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二皇子有祺貴嫔所在的葉家支持,早已聯合,所以此合非彼合,不是公事就是私事。難道是與祺貴嫔私下通合,雖難以置信,卻是最有可能的。香,為揮發物,卻又被隱藏在這信封中,七哥是在告訴我,這件事已被他知曉,但大部分人都被瞞在鼓裡,最後落款上寫了一個犬字,犬字整體張揚凌厲太過,最後一筆較為突出,不像七哥平日的筆鋒,突出……突……是說有犬被放出,張揚……說的是這犬兇猛,恐已傷人,犬字一點超過上首頂端,傷的人恐怕位高權重,是父皇、母後,亦或是四妃?而祺貴嫔養犬,這事定與她有關。七哥又派人直接送信,意思是這件事正在發生,而我若要有所行動,就是現在。”根據信封上的幾個字,邵子瑜慢慢推測。
“借刀殺人,而你不得不領情。”仲慈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確是如此,某與二哥自嵩山一別後,便多有摩擦,二哥將某之屬臣悉數罷免,某一直牢記心中。”嵩山大片山麓,被皇家圈定為春秋季的圍獵之處,多有猛獸,邵子瑜曾被邵華陽引入野獸巢穴,險些喪命,而後支持九皇子的黨羽被右相以諸多理由貶官、罷免、流放,讓邵子瑜幾近無人可用,捉襟見肘。
“七殿下無繼位可能,他這是在向您表達善意亦或是……投誠。”
邵子瑜點頭,“某猜測,一、七哥將如此重要的消息給我,在說他不會自立門戶;二、剛才來送信的護衛,與我接觸時略用外家功夫加了兩層力道,說明他是七哥的親信,以親信來送信,亦是表示信任我,此人可為我所用,也是我與七哥間的溝通之人,七哥表現出了他的誠意;三、七哥無需自己出面,隻要將這消息傳遞與我,我便能設法構陷於二哥,此為借刀殺人,但我確是承他的情,兩相抵過,即便我不領情也各不相欠;四、他與磐樂族公主定下親事後,自有一些依仗,又有父皇的少許情誼,之前被二哥多次施暴,定然會在大哥與我之間選擇,他是在試探我的意思,等待我回復……”
“與臣推測相差無幾,殿下還漏了一點,信紙上隻有二皇子的名字與一個犬字,這本身就是一種聯系,能與二皇子有聯系,又是宮中高位,那麼傷的人恐怕是那一位……”仲慈沒有指名道姓,但邵子瑜何等人物,立馬上就想到了其中關鍵,繼續道,“七殿下此人陰沉低調,有些刻薄,雖不失為一員良才,也頗有心思,但過於深沉叵測,從此信中便能看出幾分,殿下若將其收之羽下恐會養虎為患。”
邵子瑜沉思片刻,道:“邵華池無繼位可能,即便是虎,也是拔了牙的,不足為懼。邵華池此前無甚用處,眾人皆將他忽略,排斥在外,如今看來也有可取之處,可與之共謀,是一招暗棋。某現下正是無人可用之時,他無疑是現成人選,出其不意才能險中求勝。”
“殿下既心有算計,臣就不多言了,隻望您防之一二。”
“某銘記於心,有太傅在,是某之幸也。”
“那麼,接下來,您作何打算?”
“大哥很有野心,卻衝動易怒,又有郭二支持,您說,這事他知道了,待如何?”
邊說著,邵子瑜邊走向書房,攤開幾張信紙,下筆有神,將二皇子與祺貴嫔的筆法運用自如,幾可亂真。
內務府。
門口出現一個慌慌張張的小太監。
“李爺,不好了!”
“咱家哪裡不好了,活膩味了嗎?”李祥英正在讓幾個小太監為自己修剪指甲,挑了挑眉,不滿地看著這沒大沒小的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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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喘著粗氣,“不是您,是狗……哦,不,好多血!有狗被放出來了,大家都說是祺貴嫔養著的,現在到處咬人,好多人被咬傷了!”
