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將唇移至了美人兒的耳畔後,便嗓音透著啞地命道:“就這樣,別再亂動了…讓朕好好疼你。”
“嗯……”
容晞沒再推拒。
她想,這樣也好。
這最傳統的方式,二人也是許久都未用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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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帝忌辰的那日,新帝和皇後在紫瑞大殿的鍾樓上舉辦了隆重的祀典。
還未出宮為莊帝祈福的太妃,和莊帝的發妻翟太後自是也穿著繁復的祭祀命服,參加了這祀典。
當著宮人的面,翟太後卻見帝後二人並無任何不睦。
容氏要從鍾樓下階時,皇帝還主動攙了她一把。
在莊帝忌辰的這日,翟太後自是傷感萬分,雖說莊帝性情溫方,對她這個發妻也算敬重,但他最愛的女人,卻仍是慕淮的生母賢妃。
祀典結束後,容皇後便叮囑眾太妃道:“這鍾樓還未被修繕完畢,有的磚牆不實,各位太妃盡量小心些,莫要從高處跌落。”
眾太妃應是,都覺容皇後對她們很是關照。
王太妤和徐太媛卻彼此對視了一下,似是達成了什麼協議。
翟太後心緒跌宕,便倚在鍾樓外的磚牆處,遠眺著汴京城的風景,她想要消化些心事。
沒有太妃想要邀她一同回去,她願意在這兒鍾樓上吹冷風,那便由著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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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樓的階梯略陡,一眾太妃忙著小心地踩著石階,自是沒注意到王太妤和徐太媛,竟是沒同她們一起下階。
待一眾太妃互相告別,準備回到各自的宮苑時,翟太後也覺自己應當回去了。
蘭若並沒同她一起上來,她隻得自己小心地邁著石階下去。
翟太後剛準備轉身離去,卻覺得自己的後頸竟是被一微涼的手狠狠地按住了。
那手明顯是女人的手,上面還戴著尖尖的護甲。
翟太後心中一驚,她的腦袋已然探出了磚牆,頓覺血液逆流。
這鍾樓修造得很高,稍一不慎摔下去,定會當場身亡。
翟太後斥向制住她的人,冷聲問道:“你是誰,敢這樣對哀……”
話剛講一半,翟太後的嘴竟被人用塊布給堵上了,那布還透著股腥.騷的味道,不知道被沾了些什麼腌臢玩意。
翟太後講不出話來,喉間也隻能發出詭異的咕哝聲。
她倏地意識到,制住她的人,不隻一個,而是兩個。
下面的人已然走遠,沒人抬首去看此時此刻的鍾樓,到底發生了什麼。
翟太後愈發恐慌,額上也滲出了涔涔的冷汗。
“唔…唔……”
翟太後仍在掙扎著,可她的力量,自是不敵兩個人的力量。
——“知道這用來塞你嘴的布上,都浸了些什麼嗎?”
翟太後眸色一變,這聲音很熟悉,她是認得的。
這…這是徐太媛的聲音!
徐太媛用護甲狠狠地刮了下翟太後的後頸,翟太後痛極了,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隻聽徐太媛的嗓音突然發狠,厲聲道:“我告訴你啊,塞到你嘴裡的布,被我浸了下人的屎尿,你是不是也覺出來了?”
翟太後頓覺想要嘔吐,卻又嘔不出來,她不斷地掙扎著,可卻是無濟於事。
王太妤邊制著翟太後的胳膊,邊顰著眉目環顧了下四周,壓低著聲音對徐太媛道:“姐姐…鍾樓的另一側有駐衛,怕是一會就要走到這處站崗了…”
徐太媛面色陰狠到有些瘆人,幽幽地道:“倒是便宜她了……”
說罷,她又要用護甲狠狠地去撓翟太後已然變得血肉模糊的後頸。
王太妤這時從袖中掏出了個荷包,隨後,竟是從裡面掏出了數枚細針。
徐太媛面色微詫時,王太妤語氣微顫地同她解釋:“用這個罷…她摔死後,宮人也是要驗屍的,不能在她身上留下過多的傷痕。”
二人一手制著翟太後,一手各執著數枚細針,毫不留情地又戳.刺了翟太後數下。
翟太後已然痛得失去了意識。
她真是沒想到,自己竟會栽到徐太媛和王太妤這兩個賤人的手中。
她竟被這兩個賤人這般折辱!
待覺出駐衛即將要走到三人這處時,王太妤這時催促道:“姐姐…該松手了。”
徐太媛不想讓翟皇後死的這麼容易,可卻不能誤了時機,隻得不甚解氣地又將唾沫啐到了翟太後華貴的命服上。
王太妤還未同翟太後講過話,她神情依舊淡然,並未如徐太媛那般猙獰。
臨死前,她也有一番話要對翟太後講。
“冤有頭,債有主。你害了那麼多人的孩子,早該想到會有這麼一日。”
“唔…唔……”
“這一切,也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我們。”
“咚——”地一聲。
紫瑞殿的鍾樓被人撞響,闔宮各處都能聽見其悠揚的鍾磬之音。
隨後,便是一宮女悽慘驚駭的喊聲驟響:“——翟太後…翟太後從鍾樓上摔下來了!”
