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絨一甩腦袋轉過身,緊張兮兮地追問道,“怎麼會境界不穩,您不是閉關剛出來?”
“我——”
兩人一個低頭,一個仰頭湊近,距離剎那拉得極近。
溫熱的呼吸輕輕撒在他的下顎。
白亦一下收聲頓住了。
月光如洗,時絨看到他低垂的眸光瞬間幽寂深沉了幾分。
眸光羽毛一般,愛憐而珍惜地掃過她的眸,鼻,最終停在她的唇上。
觸感猶如實質,讓人心跳加速。
時絨幾乎以為他要低下頭來吻她了。
可當她大大方方地撅起嘴,下一刻,白亦又紅著耳朵偏開頭去:“你說話就說話,噘什麼嘴……”
時絨:“……”
哼!
煮熟的鴨子遞到了嘴邊,沒來得及啃一口就飛走了,那遺憾感直叫人心梗。
時絨抿回嘴,背過身去抱著自己的膝蓋,憤憤道:“又不是第一回 ,親都親過了,您還計較這些,可真小氣!”
“……”白亦可算是知道什麼是蹬鼻子上臉了。
從前還多謹言慎行的一個乖徒兒,自告白之後,人說話做事就徹底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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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三差五的撩撥也就罷了,他若有不依的,她反倒要生氣,他真是找誰說理去。
白亦對她的言論表示震驚:“這是能隨便大方的事兒嗎?”
“……”時絨背過身不看他,硬氣起來。
白亦便沒了轍,給她梳理湿濡的發,又低聲哄,“怎麼還氣上了?我也不是怪你。”
滿是惆悵道,“離登船的時日不久了,你再不多看我幾眼,以後很長一段日子都見不著了。”
時絨怒容一滯,被這話狠狠戳中了。
微微側過身:“……那您還沒說您怎麼了。”
白亦:“道心不穩。”
“怎麼會?!”時絨徹底歪過腦袋來,焦急:“師尊好端端的,怎麼會道心不穩?”
她的漂亮的杏仁兒眼圓睜著,茫然又清澈,透著兩分在旁人面前不曾體現過的依賴與歡喜。
白亦深深地望著她,心口悸動的同時,輕輕刺疼了兩下。
心中低嘆:就是因為這樣才不穩呀。
……
見他久久不答,時絨也沒有死心眼地繼續追問緣由。
捏了捏他的手,更著緊的是他的安危:“那要緊嗎?嚴重不嚴重?”
“不要緊,不嚴重。”
“您可別诓我!”他說得太輕松,時絨反而不信了,“若是不要緊,您怎麼會不上遠航船?”
之前去一趟青雲會他都要貼身跟著的,這次去出海,他反倒不跟了是什麼道理?
“確實不要緊呀。” 白亦無奈,“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等你到了我這個境界試試,想出點什麼事兒都難。”
“那您為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閉關?”
時絨唯獨在這個問題上不依不饒,生怕自己遠洋一趟耗時太久,萬一師尊有個什麼變故瞞著不肯告知。到時候事發突然,她都趕不及回來,可不得活活急死去!
白亦一邊被追問著,不知如何解釋,一邊又覺得被她這樣纏著關心的感覺實在是好。
耐心解釋道,“載著大部隊的遠洋船走得慢,會在海上航行很久。這一段時日船上有大乘期坐鎮,不會出問題,我去了也是浪費時間,不如趁著這一段時間好好靜修。”
“我留下不是因為境況要緊,而是因為心急,想要快些穩固境界,好——”
白亦垂下眸,臉紅地隱下沒說,也不能說。
抬手替她拂去腮邊的發,“等我好些了,就去找你。”
“真的?”時絨狐疑。
“真的。”
師尊登頂之後,修行並不勤,多少年了才見他閉關一次。
這會兒怎麼還見縫插針地,卡著遠洋船航行的時間去穩固境界?
心急什麼呢?
可又想,人家好歹是中州第一,縱然退休養老多年,如今大難將至,他偶爾又有了奮發的念頭也說不定的。
時絨在心裡自圓其說,嘴上卻不肯輕易放過:“那您親我一個我就信。”
白亦:“……”
時絨退讓一步:“實在不行我親您也行?”
……
時絨又吃得香豆腐一塊,美滋滋地從師尊的院子裡翻出來。
魯迅大師誠不欺我,開窗理論實在好用!
剛一落地,就與吃著夜宵路過的玄姣四目相對。
玄姣沒想到這裡還能有人竄出來,悚然一驚:“!!!”
慢半拍認出人的玄姣看看時絨,又看看她身後的院子。
默默繼續炫了一口糕餅,對她伸出個大拇指:“牛還是你牛!”
什麼牆都敢翻。
時絨得意一笑,挺起胸膛接受了她的贊譽。
……
玄姣遞了一塊糕點給她,時絨接過。
兩人眼神一撞,便默契而賊兮兮地並排走了。
玄姣:“你說你都翻牆了,怎麼不直接搬過來算了?”
時絨:“你不知道,我師尊就喜歡翻牆這一款,帶小驚喜的。”
玄姣無語凝噎:“……那確實沒想到。”
你讓別人翻一個試試?
第113章
隔日一大清早, 時絨還沒起床,程金金、越天瑜等雲隱仙府的弟子便提溜著大包小包的禮品過來拜見。
越天瑜、金友安站在階下,正經對她行了晚輩禮, 拱著手一板一眼道:“先前不知小師叔身份, 多有僭越冒犯,還望小師叔勿怪。”
時絨頂著雞窩頭,抱著手臂,漱著口:“……咕嚕咕嚕。”
程金金將賠禮往地上一擱, 狗腿地上來給她捏肩:“咱們小師叔是那計較的人嘛?搞那一套虛的顯得多生分!”
