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有財暗暗失望,他還盼著揚州來的小娘子是寡婦呢。
“他在哪兒做事?我看老板娘投緣,也去照顧照顧他的生意。”吳有財這麼問,準備先去摸清楚小媳婦男人的底細,若是個好欺負的,他納小媳婦當二房,或是偷偷私會就還有戲。
蘇錦剛要敷衍,遠處突然傳來馮實洪亮的聲音:“錦娘!”
蘇錦抬頭,就見馮實與蕭震騎馬並肩而來,差不多高的黑頭駿馬,馬背上的男人卻整整差了一大截,高大的男人神色冷峻,矮小的那個滿眼關切。
蘇錦朝丈夫擺擺手,再隨意地對吳有財道:“那就是我男人。”
吳有財呆呆地含著一口包子,徹底愣住了,一愣一朵嬌花竟然插在了牛糞上,二愣嬌花的牛糞,竟然是被蕭大人視為親兄弟的矮鐵匠馮實。馮實一人不足為懼,但有蕭震在,他想勾搭小媳婦,那就得做好隨時被蕭震抓.奸打斷腿的準備。
更何況,有蕭震當靠山,小媳婦怎會從他?
意識到他絕無可能順順當當勾到小媳婦,吳有財終於清醒過來,再看蘇錦,便是純粹的敵人。
“行啊,用蕭大人壓我是吧?”扔了剛吃一半的包子,吳有財惡狠狠地盯著蘇錦:“臭娘們你給我等著,這事兒咱們沒完!”
蘇錦裝糊塗,隻是沒等她開口,吳有財便氣勢洶洶地走了。
望著男人透著煞氣的背影,蘇錦莫名不安,她應付過各種無賴,但與人爭地盤,這是第一次,吳有財兇神惡煞般的眼神,更是她前所未見的。
“他跟你說什麼了?”馮實跳下馬,衝過來問道,擔心媳婦被人欺負了。
蘇錦如實相告。
馮實大怒,這就要去追威脅媳婦的吳有財。
蕭震攔住馮實,看著他道:“不必與人做口舌之爭。”
“我不教訓他,下次他還來欺負錦娘!”馮實憤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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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震轉向蘇錦。
蘇錦局促地請罪:“大人,我先前真不知這裡是吳家的攤位,是不是給您惹麻煩了?”
蕭震信她,掃眼好奇觀望這邊的攤主們,他揚聲道:“論先後順序,今日雖是你先到,但吳家幾年前就在此處擺攤,確是他們先佔的地方。我看那邊攤位之間還可以再緊湊緊湊,不如你去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勻出一處攤位給你。”
這個辦法,既能保證蘇錦可以做生意,以後也不用起大早,又避免了與吳家起爭執。
蘇錦佩服極了,忙帶阿貴去與攤主們商量。
其他攤主都很熱情,或許也是給蕭震面子,很快就騰出了一塊兒空地。
蘇錦馬上搬了過去,並且給每個攤主都送了兩隻熱氣騰騰的肉餡兒大包子。
事情解決了,蕭震領著馮實出了城門,前往軍營。
吳家伙計一直在暗處觀察,見此,跑回去給吳有財報信兒。
攤鋪位置回來了,吳有財卻還憋著一肚子氣,畢竟,今早他的面子是落下了。隻是,蕭震主動退讓,他也沒有由頭再鬧到李大人那兒去。
第二天,吳有財早早起來去擺攤,多瞅了蘇錦幾眼。
蘇錦沒看他,一邊做生意一邊跟阿貴算賬:“一共做了三百個菜包,昨日賣了九十三個,該剩兩百零七個才對,今早怎麼多了六個?”
她一早上都在念叨包子數量不對,阿貴堅信老板娘記錯了。
蘇錦不停地回憶昨日,想的腦袋都要大了,既不信她會算錯,又無法解釋多出來的包子。
“別算了。”阿貴突然靠近,示意蘇錦往吳家那邊看。
蘇錦探頭,就見吳家包子攤前生意冷清,吳有財打伙計出氣呢!
蘇錦看兩眼就繼續做生意了,地盤她不搶吳家的,但生意好壞,各憑本事。
她問心無愧,生意越來越差的吳有財卻恨上了她。
十月底,這早阿貴趕車先去擺攤,黑漆漆的天色,兩個蒙面人突然從後面竄上來,攥住阿貴衣襟往地上一扯,跟著便是一陣拳打腳踢。阿貴才十六,清瘦少年哪是北地漢子的對手,蜷縮著無法招架,隻能抱住腦袋護住命脈。
打得阿貴隻剩半條命,蒙面人又將驢車上的蒸屜都掀了,白生生的包子滾落滿地。
作者有話要說: 嗚,好心疼我的小鮮肉阿貴,心疼我的大白包子!