附近的宮人聞訊都圍了上來,隻見翟太後嘴仍微張著,雙目也瞪得溜圓,她頭顱裡流出的血,亦浸染了整塊青石板地。
宮人們都覺這血腥味屬實令人作嘔,皆都用手掩住了鼻唇。
翟太後這般,也不用再將太醫喚來救治了。
她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第90章 火花
凜冬的晌午, 日頭猶盛。
王太妤和徐太媛站在鍾樓之上,神情都有些復雜地覷視著翟太後的屍身。
領頭的駐衛來她二人這處時,已然是遲了。
翟太後就算是失足跌樓, 皇上肯定也要問責他們這些駐守城樓的侍衛。
待駐衛向王太妤和徐太媛恭敬施了一禮後, 便詢問她二人道:“兩位娘娘, 你二人適才既是在場, 可知翟太後是因何緣由而跌落的鍾樓?”
徐太媛略有些慌神,眼神也閃躲著, 不知該如何回那駐衛。
王太妤卻將手心攤開,露出了她事先卸下的一隻耳鐺, 語氣故意帶著顫音地回那駐衛道:“先帝祀典禮畢後,我竟是發現自己丟了隻耳鐺, 所以便喚了徐太媛來幫我一起找找,卻沒成想…卻沒成想……”
話還未講完,王太妤便抽泣了起來。
那駐衛自是被她弄得慌了陣腳,可他必須得將事情弄明, 不然他可沒法同皇上交差。
好在,那王太妤語帶泣音地又同他說了些有用的信息, 道:“本來徐太媛同我找到這丟失的耳鐺後, 便要一同回宮苑, 可誰知竟是見到了太後的身子往前傾著, 眼見著她馬上就要摔下這鍾樓了…我和徐太媛趕忙走了過去, 想著能不能救下太後,可卻是為時已晚……”
說罷, 駐衛便見王太妤倏地抓住了身側徐太媛的手腕, 衝他示意後, 又道:“原本太後便體弱多病, 今日又是先帝的忌辰,她憂思過度又吹了好一陣子的冷風,估計也是體力不支,這才跌下去的……徐太媛還未來得及抓住太後,她便摔下去了…徐太媛急於救人,護甲也沒來得及脫。太後的後頸上,應該留了些血印…但這些血印…也都是徐太媛為了救人無意弄下的。”
王太妤雖是先帝的妃嫔,卻是個年輕貌美的,哭得梨花帶雨,講話又有理有據,那駐衛自是信以為真,準備將王太妤同他所講的話語如實稟報給慕淮。
徐太媛驚魂未定,卻是暗舒了口氣,幸而有王太妤在身側,不然若她單獨做這種事,很有可能非但不會成功,還會將自己折進去。
王太妤備針,原也是想用這些針將翟太後扎暈,待將她嘴裡的那塊布拿出來後,她也不會再呼救或是將她二人給供出來。
徐太媛這時終於了然,怨不得先帝最寵這位王太妤,她屬實是個聰慧的人。
待徐太媛和王太妤從鍾樓而下後,便見帝後二人已然至此。
他二人仍穿著適才祭祀的命服,並肩蹙眉看著翟太後的屍身時,卻讓旁人覺得格外的登對。
帝後這伉儷情深的模樣,絲毫都讓人看不出,他二人曾有不睦過。
西風漸起,空氣中的血腥味又濃重了幾分。
容晞用絹帕掩住了口鼻,強耐著心口突湧的嘔意。
翟太後的死相格外的猙獰可怖,太醫院來的人已然用白絹將她的臉給蒙住了。
從鍾樓下來的駐衛走到慕淮身前,將適才發生的一切都稟報給了慕淮。
慕淮神情淡漠地聽著,用那雙涼薄的眸瞥了眼假意哭泣的徐太媛和王太妤。
隨後,又側首,看了一眼身側嬌小的女人。
慕淮沒料想到,容晞真能做成這事。
而他從始至終,也僅僅是動用了言官的力量,再配合容晞,佯裝二人不睦。
慕淮一早便知,容晞的外表雖然纖柔嬌弱,可內裡卻是個有手腕,且精於算計的女人。
從前他戲謔她狠毒,卻也隻是嘴上說說而已。
慕淮一直覺得容晞嬌弱好哭,性情又膽怯,在他面前也總是柔弱乖順的。
這樣一個纖柔楚楚的嬌小女人,自是能激起男人本能的保護欲。
慕淮將她尋回來後,便也想將她庇護著,想讓她做一朵暖房嬌花,為她遮風擋雨。
可東巡那兩月發生的事,再到今日發生的事,卻讓他深刻地意識到,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這或許才是她的真實性情。
他一貫多疑,如容晞這樣性情的女人做他的枕邊人,他本該是心生提防的。
可事到如今,他對容晞卻是發自內心的欣賞。
甚至覺得,他身為大齊君主,站在他身側同他共賞山河的女人,就得如容晞一樣,有心機亦有手段。
且該狠毒的時候,也絕不會優柔寡斷。
容晞沒注意到慕淮又用贊許的目光看了她半晌,她雖知翟太後的死因究竟為何,卻還是當著宮人的面,假意安撫了一番二人的情緒。
待大力太監將翟太後的屍身抬走後,宮人也都將翟太後的死因,歸結為是意外失足。
慕淮回乾元殿後,現任禮部尚書早已趕來,向他詢問翟太後喪事該如何置辦。
慕淮登基後,曾命太常寺卿遷過一次皇陵,他既是將她生母賢妃追封為後,自然也想讓賢妃和莊帝合葬。
有了皇後的位份,莊帝和賢妃合葬便是名正言順。
但是翟太後既已身故,按照大齊的儀制,她也是要同莊帝合葬在一處的。
所謂合葬,便是在同一個陵穴中,中間擺著莊帝的大棺,兩側各擺著賢妃的棺材和翟太後的棺材。
想到這兒,慕淮的眉間稍存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