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累暈了?
第73章
身後是無法回去的東湖之境,身前是不知去向的茫茫前路,自己沒了靈力,頂著大肚子,旁邊還有一個累暈過去的男人。流景沉思片刻,幹脆也躺下了,以地為床,以天為被,拿非寂當枕頭,睡他個昏天暗地。
非寂醒來時,就看到她枕著自己的小腹雙眸緊閉。他小心翼翼坐起來,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還活著。
他驀地松一口氣,繼續安安分分當枕頭。
流景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一睜開眼便對上了非寂的視線。
“你醒了?”流景問出在冥域時、每個清晨都習慣性問的一句廢話。
非寂眼眸微動:“嗯。”
“什麼時候醒的?”流景掙扎著坐起來,胡亂看一眼周圍的情況,“舍迦他們呢?沒來找我們?”
“一個時辰前醒的,沒來找。”非寂一一回答。
流景皺眉:“不會出事了吧?”
“先前的山洞裡並沒有血腥味,應該是已經順利出逃。”非寂道。
流景扯了一下唇角:“那為何一直不來找我們?”
狸奴和舍迦一個比一個護主,舟明又十分在意長生,既然順利出逃,就該在附近等著他們才對,而不是像這樣消失無蹤。
“奇怪,太奇怪了,”流景低喃,“總感覺哪裡不對,可是又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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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宮侍衛若是遇到危險,會將令牌留下以警示後來人,我們走了這麼久都沒見到狸奴的令牌,想來是沒事的。”非寂平緩分析。
流景點頭,點著點著突然感覺不對:“你是在安慰我?”
非寂一頓,不明白她為何這麼問。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流景樂了,“冥域帝君竟然也會安慰人了。”
非寂別開臉:“我就是多餘說話。”
流景笑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走吧。”
“不等他們?”非寂蹙眉。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我如今又跟凡人無異,留在這兒誰知道會遇見什麼危險,他們沒沾染陰氣,想來靈力還在,”流景朝他伸出手,“不等了,讓他們去找咱們。”
非寂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流景頓了頓,才發現自己下意識就這麼做了,正要將手縮回去時,他突然握住她的手。
再收回就有些刻意了。流景幹笑一聲,手上用力……再用力。
非寂紋絲不動。
“……你逗我呢?”流景無語。
非寂也表情微妙:“我……”
“怎麼了?”流景覺出他不對勁,心裡咯噔一下。
非寂:“腿麻了。”
流景:“……”
“坐太久了。”非寂故作鎮定,耳朵卻開始泛紅。
誰能想到冥域幾萬年來修為最強、最受愛戴的帝君,如今在這荒郊野嶺腿麻到站不起來?流景無言許久,突然輕輕踢了他一下,非寂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流景再也忍不住了,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非寂又氣又惱,偏偏對她擺不出冷臉,隻能默默揉腿。流景笑夠了蹲下,他心下一驚,下意識挪了一步,結果腿上如同過電一般,刺得他悶哼一聲。
“躲什麼,不動你了。”流景斜了他一眼,撿了幾塊石頭做標記。
等非寂恢復好已經是片刻之後了,兩人沿著大路繼續往前走。先前用法器轉眼就結束的路程,等親自用腳丈量時,才發現有那麼長,流景起初還有心情撿根樹枝摘朵花,漸漸的花丟了,樹枝斷了,她也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一連走了大半夜,路兩邊的風景都沒變一下,流景隻覺自己好像回到了東湖之境的上山路上,然而事實似乎比花六年時間爬山更糟——
她肚子餓了。
不是修者那種饞,而是實打實的餓,不吃飯就有氣無力那種。
非寂也發現了這點,注意到她腳步越來越慢時,便幹脆停了下來:“你先休息,我去弄點吃的。”
“這裡哪有吃的?”流景蹙眉。
非寂四下看了一圈,注意到路邊的林子:“那邊可能有果子。”
“那你小心點,若有危險不要逗留。”流景叮囑。
非寂眼眸動了動,點頭答應了。
流景目送他進山林,覺得希望不大。
果然,沒過多久,非寂便空手而歸了。
“休息之後,感覺也沒那麼餓了。”流景笑著安慰。
非寂輕抿薄唇:“是我沒用。”
“這裡受東湖之境影響,沒有活物,不結果實,與你有什麼關系,”流景見他實在低落,便伸手拍拍他的胳膊,“我們走得遠一些,說不定就有吃的了。”
“走吧。”他們現在身體與凡人無異,留在這種地方越久就越危險,不如趁現在還有力氣趕緊離開。
流景也知道其中道理,休息得差不多了就要起身,結果直接被非寂打橫抱起。
“你幹什麼?”她驚訝地問。
“抱你走一段。”非寂回答。其實背著更省力,但她現在已經身懷六甲,背著容易擠到現在。
流景哭笑不得:“不用,你現在比我好不到哪去,也需要保存體力。”
非寂不語,隻管抱著她往前走。
流景知道這人最是別扭,還總有一些奇怪的責任心,索性不再勸,隻是說了句:“隻抱一裡地,後面我自己走。”
見非寂要拒絕,她提前打斷:“誰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我懷著孩子,事事還指望你,你若是脫力倒下了,我該怎麼辦?”