時絨吐掉漱口水, 慢悠悠:“確實,用不著這麼客氣。”
讓開身子:“進來坐。”
眾人第一次來乾殿,興致勃勃地一擁而入。
平時多話的宴安扭扭捏捏, 隨大流地喚了聲小師叔,就縮在人群裡頭當空氣人。
時絨拿腿拌了他一下, 打趣道:“不是還想給我做道侶來著?怎麼見著正主就啞巴了, 你絞盡腦汁想的那些小花招呢?”
權音:“?”
宴安臉上能煮雞蛋了:“!!!”
自他知道時絨就是清慈道君的徒弟之後, 就知道今日拜見, 免不得會被她抓著當年提親的事兒調侃不放。
宴安紅成大蘿卜,告饒地給她直作揖:“對不住對不住, 是我想錯了!那我先前就是不想努力了, 想要找個富婆攀高枝兒嘛。誰知道清慈道君的弟子就是你呢!”
“就提親那事兒啊?”知道內情的程金金不厚道地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我還看見過他那張畫呢!嘖嘖,叫給修的, 都不像是真人了!我就說別拿假畫忽悠人吧, 你非不信!”
權音看熱鬧不嫌事大:“哪兒呢哪兒呢?小師叔你那還有畫嗎?”
時絨隨便扒拉了兩下頭發:“唔, 好像有?”
宴安絕望地捂住大紅臉:“求求你們別說了!”
“哈哈哈哈!”
“拿出來大家一起看看!”
眾人歡聲笑語地鬧開。
本是同齡人, 輩分和身份帶來的那一點兒生疏的距離感, 似乎頃刻間又被消磨掉了。
團欺宴安被逮著捉弄了好一陣,為了轉移話題,強行湊到了時絨面前:“我還打聽到一些事兒,這次是特地過來告知給小師叔的,你可一定要放在心上。”
許谷送了些果盤零嘴進來。
時絨給她道謝,轉頭看向宴安:“你說?”
“天乾第三的姜卓你有印象吧?”
“嗯?”時絨想了會兒,“就是那個千機塔之變中,第八層內唯一一個選擇自己避禍求援的窮奇族人?”
金友安聽她說得毫不客氣,看向侯立在旁的青雲侍,眼皮子跳了跳,試圖圓場道:“那、那畢竟還是需要有人傳消息出去的嘛,更何況青雲學府還嘉獎了他積極求援的事兒……”
青雲學府的嘉獎令帶上姜卓的名字,算是賣給窮奇族一個面子,不至於讓他太難堪。明哲保身本身沒有問題,就怕有對比,會顯得像是個懦夫。
“對,反正就是他。”
宴安道,“你還記得你直播渡劫的事兒嗎?我後來去看過你直播間的錄像,除了【青翠鳥】嶽子溫之外,還有幾個學分土豪,一直追著你的直播刷學分。”
“我擔心那些人也和嶽子溫一樣,會記恨你,就把那些名字記了下來,嘗試扒馬。之後多次混跡碧水鏡的時候發覺,他們和【青翠鳥】關系匪淺,經常都是組團來的。再找了一些關系……”
權音打斷他:“你別廢話說過程了,直接說結果行嗎?”
宴安被師姐訓斥得撇撇嘴,咽回話:“那些馬甲裡頭,其中一個就是姜卓。”
“而且我還得了一個小道消息,聽說打天乾榜的時候,嶽子溫之所以對你百般挑釁,就是因為他當初慫恿姜卓和其他幾個好友去你直播間刷學分。結果翻車,賠了一大筆進去,要也要不回來。他被姜卓罵得狗血淋頭,好像還挨了打!他拿姜卓沒有辦法,這才找上你泄憤。”
時絨託著腮:“難怪……”
難怪嶽子溫為了那點學分氣成這樣。直播間的土豪那麼多,就他一個人蹦跶地最厲害,原來是他挑的頭,把兄弟們都坑了。最後迫不得已被頂出來,要找回場子,才能挽回一點面子。
宴安又道:“嶽子溫和姜卓都被選中了登遠洋船,還有那個周隼,你要提防一些。清慈道君這次並不上船,去了海外,天高皇帝遠的,你的身份不一定能震懾住那些小人,身邊也沒多少自己人,可千萬要自己小心一些!”
金友安肅然:“我會多留意他們的動向的。”
時絨點了下頭,不置可否。
有了宴安的情報,“對家”顯現在明處,總歸比在暗處好提防的多。
……
說完正事兒,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姜卓頭上,團期宴安覺著自如多了,終於有心思打量起周遭環境。
在院子裡左右看看,冷不丁問了一句:“對了,時亦呢,他今天不在家嗎?”
許谷奉茶的手猛頓。
權音耳朵悄無聲息地豎起來。
室內瞬間安靜了。
……
託師尊臉上那“花非花”幻陣的福。
雲隱仙府的眾人仍覺著時亦和白亦是徹徹底底的兩個人,沒人敢往一個人頭上想。
但要命的是,師尊對自己的容貌十足的自愛,哪怕用了幻陣也不肯變臉。
這就導致看到時亦的人都知道,他和白亦很像。
白亦是她的師尊。
和白亦很像的時亦,是她的小情人。
這個事兒,無論給誰看上去都怪死了。
更別說還有天乾決鬥場上幻境的那事,簡直不能深思。
眾人進屋之後,默契的沒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