小太監有些語無倫次,李祥英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打算繼續斥責這個小太監的,聽到後面,才猛然從高位上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李祥英簡直懵了,他才剛當值多久,就出了那麼大的事兒,祺貴嫔可是他的命裡貴人,不能出事啊!
在屋內不停踱步,對、對了!
祺貴嫔曾說過,若有事可尋二皇子,葉家是二皇子黨羽,定然會出手幫助。
沒時間了,他必須馬上想辦法找到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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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郡王府。
睿郡王,是二皇子封號。
邵華陽覺得今兒的事一定是邪門了,宮裡來人說母妃出事了,現在十五離開了,他又少了一個臂膀,還指望著母後肚子裡的那個給自己加籌碼,怎麼能這個時候出意外,偏偏那個李祥英來消息說,還與祺貴嫔有關。
那賤人!胸大無腦,要不是看在她是葉家嫡女,長得妖魅動人,容易上鉤,他又需要葉家支持,怎會與她暗通款曲。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邵華陽咬牙切齒,將一桌子的果盤、茶水扔到了地上。
本來要提槍上陣,也中途被滅了興致。把跨坐在身上的舞姬打發走,其中一個也不知怎麼的,將一盤烤味倒在了他身上,這身衣服還怎麼穿到皇宮去!
母後出事了,他還在吃烤味?別人會怎麼想?
一旁的貼身太監五菱眼疾手快,為七皇子快速拿了替換的衣服。
他贊賞地看了眼這個小太監,不愧是母後給的人,就是機靈。
全部換好後,才道:“五菱,找蔣太醫,把這封信交於他,這事也隻有你去做,我才放心。”
他還是很緊迫的,這是他的母後,也是大晉朝的皇後,而他是最有可能成為皇儲的,不能在這最重要的時間裡鬧幺蛾子。
“是,奴才馬上就去。”
五菱望著匆匆坐上馬車趕入宮內的邵華陽,恭敬之色蕩然無存。
“果真,被娘娘說中了。殿下,多行不義必自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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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皇後的長寧宮亂作了一團,裡面時不時傳來皇帝的怒吼聲:“太醫,快宣太醫!”
遠處,匆匆跑來一群太醫,他們個個腦門出汗,上下氣不順,卻不敢絲毫耽擱,聽聞曾經珍懿皇貴妃薨逝當天,所有太醫院的醫師都被問斬,從那以後,但凡晉成帝有需要,太醫院上上下下都鼓足了吃奶的勁兒。
外面過道上到處都是哀嚎和鮮血,不少太監都遭了秧,半數當值的侍衛被調派過來,整個皇宮尋找狗。
而那隻逞兇的黑犬相當聰明,它躲起來了,時不時伏擊一次就消失,這讓指揮使鄂洪峰焦頭爛額,“給我找!一定要把它找出來,格殺勿論!”
