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吃完?”非寂挑眉。
“每次出門你都準備一堆,我哪有時間吃。”流景說著,把幾個乾坤袋全掏出來擺在地上,又拿起其中一個暗藍花紋的,“這個裡面剩的最多,估計還有十幾道菜,剛才說的餅也有十餘張,也不知壞了沒有。”
“我給你的乾坤袋有陣法相護,飯菜隻要放進去,二十年內任何時候拿出來都是熱的。”非寂開口。
流景嘆氣:“保存再好又有什麼用,乾坤袋打不開,就算餓死也吃不……”
話說到一半,乾坤袋突然拆開了,兩人同時沉默。
許久,流景謹慎詢問:“我……是不是出幻覺了?”
非寂沒有回答,直接接過乾坤袋,從裡面拿出一張熱騰騰的餅:“吃吧。”
流景:“……”
她無言許久,正要把餅接過去,非寂又收回了手,重新掏出一壺清茶:“先喝這個。”
又餓又渴的情況下,最好還是先喝水。
流景抱著茶壺喝了幾口,又重新還給他,非寂知道不是客氣的時候,接過來也喝了幾口。兩人面對面分享一壺茶一張餅,等全部解決後,終於恢復了些許氣力。
“我還是沒有靈力。”流景含糊道。
非寂:“我也沒有。”
“所以是怎麼打開的?”流景不懂。
非寂沉默一瞬:“……天不亡你?”
氣運這東西,有時候很難說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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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一想也是,索性就不追究了:“把小船拿出來,那個不用靈力也能駕馭。”
這幾個乾坤袋都是非寂準備的,每一個裡面裝了什麼,他比流景還清楚,聞言立刻把最左邊的拿了起來。
流景耐心等著,結果就看到他將手伸進去便不動了,眉頭也漸漸皺了起來。
“拿不動?看來有些事隻能我這種天道寵兒才可以。”流景面帶得色地接過,一伸手表情就微妙了。
“如何?”非寂問。
流景:“……能把吃的拿出來已經很不錯了,我們不要強求太多。”
非寂懂了。
雖然還得靠雙腳走出去,但有了食物和水,兩人的效率頓時快了不少,路上也沒有那麼難熬了。隨著乾坤袋裡的食物一天天減少,路上的風景漸漸有了變化,等最後一道菜吃完,兩人也出現在一座荒廢的村莊前。
非寂進去轉了一圈,很快又出現在流景面前:“沒人,也沒髒東西。”
“吃的呢?”
“有一些。”
流景頷首:“那我們就留在這兒等他們吧。”
說著話,她在地上留了記號,便和非寂一起進村了。
村子裡的人應該是為了避難倉促離開,大多數家當都沒帶走,有幾家桌子上還擺著飯菜,雖然因為時間太久,已經發幹凝固。
流景跟著非寂在村子裡溜達一圈,最後來到一間最大的土屋前。
“帝君。”流景盯著久未有人居住的房子,喚了非寂一聲。
非寂垂眸看她。
“會打掃嗎?”她問。
非寂:“……”
流景既然問得出,自然是知道答案的,想當初剛到蓬萊時,老祖上的第一堂課便是磨礪心性,要求內務必須親力親為,不得使用靈力,而這一堂課,非寂的考核成績是一等。
雖然距離那個時候已經過去了三千年,但非寂的功力顯然沒有退步。在流景期待的目光下,他默默脫下滿是塵土的外衣,撸起袖子開始幹活。
流景作為內務收拾的最後一名,識趣地沒有過去幫倒忙,而是轉身去了別處闲逛,等她拿著幾塊紅薯回來時,非寂已經把屋裡打掃得窗明幾淨,還不知從哪弄來了被褥,此刻正晾曬在院子裡。
“是幹淨的被子,我還找到幾身衣裳,亦是幹淨的。”非寂平靜道。
流景看著他因為努力幹活而散落的碎發,以及臉上髒髒的痕跡,難得有一分心虛:“我找到了紅薯,我們晚飯有著落了。”
非寂挑眉:“你會煮?”
