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看著完全慌了的李祥英,繼續輕聲道:“小的忠君愛國,當然不會隱瞞這些事。現在聖上知道了您的打算,卻暫時不會下了您的罪責,要知道降罪的話也就得罪了臻國,但您想去臻國的事,恐怕是不行了。”
而等到臻國的人一走,你就完蛋了!
這是傅辰要傳達的意思。
李祥英想裝作聽不懂都不行。
對於李祥英的作為,一個小小奴才都能勾結他國朝臣,晉成帝知道必定是極為憤怒的。
李祥英被傅辰嚇得一愣一愣的,六神無主。
傅辰才好像好心地提了意見,“也許您現在去向殿下請罪,還來得及。”
被傅辰提醒,李祥英才像是忽然明白了,“對,你說的對,我現在就去!也許還罪不至死!”
他哪裡還會想著什麼升職,能保命就萬事大吉了。
傅辰靜靜看著他離去。
晚上見到梅珏的時候,還是在那處假山,與她說了此事。
梅珏滿臉高興,在原地跳了起來,毫無儀態,“大快人心啊!!幹得好!!”
她高興的轉來轉去,傅辰也笑著看她。
“傅辰,你總算為仁子、小光報仇了!”她知道,傅辰一步步謀劃,等待時機,準備一擊斃命,想了多少辦法,慢慢扭轉乾坤,換了任何人可能都做不到傅辰的耐心。
傅辰還記得那些人是怎麼死的,而罪魁禍首是誰。
但他從來不提,隻是默默記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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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身上,梅珏看到了一種成熟男子的隱忍、沉默、堅韌,隻做不說。
這種特質與年齡無關,至少在她心中晉成帝就完全比不上傅辰。
傅辰抹開她眼中的水光,“姑姑,別哭。”
“我這是高興的。”她抹了下臉,她剛去看過小央,要比以前好許多,聽得懂指令,也對外界開始有反應了,但一想到她清醒後才要真正面對現實,梅珏就一陣心酸,有時候她甚至希望小央就這麼傻下去吧。
誰說傻子就不幸福呢,無知是福。
“你沒忘記他們,我又怎會忘。”
梅珏搖了搖頭,“怎麼忘得了,小光死前還表現得那麼高興,還‘姑姑’‘姑姑’喊著我,誰能想到他是準備赴死了?我一想到,就好恨!”
等到她平復了情緒,才問道“對了,你真的提前與皇上說了?”
她說的是傅辰與李祥英說的事。
要是說了,皇上必然會問傅辰怎麼知道的,這要怎麼解釋?
“自然沒說過,他自亂陣腳。”
“你的意思是,你隻是嚇唬他,而他自己去皇上面前承認錯誤,也就間接向皇上招認了?”梅珏與傅辰相處時間長了,也大約能猜到傅辰的心思,這個人別看隻是太監,但對人性卻揣摩透徹,這種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很像他會做的事。
傅辰點了點頭。
“傅辰,你每次都讓我覺得我已經夠了解了,但實際上還是不了解你。”梅珏感慨道,“你曾說最頂級的女子像酒,令人沉醉,如果反過來說男子,那麼我覺得你像書,永遠不知下一頁上寫的什麼。”
這樣的好處就是,李祥英若還想反過來再說是傅辰害他,皇上根本不會信,隻會覺得李祥英為了活命還要害人,其心可誅!
“姑姑,說錯了一點。”
“嗯?”
“我不是男子。”
梅珏笑而不語,你不是男子,卻勝似男子。也許你自己都沒發現,當你說話時流露出的氣質,能讓女子覺得很安全。
“晚宴即將開始,準備的如何?”
“按你的圖紙,那支舞已經練習好了,隻是……”說道國宴上獻舞,她還是緊張的。
“屆時你安心跳,拿出你最大的水準,其他的,知道流螢嗎?”傅辰決定透露一點底,免得屆時梅珏沒準備而出錯。
流螢就是螢火蟲,一般出現在夏天夜晚。
“流螢,傳說之物?”