非寂:“……好。”
商量好了,流景便心安理得接受他的照顧了。
兩人走走停停抱抱,走到太陽升起又落山時,已經又渴又餓,嘴唇都開始起皮了。
“……看看我們現在的樣子,誰能想到我們是天界之主和冥域帝君。”流景胡亂撥了一下松散的頭發,有氣無力倒在地上。
沒了靈力,身懷六甲的弊端就出來了,她總是很容易就累,對於餓的忍耐力也極差,眼下更是渾身酸痛,隻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非寂沉默將人扶起來,幫她把頭發挽好之後,便抱起她往前走。
“我、我自己走。”流景掙扎。
“別動,我沒多餘的力氣攔你。”非寂呼吸急促,抱著她的雙臂也微微發顫,雖然走得很慢,卻仍在前進。
流景虛弱地靠在他懷裡,看著他鬢角的汗順著下颌線滴落,恰好落在了她的唇上。
鹹的。
流景抿了一下唇,嘆氣:“我們這樣,誰也走不出去,要不這樣……”
“你想都別想。”非寂直接打斷。
流景一臉無辜:“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我不可能丟下你。”非寂垂眸與她對視。
流景無言片刻,道:“不是丟下,是你先走,然後想辦法回來接我。”
“不行。”
“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你若堅持抱著我走,我們誰都別想活。”
“那就都別活了,我們一家三口一起死。”非寂聲音冷硬,顯然沒有商量的餘地,流景隻好放棄。
又走了一個晚上加一個白天,前路還是無止盡,非寂也耗費了最後一絲力氣,即便不抱她,雙臂也是止不住地打顫。
兩人索性就不走了,靠在路邊的大石上等候夜幕降臨,又一起看月亮。
“狸奴他們怎麼還不來找我們。”流景一開口,嘴唇便幹裂出細碎的傷口,她輕輕舔了一下,隻覺又疼又麻。
非寂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說不定就在來的路上。”
流景無聲笑了笑:“或許吧。”
兩人又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許久,流景突然說:“我先前聽過一個故事,說是一對夫妻在大漠裡迷失了方向,又渴又餓快活不下去了,丈夫便偷偷劃破了手腕,趁妻子睡著的時候給她喂血,最後丈夫死在了大漠裡,妻子走出大漠後也瘋了……你不會做這種事吧?”
“我若死了,你會瘋嗎?”非寂反問。
流景沒想到被他反將一軍,哽了半晌憋出一句:“會吧,畢竟不是邪魔妖道,哪能輕易接受喝人血這種事。”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非寂看向她的眼睛。
兩人已經連續走了兩三天,此刻他整個人都灰撲撲的,臉也有些髒,可一雙眼睛始終是亮的,看向她時,能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流景被他看得不敢對視,清了清嗓子正準備轉移話題,便聽到他緩緩開口:“你不必試探我,我知你脾性,不會做那種蠢事惹你不快。”
流景頓了頓,扭頭看向他。
“更何況相比一人死一人生,我更喜歡滿門全滅的結局。”非寂悠悠補充。
流景:“……心挺狠啊。”
非寂重新靠回石頭上:“月亮真圓。”
流景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是呀,真圓,像個大餅。”
非寂:“……”
“幽冥宮有個山雞廚子,他烙餅最好吃,又松又軟,層次分明,蘸一些黑熊廚子做的蜂蜜釀,吃起來甜絲絲的。”流景盯著圓圓的月亮,眼神都快變了。
非寂無聲揚起唇角:“那就跟我回冥域,我讓他們天天給你做。”
流景斜了他一眼:“用不著,我乾坤袋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