指揮使,全名為正留守都督指揮使,正二品官職,所有御前、行走侍衛聽命於他。
他今日剛下差沒多久,晚上的差事由副指揮使敖澤來擔任,正要趕回去吃一口熱乎乎的膳食。他住的離滦京較遠,究其原因就是買不起房,這是滦京在職官員的現狀,官員的俸祿並不少,隻是這裡是京城,房價非常高,要是不受賄賂,可能致仕的歲月中都要靠著租房子度日,在傅辰那個時空,曾經北宋的歷史中,蘇轍就有這樣一句名言,“盎中粟將盡,橐中金亦殚”,說的就是這個情況。
但就這節骨眼,出事兒了,今日別說晚膳了,恐怕還要受大罪責,他趕緊打起精神,召集所有駐守士兵前去支援。
皇宮裡出現一隻瘋犬,傷了不少人,襲擊了皇後的長寧宮,皇後受了驚嚇,恐有小產之象。
身為指揮使,他要是抓不到那隻瘋犬,怪罪下來輕則貶官,重則流放。
他趕到的時候,地面上到處都幾個被咬傷的太監,路上有些血跡斑斑。
“帶他們去太醫院,把所有的醫師都喊上!”邊說著,邊圍剿那群四散的狗。
狗的數量實在不少,它們眼看著同伴被打死,嚇得四處躲閃,但也躲不過侍衛們的圍剿。這些狗並不咬人,它們跑出來隻是想出來走走,是無辜的。隻是出了那條惡犬後,侍衛們可管不了那麼多,全部一杆兒打死。
這時,說好調派來的太監不見蹤影,內務府現在的總管是新上任的,對調派事務並不熟。
鄂洪峰心中低咒了一句:那姓李的,平日有賞時來得最快,出了事兒了人影都沒了,連調個人手都如此拖沓,與劉縱真是不能比,那兩個舉薦的總管公公是瞎了眼嗎。
其實這也怪不得李祥英,他才剛上差沒多久,本來就對內務府不是很熟悉,現在祺貴嫔的狗被放了出來,他火燒眉毛隻能顧得一件事,正在動用自己的辦法尋找二皇子解決燃眉之急,哪裡有空去調動太監們。
就在鄂洪峰火氣上來時,就看到一個穿著茶色外袍,從三品孔雀補子的太監朝這裡過來,身後還跟著一群灰袍太監和幾個正四品、從四品的,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哪裡管它有沒有品級。
“奴才傅辰,內務府當值,這位大人,奴才等……”帶頭的太監上前見禮。
“都什麼時候了,還行什麼禮!好小子,你上面人不靠譜,你倒是不錯,叫這些人分頭找狗,那狗通體黑色,毛發油亮,半人高,它太過滑溜,很聰明,也不知藏在哪裡,你們去各個旮旯犄角裡找找看!”
傅辰身後的是監欄院他原來院子裡的人,還加上劉縱的老部下,這些部下是以前跟著他一起去掖亭湖找過麗妃屍首的,是熟識,兩隊人馬加起來人數也不算少了。
“大家分頭找,就按我之前說的做。”傅辰說道。
其他人應聲,他們都很有規劃地離開,因為傅辰在來之前已經把這些狗可能出沒的地方都畫過簡略圖紙,讓他們不至於盲目尋找。剛開始監欄院的人看到還一臉不敢相信,他們並不知道傅辰會畫圖。這時候內務府這群跟傅辰共事過的人,就一臉鄙夷:你們不是說一直跟著傅辰的嗎?不知道了吧,還說什麼了解傅辰,都吹牛呢,還沒咱知道他!
監欄院的人一個個臉孔火辣辣的,心裡憋著一股氣,知道對方品級比他們都高,不頂嘴,悶聲不響更是卯足勁找狗了。
兩隊人馬各有目的地離開,看上去絲毫不亂,這讓鄂洪峰有些驚奇,“你剛才說,按照什麼做?”
“是這個。”傅辰看似有些羞赧地拿出一張圖紙,標注了這些狗可能藏身之處,“奴才隨手塗鴉,讓您見笑了。”
“你……”鄂洪峰看了看傅辰,又看了看標注了各個地點,讓人一目了然的地圖。如此心細如發,這樣的人就算現在毫不起眼,將來也難說,鄂洪峰一直覺得自己看人挺準的,他收斂剛才的頤指氣使,語氣好了一些,常年行走在宮裡,他與太監打交道可不是一次兩次,輕易不得罪這些性兒扭曲的閹人,特別是有前途的,“不錯,可否將這圖紙借我觀之?”
“您不嫌棄的話,請用。”
拿到圖紙,再仔細分析了下,更發現其中一些容易被忽視的盲點,“這位小公公叫傅辰?我記住了,我是鄂洪峰。”
“鄂大人安好。”
“叫我名字吧,大家都是為皇上辦事,不用大人不大人的。”鄂洪峰也是看人下菜的,見傅辰小小年紀,已身居從三品,也不拿喬。
就在這時,鄂洪峰肚子咕嚕嚕打起了響雷。
他極為尷尬,傅辰馬上掏出常年備在身上的糕點,交給鄂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