終止,這是他們這層關系從初始至今就能猜到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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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心動,亦不能心動。
“傅辰,好好活著。”她輕輕說道。“隻要有需要,都可以來找我。”
“好,你也是。”祝你一臂之力,從不是空話。
靜寂無言,他險死還生,他們都清楚這是為何。
卻沒有爭吵,沒有質問,甚至沒有任何倒戈相向的預兆。
兩個成年人,早過了年少氣盛的年紀,爭吵於他們而言是多餘的。
傅辰轉頭,微微一笑,那麼暖絨,“你是個好母親。”
她,值得被尊重。
門關上了。
他走了。
她知道。
顫抖著,拳頭握得死死的,淚珠子不斷滾落,在無人的死角她毫無形象地啞聲哭了起來。
明日門一打開,她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主人。
給她一會,隻要一會兒。
“啊……”將拳頭死命塞入嘴裡,以免聲音被任何人聽到。
淚水劃入指縫,滾燙了誰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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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記:我清楚這是一場夢,一場沒有回頭路的夢,終有一天我會醒來。
第84章
墨畫等人還在後院裡曬桂花幹, 聽到公主傳她過去,不知為何如此隱秘召見。
剛到那會, 心下一驚, 平日公主性格非常寬容,總是滿面笑容的,如今卻發現她鼻頭泛紅眼眶還腫著, 這是剛哭過的模樣。雖然並不太明顯但她們做奴才的職責就是對主子的情緒及時觀察,哪裡看不出這細微差別。
這也就難怪要單獨傳她了, 公主這幅模樣如何能見人,失了體統。
墨畫垂目, 當做沒看到的樣子。
“墨畫,我見你與傅辰是熟識,這事你去做最為合適, 並且一定要瞞著母妃。”詠樂鄭重其事。
“是,請您吩咐。”墨畫退去平日的笑鬧, 就像傅辰一開始見到時的印象, 那笑容和儀態都是有規章的, 絕對不是皮笑肉不笑的, 而是整張臉都是看著穩重中帶著喜意的,瞧著就讓主子愉悅的那種, 也隻有這幅模樣的墨畫才有被皇貴妃重視的資本, 這是宮裡被調教的最好的奴才該有的模樣,平日傅辰也是這般,詠樂有些出神地想, 傅辰被母妃重視也不無道理。當墨畫接到詠樂公主給的東西,就是她也忍不住驚嘆,“這……”
“你隻管去做。”詠樂眼底含著一分無奈兩分釋然三分酸澀。
剛才見傅辰出來,便要去找母親,沒成想房門緊閉,裡頭很安靜,像是無人一般,正當她要離開,卻是聽到裡頭傳出非常輕微短促的哽咽與抽氣聲,像是被極力壓制卻又不小心露出來,她那個大氣端莊的母妃甚至連大笑都未曾有過,又怎麼會哭,她的母妃不是菟絲花,她是除了皇後在後宮屹立不倒最長久的女子,她為了護住一子兩女可以化身最強大的盾牌。
但現在,她在哭,還哭得如此壓抑,詠樂心痛地幾乎喘不過氣來。
詠樂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即使是錯,既已離弦,便無法回頭。
墨畫來到偏殿,就見傅辰的房子外頭圍滿了人。
才短短時間,傅辰被皇貴妃黜退福熙宮的事都傳遍了,他們娘娘最為寵信的太監真的被茂才那個後來居上的給擠兌下去了,這大概是福熙宮半年內最大的八卦了。原本前途無量的從三品公公忽然就被趕走了,也不知道找好下家沒有,可別又回到監欄院當回了小太監,那可就是大笑話了。不管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還是聞訊而來寬慰的,還有像茂才這樣以勝利者姿態出來的,都讓這裡變了味兒。
傅辰抱著一隻木盒子與一袋看著像是衣物的包袱從房內走出來,嘈雜的議論聲頓時停住。
茂才是所有新太監中最受寵的,走的就是傅辰那範兒,圓滑溫和,總是帶著笑,做事情利索,不諂媚不討好,晉級也最快,傅辰近期極少在福熙宮裡當差,早就有人猜測娘娘是膩了他,要換人上來了,茂才就是第一人選,這兩個以前寵信和現在寵信的人碰到,新歡舊愛,可不就是一場年度大戲嗎?