☆、第7章
阿貴被打時,附近有位老漢聽到了動靜,披上厚厚的寒衣提燈出來,惡人已經跑了,街上停了一輛驢車,車前蜷縮著一道人影。
老漢忙跑過去查看,阿貴隻來得及說出“蕭大人”,人就昏死過去了。
老漢平時與人嘮嗑,聽說過南城千戶蕭大人家裡新來了位賣包子的小娘子,再看滿地的包子,老漢心中有數,重重的嘆息幾聲,讓跟出來的婆娘快點撿包子,他費勁兒的將阿貴抬到驢車上去了,最後夫妻倆一起將驢車趕至千戶府。
蘇錦送走阿貴剛剛躺下不久,聽窗外侍衛說阿貴被打了,夫妻倆噌地跳了起來,蘇錦動作更快,馮實還在系腰帶,她已經披頭散發衝出去了。
蕭震推開門,借著侍衛手裡的燈,看見蘇錦衣衫不整地跑出東廂房,邊系扣子邊往外跑。
女人這般作態,自然不成體統,但阿貴出事,她焦急擔憂也是人之常情。
馮實隨後衝了出來,蕭震與他同道,兩男剛到前院,忽聞女子嚎啕痛哭聲,一聲“阿貴”,悽厲至極。
阿貴是孤兒,蘇錦父母早亡,僅存的親人把她當丫鬟使喚,因此她的處境與孤兒無異。後來,十歲的蘇錦遇見了七歲的阿貴,髒兮兮泥鰍似的小乞丐站在包子鋪前,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絕望地望著她。
從此,蘇錦偷偷地給阿貴送包子,阿貴傻乎乎地報答她,或是摘來一朵漂亮的野花送蘇錦,或是暗地裡給欺負蘇錦的大伯父大伯母搞破壞,為蘇錦出氣。這麼多年下來,蘇錦與阿貴比親姐弟還要親,互相照應。
此刻阿貴無聲無息地躺在驢車上,生死不明,蘇錦能不怕嗎?
“阿貴,阿貴你醒醒……”一手握著阿貴冰涼的手,一手輕輕地拍阿貴滿是血汙的臉,蘇錦淚水漣漣地喚著。
馮實不知所措,自打成親,這是他第二次看到媳婦哭得這麼慘,上次還是阿徹兩歲那年染病,郎中都說阿徹沒救了,錦娘抱著兒子守了一天一夜不肯死心,連續不停地喚著“阿徹別丟下娘”,喚得聲音都啞了,才把阿徹從閻王爺那兒搶了回來。
“錦娘別哭了,先把阿貴抬進去。”狠下心腸,馮實拽開媳婦,抱起阿貴回房。
蘇錦與劉嬸一塊兒跟了上去,春桃負責看著阿徹。
蕭震派人去請郎中,然後也去看阿貴了。
馮實將阿貴放在了炕頭,昏迷不醒的阿貴,臉上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血水混著土早已凍結,幸好人還有氣。蘇錦脫了鞋跪在一旁,忍著淚小心翼翼地幫阿貴擦拭,馮實悄悄撩起阿貴衣裳,蘇錦歪頭,看見阿貴肚子上的淤青,眼淚當場又下來了。
馮實恨啊,攥著拳頭道:“一定是吳有財幹的,我去找他算賬!”
“阿貴昏迷,證據未明,你去打他一頓,吳家反告到官府,吃虧的還是你。”蕭震肅容阻攔道。
馮實仰頭大叫:“那就這麼算了?”
蘇錦動作一頓,抬頭看蕭震。
似是有所察覺,蕭震視線偏轉,見炕上的小婦人低垂著腦袋,正細心地照顧阿貴,仿佛沒聽見他與馮實的對話。
“我已派人去查訪,隻要有人認出兇手或作證兇手逃去了吳家,你們便可去衙門告狀。”蕭震垂眸,看著昏迷的阿貴道。
對此,馮實不抱任何希望:“天那麼黑,怎麼可能有人看見?”
蕭震皺眉,盯著他問:“你去吳家又能如何?罵他無用,打他反被告,隻會讓阿徹母子擔心。”
馮實還想辯解,蘇錦突然道:“馮實,聽大人的,不許衝動。”
馮實瞅瞅媳婦,雖然同意了,卻憋了一肚子火,堵得他蹲在地上生悶氣。
郎中急慌慌來了,前前後後上上下下檢查一遍,除了皮外傷,阿貴左胳膊骨折,接上後也要好好休養三個月,至於腦袋傷勢是否嚴重,還得阿貴醒來再說。
馮實聽紅了眼睛。
蘇錦心疼的一抽一抽的,直到聽見蕭震吩咐劉叔去陪郎中拿藥,蘇錦才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跳下炕追了出去,讓劉叔與郎中先等等,她跑回東廂房翻出一兩銀子交給郎中,讓郎中盡管開好藥,不夠了她再補。
郎中點頭離去。
蘇錦怔怔地站在黑漆漆的院子裡,腦海裡全是吳有財那日威脅她的猙獰嘴臉。
站了會兒,蘇錦抹抹眼睛,提著燈籠去檢查車上的包子。
黎明時分,地面都是僵的,硬邦邦的包子掉在硬邦邦的地上,髒不髒不說,包子都摔裂了。
“劉嬸,這裡有的還能吃,上午有空你給挑出來,咱們自己吃。”蘇錦囑咐劉嬸道。
起早貪黑的小生意,白白糟蹋了這麼多包子,劉嬸心疼死了。
蘇錦沒有時間心疼,抱起一摞蒸屜就往後院走,很快又從西廂房抱了一摞蒸屜出來,裡面是完好無損的包子。
“錦娘,你還想去擺攤?”馮實與蕭震前後走出阿貴房間,見此,馮實吃驚地問。
蘇錦點頭,叫丈夫幫忙搬包子,路上低聲道:“我去賣包子,你跟大人告天假,親自去打聽有沒有人撞見毆打阿貴的兇手,記住,如果有人問起阿貴的傷勢,你就說阿貴隻受了點皮外傷,明早就能繼續幫忙擺攤了,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馮實糊塗了:“阿貴……”
蘇錦笑了笑,眼睛望著吳家的方向,聲音發狠:“你隻管聽我的,回頭讓你看場好戲。”
馮實最信媳婦,親自將媳婦送到城門前,回來就向蕭震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