“並不是傳說,隻是它的生命太短,所以才會覺得它少見。”傅辰根據滦京附近的地形,灌木情況,結合了七皇子曾給他的情報點搜集的,確定了流螢出現的地方。並與七皇子說了此事,這也是瞞不了的,還不如他提前說了好。當然也透露了幫助梅珏得到皇帝矚目的事,雖然覺得傅辰膽大妄為,而且這樣的計劃不但冒險還很容易失敗,實在不是明智的選擇。
但邵華池還是答應了,他的助力實在太少了,一個能在皇帝身邊吹吹枕頭風的女子,有多少好處就不用言說了,他铤而走險無可厚非。
這種事換了任何一個皇子可能都不會答應,也幸而他遇到了七皇子最困苦的時候,除了皇帝虛無縹緲的寵愛外,隻剩下一個嶸憲先生,和一些情報點了。
隻要對自己有利,他當然願意試試。
另一點也是邵華池曾與嶸憲先生通信過,嶸憲先生評價過傅辰,說此人愛劍走偏鋒,卻是個鬼才,雖然招數往往驚險,但若是成功,回報也是巨大的。
這點他也發現了,比起之前遇到的人,他心中算的上人物的,比如淡泊名利卻好似聖人的老三,還是謀定後動,絕不容小覷的的老九,都是不同的,傅辰也許是因為地位的關系,走的路數常常讓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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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驍沈大人收到第二次行動失敗的消息,是他下朝後沒多久的時候。
他沒有耽擱,幾乎立刻動身了去了觀星樓,扉卿似乎早就預料,居然已經觀星樓下方的湖邊等待,銀發用一根青竹簪挽著,一身墨色外袍,耳朵一動,從腳步中分辨出來人,也不回頭,反而舉著手中的荷燈,“我知你必會來,便在此處侯你,卻收到了此物。”
“可是荷燈節所放?”沈驍平復了心思,看著扉卿手上那隻經過日曬雨淋還能堅挺飄來的荷燈,“能飄到你手裡也是緣分,上面寫著什麼?”
扉卿隻要出現,就是再急躁,也會不自覺跟隨他的步調。
也許正是這份從容,才讓主子將他視為奪晉最高指揮官,就是他也必須受扉卿指揮,而在此之前他並不信什麼怪力亂神,直到認識了此人,才確定此人卻有真本事。
“無。”
“無?這值得被你放手心?”宮中有荷燈節,就是從護城河飄過來的,那也是幾經周折了,晉朝的習俗是拿到荷燈的人要打開,如果有心亦可在上送上祝福。
“正是無,才令人在意,拿到的人便會不自主猜想。放了荷燈說明對方心中有願,之所以不寫,無非是實現不了,或者說認為說出來沒必要。”扉卿蹲下身,食指沾了些湖水,在荷燈裡的紙條上用水寫了幾個字:心想事成。
也不知是寫給對方的,還是給自己的。
寫完後又折起將荷燈放回湖裡,站起對著深思的沈驍道:“沈大人,陪我手談一局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國師請。”
兩人來到湖邊擺設的棋盤處,已有僕從泡好了茶,隻是周圍不見一人,他知扉卿喜靜。
落座後,你來我往,步步殺機,但沈驍明顯感到扉卿這次的心不在焉。
“主子來消息說,既然二皇子那處已無力回天,同意你選擇邵安麟。”其實按照原來的預測,二皇子是顆帝王星,難以隕落,另外加上二皇子性格暴虐,不是個好的儲君人選,當然他們要的就是他的不好,要是明君之相用來振興晉朝嗎。但後臺如此堅硬的邵華池,卻如此快的下了舞臺,這是始料未及的,也許任何人都沒料到,下一任皇儲呼聲最高的皇子能幹出私通妃嫔的事,膽子大的令人咋舌。
“二子,還有用處。”扉卿目觀棋局。
“他還能怎麼翻盤,除非……”沈驍頓了頓,目光一閃,“邵安麟呢?可尋到了?”
“邺城遭海賊洗劫,燒、殺、搶、掠,那些未追回的銀兩也是被其奪去,安麟帶領邺城百姓共同抗擊海賊,對方知他是頭領,晉朝皇子之尊,便起了將之俘虜的打算,安麟使計將之澆滅小半,我的人找到他時正面碰上曇海道的殺手,三方衝突中,安麟失蹤了。”啪嗒,扉卿下了一顆黑子。
沈驍卻發現扉卿的手是微顫的,這人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平靜。
“邵安麟既與你相識多年,斷不會輕易出事,他定是想脫身之法,此時不知去向反倒是件好事。”沈驍還記得當年體弱的邵安麟讓扉卿極為厭惡,扉卿來晉朝並不是當奶娘的,卻受著帝王的託福,將體弱多病的邵安麟收下。對之多有折磨,這折磨更多是精神上的,生活上也談不上關心,每日布置完功課就會離開,言辭厲色,也從無好態度,沈驍每次見到邵安麟時那孩子就瘦一大圈,還非要擠出自然的笑容面對所有人,小小年紀就學了察言觀色的能力。
那時候的邵安麟可不是現在這麼豐神俊朗的模樣,又瘦又小的一個,看著一陣風都能吹跑,見到扉卿像看到鬼似的,想想還怪可憐的。
世人皆知邵安麟是扉卿唯一的弟子,那以後也沒打算收其他人,默認的下任國師。但這對師徒感情並不好,或者說有些交惡,到如今相處起來還冰冷如初,邵安麟面上尊敬,但對扉卿也隻有尊敬了。
對扉卿選擇邵安麟,沈驍是不看好的,聽話是聽話了,隻是這聽話又有幾分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