所以眾人覺得傅辰是應該灰頭土臉,如過街老鼠般離開的,但傅辰很平靜,他完全沒有眾人以為的落魄模樣。
“傅辰,別忘記兄弟們。”有個大塊頭打頭,叫住了傅辰。傅辰對幾個真心來送自己離開的人笑了笑,這些人就是曾經給傅辰使絆子的泰和等人,曾經用抓閻構陷過他,也算不打不相識,他們有時候辦差辦壞了,也總有傅辰幫他們在娘娘面前美言幾句,現在傅辰這麼落魄了,再嘲笑就有些對不住良心了,便自發過來送一送,目露憐憫。
傅辰才十幾歲,這樣被福熙宮厭棄了,哪個宮還敢要。
他的確因為忠於皇貴妃,才被宮中其他娘娘津津樂道,甚至不少人覺得德妃能晉升皇貴妃,居功首位的就是這個小太監。但也因為如此,若是皇貴妃不要他,沒有哪個宮裡的娘娘願意要一個曾經是他人心腹的太監,誰敢放心用呢?
見他們憐憫的目光,傅辰心裡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有時候不要對他人太過嚴厲,如果用苛責的眼光去看任何人,那麼每個人也許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目的的,但不能否認那份目的後所帶著的真心與好意。
告別結束,傅辰要離開時,卻被茂才叫住了,“等等。”
茂才永遠都記得,當傅辰養傷結束後,貴妃娘娘幾乎沒有絲毫猶豫選擇了傅辰,完全棄他不顧的那一天,而就是那一天,傅辰甚至連眼光都沒在自己身上停留過,就好像他是什麼臭蟲一樣。
“茂公公還有事嗎?”傅辰與茂才隻有三次見面,第一次是穆君凝還是德妃的時候,她從內務府要來了一些模樣俊美的太監伺候,茂才是其中之一,第二次就是國宴後傷愈,他與穆君凝出現在福熙宮門外,第三次就是這次了,也是傅辰第一次正視這個人。
這樣的正視,像一個火星子,讓茂才整個人都好像燃燒了。
這是被對手重視的感覺,也讓他覺得找回了面子和場子!
“你收拾的包袱必須打開,無人知道你收拾了什麼,如若福熙宮少了什麼東西,到時候也說不清楚不是嗎?”茂才說的理由很恰當,傅辰走了他就相當於福熙宮最高品階的太監,也就是新的頭領,新官上任還三把火呢,他要讓福熙宮裡的人知道,誰才是以後的太監總管!
而以前也曾發生過有奴才被貴主子趕出去前要撈一把金銀被抓住的事,他提出這個是在懷疑傅辰的人品,而這裡沒人是傻子。
“若我不答應呢。”傅辰手裡抱著的盒子是他進了屋子裡就擺著的,裡頭有諸多他所設計的東西,都是六皇子那兒制作出來的成品,穆君凝將它們都集合起來放進了裡面,還有如何聯系六皇子的方式,以及如何聯系她的方式,並提出了如何讓六皇子接受自己太監身份的幾種方案,甚至有她在宮中的眼線安排,包括一些其他人發現不了探子,除了劉縱外,對宮內的掌控她也算一把好手了。 還有一張比剛開始招他去伺候時更為細致的宮內地圖,這是一份大禮,也是這個女子的一顆真心。
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打開的。
“傅公公,可不是我要針對你,都是太監過的也不容易,規矩就是規矩,你可不能仗著你曾得娘娘提拔就欺負我們這些小太監吧。”茂才謙謙一笑,溫溫和和的,無論是笑容還是說話的姿態,都與傅辰有八成像。
一群跟隨茂才的小公公上前想要扣住傅辰,傅辰眉目平和,卻透著錚錚氣勢:“或許你們忘了,就算我不住福熙宮了,還在內務府當差,今天我收拾的東西誰要是動了,可以自己掂量著。”
一個眼神過去,被他釘在原地。這股氣勢順時震懾住了人,令那些小公公不敢妄動,是啊,他們怎麼忘了,傅辰那可是從三品,還被劉縱器重,小小年紀做到這個位置可絕對不是什麼好惹的,再說別看這位傅爺平日多麼圓融好說話,那真要狠起來對付他們幾個小太監容易著,難道就憑茂才來護住他們嗎。
“娘娘不在,你們的規矩是都忘了?都聚在這裡做什麼,沒事情做嗎!”墨畫到的時候,隻聽到後面半句,厲聲訓斥。
她是皇貴妃面前跟了最長時間的大宮女,她這話一出,果然其他想看新歡舊寵爭風吃醋的人都一哄而散,不敢在墨畫面前仗著老資格繼續待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