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雖然還有很多賬要算,但關於討厭舟明這一點,卻始終保持高度的一致。
舟明也清楚這點,幹脆直接回了原地一趟,找到所謂的暗道證明可行後才回來:“仙尊,你做決定。”
流景看一眼結界上的裂痕:“也沒第二種選擇了。”
舟明當即起身:“那就走吧。”
“再等等。”非寂開口。
舟明以為他要反對,當即便要解釋,可話還沒到嘴邊,就聽到他淡淡開口:“陰氣有定數,這裡越多,山下越少。”
同樣的,暗道也就越安全。
在場的都不是糊塗人,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隻是這樣一來……
“萬一他推測錯了,我們豈不是再無退路?”舍迦遲疑地問。
流景笑笑:“本來也沒退路。”
舍迦一愣,這才發現四面八方都被陰氣圍住了,隻是非寂將結界擴大的十餘倍,又不斷輸出靈力加固,這才給他一種還有其他路可走的錯覺。
陰氣愈發濃鬱,結界破損得也越來越快,起初還隻是非寂一個人撐著,漸漸地變成他和流景兩個人,那邊三個休息夠了,也一同支撐起來,可即便如此,結界四處還是頻繁發出噼裡啪啦的爆破聲。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也被陰氣覆蓋,非寂才緩緩開口:“可以走了。”
舍迦如釋重負地收手,結界頓時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嚇得他又趕緊支撐起來:“怎、怎麼走啊,一走結界就破了,沒等我們進暗道,陰氣就湧過來了。”
非寂眸色沉靜,正要開口說話,旁邊的流景便搶先一步:“舟明帶頭,狸奴殿後,舍迦走中間,我和非寂支撐結界,你們三人先行離開。”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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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
狸奴和舍迦都急了,非寂也皺眉看向流景。
“想單獨留下?”流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做夢吧,以你現在的修為,把結界丟給你一人,我們所有人都得死。”
“狸奴留下幫我,你走。”非寂淡淡開口。
“是!”狸奴當即答應。
“是什麼是,在場這些人裡,除了我還有誰能撐得住結界?”流景眼神一冷,不悅地看向非寂,非寂抿著薄唇,一句話也不說。
兩個人又犟上了,狸奴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看得十分為難。
許久,非寂妥協:“狸奴,保護好舍迦。”
“帝君……”
“走。”非寂不悅。
狸奴眼圈都紅了,當即拉上舍迦朝暗道跑去,舟明深深看了流景一眼,道:“保重。”
流景心頭一動,隱隱感覺哪裡不太對,但隻顧著支撐結界,聞言隻是隨意朝他擺擺手。三人按照她定好的陣型,很快消失在暗道入口,周邊的陰氣愈發濃鬱,她和非寂對視一眼,一邊朝著暗道挪步,一邊縮小結界的大小。
“你神魂目前還算穩定,修為怎麼退步這麼多?”持續輸出靈力太累了,流景已經隱約感覺肚子不適,隻能說闲話轉移注意力。
非寂沉默一瞬:“方才在幻境裡消耗太多。”
“你消耗了嗎?”流景一臉狐疑。
非寂:“你那邊破了。”
流景趕緊修補破損的結界,也沒功夫繼續追問了。
兩人慢吞吞挪到了暗道邊,身體也到了極限,眼看著陰氣就在眼前湧動,流景長嘆一聲:“咱們一家三口該不會都要舍在這裡吧?”
非寂聽到‘一家三口’四個字,眉眼緩和了些:“不會。”
流景笑了一聲,正要說什麼,便聽到他問:“我能摸摸她嗎?”
流景微微一愣。
“若是運氣不好,或許就是最後一次……”
“想摸就等出了東湖之境再摸,”流景冷聲打斷,“本尊可是天道寵兒,生來便集三界氣運之大成,何來的運氣不好?”
非寂沉默地看著她。
流景到底也沒讓他摸,捏訣清退暗道裡殘存的陰氣後抬眸:“準備好了嗎?”
“……嗯。”
流景握住他的手:“一,二,三!”
兩人同時跳下去,結界應聲而碎,鋪天蓋地的陰氣朝著狹窄的暗道口湧了進來。兩人不斷下墜,衣角翻飛撲到了臉上,算得上極為狼狽,流景勉強揭開臉上的白紗,一抬頭便看到陰氣已經近在咫尺。
她心裡咯噔一下,抬手便要抵擋,卻發現一旦使用靈力,下墜的速度就會慢上許多。
不用靈力阻擋,陰氣隨時會撲過來,用了靈力阻擋,便無法以最快速度逃離,等靈力耗盡一樣危險重重。
流景正糾結要怎麼做,突然感覺肚子被摸了一下。
她愣了愣,一抬頭對上非寂的視線,頓時不可思議:“都這種時候了,你腦子裡還是隻惦記這一件事?!”