“生的也能吃。”流景一本正經。
非寂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笑了一聲。
他眼眸狹長,本是冷漠的長相,加上平日總是神色淡淡,更是叫人覺得疏遠,可這一刻笑得露出兩排牙,竟有了幾分活潑少年的模樣。
流景被他笑得臉紅,默默望天。
夜幕很快降臨,兩人簡單吃了一頓紅薯飯,流景就要更衣睡覺,結果被非寂攔住:“身上髒,先洗澡。”
“沒有熱水。”流景困得要命。
非寂:“有。”
流景一愣。
“剛才煮飯的時候,我燒了。”非寂眉眼沉靜。
流景無言片刻,到底還是被他拉到了廚房裡。
小村莊格外簡陋,連個洗臉盆都沒有,更別說浴桶了,非寂直接找了一口不用的大鍋,兌好了水拿著水瓢等她。
“你……要我在廚房洗?”流景試探。
非寂:“環境簡陋,就別挑了。”
流景一想也是,簡單洗一下總比什麼都不做好,於是去接他手裡的水瓢。
非寂卻躲過了。
流景頓了頓,生出不好的預感。
“我幫你洗。”他說。
流景:“……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身子不方便,萬一滑倒怎麼辦。”非寂堅持。
流景跟他大眼瞪小眼,幹脆僵持起來。
許久,非寂垂下眼眸:“我就在門外,你若有事就隨時叫我。”
說罷,他低著頭往外走,背影沉重而疲憊。
眼看他一隻腳已經邁出門口,流景突然開口:“等等。”
非寂轉身回來:“脫衣服。”
流景:“……”
叫都叫回來了,再撵出去也不合適,流景隻好強忍著尷尬慢吞吞脫衣裳。
說來也是好笑,什麼荒唐事都做過,如今身孕都六個月了,此刻在他面前脫衣服,卻隻覺得莫名窘迫,還好非寂十分冷靜,看她的眼神裡沒有半點波動,她在最初的尷尬後,也很快鎮定下來。
狹小的廚房裡門窗緊閉,屋裡泛著濃重的蒸騰的水汽,流景垂著眼眸,將衣裳一件件褪下,徹底將自己暴露在非寂面前。非寂喉結動了動,視線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流景突然有些熱,默默伸手擋住。
“別擋。”非寂握住她的手,指尖無意間擦過她小腹上的肌膚,兩人同時一頓。
氣氛突然曖1昧橫生,每一刻都變得難熬,流景一邊窘迫,一邊心想這大概是她經歷過最尷尬的事了——
一刻鍾後,她才發現這個結論為時過早。
髒,太髒了,作為一個天生靈骨的人,從出生那一刻便是塵不沾衣,流景從未想過自己還能有這麼髒的時候。她就看著非寂拿著一塊絲瓤在她身上搓來搓去,泥水順著身體不斷往下流,什麼窘迫什麼尷尬全都忘得一幹二淨,現在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然後這輩子都別再跟他見面。
非寂見她一張臉已經紅透,還主動安慰一句:“這是正常的。”
“想笑就笑吧。”流景生無可戀,然後就看到非寂揚起了唇角。
她掬起一捧水潑到他身上,非寂愈發愉悅。
洗完澡洗頭發,一連用了兩盆水,流景總算白白淨淨了,於是穿著非寂白天找出來的衣裳,坐在屋檐下晾頭發。
她洗完之後非寂也簡單洗了一下,出來時渾身冒著涼氣。
“你沒用熱水?”流景蹙眉。
非寂:“用不著。”
“怎麼用不著?你現在沒有靈力護體,天氣又冷,這樣洗冷水澡生病了怎麼辦?”流景有些生氣。
非寂盯著她看了片刻:“知道了。”
他這麼聽話,流景剩下的話突然哽在嗓子裡,說也不是咽也不是。
非寂心情似乎不錯,簡單擦了擦頭發就開始收拾廚房和準備明天早上的食物,流景看著他忙來忙去,突然有種翻身做主人的暢快感。
“凡間有句話,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帝君可曾聽過?”流景懶洋洋地問。
非寂面色平靜:“容我提醒仙尊一句,您服侍本座時可不算太盡責。”
“胡說,我若不盡責,又豈能在短短幾個月內從婢女升到冥妃,又從冥妃升到冥……”流景自覺失言,倏然閉嘴。
非寂:“這樣說來,仙尊的確比我盡責。”
流景抿了抿唇,假裝沒聽到。
收拾妥當已經是半夜,流景時隔多日終於躺在了床上,頓時舒服得滾了兩圈。
“這裡一切將就,床倒是挺大。”她噙著笑道。
非寂聞言也躺了過來:“的確寬敞。”
流景習慣性地在他懷裡找了個位置,躺好之後才發覺不妥。她停頓一瞬,嘗試默默離開,卻被他扣住了胳膊。
“睡吧,明日還要早起。”黑暗中他低聲道。
流景訥訥答應一聲,半天才反應過來……為什麼要早起。
事實證明非寂真是順口一說,至少她翌日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非寂已經不見蹤跡,流景懶洋洋伸了一下懶腰,突然聽到屋外傳來利刃破風聲。
荒無人煙的村落,怎麼會有這種動靜?
流景眼神一凜,一個翻身從床上下來,輕輕將房門拉開一條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