“可取名字了?”非寂問。
流景白了他一眼:“沒有。”
非寂遺憾地看了她的肚子一眼:“照顧好自己,還有女兒。”
流景一頓,剛要問他什麼意思,他便突然推了她一把,反身撐起結界阻攔陰氣。
流景下墜的速度倏然加快,徹底失去意識前,隻隱約看到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非寂……”
狠狠摔在地上前一瞬,她的身體突然爆發一團紫與白糾纏的靈力,及時託住了她的身體。流景仿佛落在一片柔軟的雲上,閉上眼睛便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再次醒來時,耳邊時不時傳來滴水的聲響,流景遲緩地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在一個山洞裡,上方隱約有一處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
所有記憶回攏,流景猛然坐了起來,下一瞬酸痛感便蔓延全身。她一邊掙扎起身,一邊探了探脈搏,確定孩子安好後跌跌撞撞四下尋覓,卻怎麼也找不到非寂的身影。
“非寂……非寂……”
她扶著冰冷的山壁,正當絕望時,突然瞥見一堆碎石裡隱約有衣角動了一下。流景眼睛一亮,衝過去把碎石撥開,便看到非寂雙眸緊閉,仿佛死了一般。
死了嗎?流景顫悠悠伸出手,正要探探他的鼻息,一直躺著不動的人突然翻身撐地,不斷咳嗽起來。
流景:“……”
非寂咳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鼻尖和耳朵也跟著紅,加上臉上細碎的傷口還滲著血,一向生人勿近的家伙竟然也透著幾分可憐。流景卻不覺得這人可憐,冷眼等他咳夠了,才淡淡說一句:“運氣真夠好的。”
非寂猛然攥住她的雙臂,反復檢查她的身體:“受傷沒有?孩子呢?還在嗎?”
“沒受傷,孩子很好,在。”流景回答。
非寂沒聽出她語氣不對,仍在追問:“摔疼了嗎?”
流景想起及時託住自己的那股力量,表情溫和了些:“沒有,小家伙護住了我。”
“誰?”非寂意外抬眸,雙手還停在她身上。
流景涼涼提醒:“帝君,男女授受不親。”
“……你跟我說這個?”聽到她這句話時,非寂的手還停在她肚子上,表情非常一言難盡。
流景拍開他的手:“我們不熟。”
非寂總算反應過來了:“我是你救命恩人,你不感激也就算了,為何還要發脾氣?”
“哈,那我謝謝您?”流景抱臂。
非寂:“……”
流景懶得理他,拿他當扶手撐著站起來後,便揉著發酸的胳膊往外走,走到山洞外時,一回頭發現他還在裡面坐著。
“你再不走,陰氣可就要下來了。”流景指了指他頭頂的洞口。
那裡還有他留下的結界,但已經隻剩薄薄一張皮兒了。
非寂慢吞吞起身跟上,流景見他還能正常走路便不再管他,隻管朝前走。兩人一前一後誰也不理誰,非常完美地履行了當初決裂時非寂說的‘形同陌路’。
走了一段後,陰氣漸漸從山洞裡湧出來,流景連忙從懷裡掏出乾坤袋,想把小船找出來趕緊逃離。
非寂見自己昔日給她準備的乾坤袋,如今被她全部完好地帶在身上,心裡驀地軟了一下。
他正要說點什麼緩和氣氛,流景便一臉大事不妙地看向他:“我打不開乾坤袋。”
“怎麼會。”非寂伸手接過乾坤袋,開了幾下後無言看向她。
“看什麼看,跑啊!”流景抓住他的手就往外跑,靈活得完全不像身懷六甲之人。
非寂在一旁卻看得心驚膽戰,不由分說將人打橫抱起。流景驚呼一聲,意識到他在做什麼後瞬間怒了:“你胡鬧什麼!”
“沒鬧。”非寂抱著她往前跑。
流景掙扎兩下沒掙脫,隻好板著臉隨他去了。
非寂同樣靈力受限,與普通人沒了區別,雖然流景對他而言不算重,可抱著跑著實考驗體力,隻跑了不到三裡地便慢了下來,流景餘光瞥見陰氣追到東湖之境的邊緣處便不再往前,索性假裝不知道他體力耗盡的事。
“帝君,累嗎?”
“不……累。”
“可我怎麼感覺你出汗了?”流景幫他擦擦臉,“太累的話就把我放下吧,我不會笑你。”
“不累。”非寂眸色沉靜。
“可我怎麼感覺您的手在發顫?”流景一臉天真。
非寂哪聽不出她在笑話自己,淡定地瞥她一眼:“我不累。”
流景無聲揚唇:“那您繼續抱著?”
非寂:“嗯。”
“如果累了一定跟我說,我自己走路也沒什麼,”流景相當好心,“男人嘛,難免會有不行的時候。”
非寂猛然停下腳步,將她端端正正放下了。流景不明所以,心想以他的性子不該這麼快認輸,難不成是因為她的玩笑話生氣了?
她正緊張,他突然往地上一倒。
流景嚇一跳,趕緊探他的鼻息。還好,氣息穩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