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可聽過狡兔三窟?”流景失笑,“若他還活著,卻沒有及時回來,說明此刻遇到了諸多麻煩事不得不先躲著,若他真心要躲,尋常人是找不到的,也就我這樣的親戚還勉強能尋一尋。”
非寂眉頭漸漸蹙起:“非去不可?”
“我就這麼一個親人了。”流景可憐兮兮。
非寂沉默不語。
“帝君,你就陪我去嘛,”流景捧著他的臉,從眉骨一路吻到喉結,“我一個人去多無聊,有你陪著路上還能說說話,遇到危險你還能保護我,求求你求求你……”
“我去不了,”非寂呼吸急促一瞬,聲音帶著明顯的懊惱,“你此刻才說要走,我毫無準備,如何能放下冥域這麼多事,隻隨你出去尋一隻兔子。”
流景噤聲,好一會兒才小聲道:“我先前抱有僥幸,想著他過兩天就回來了,可一直到現在都沒回,我這才著急……要去尋他的事也是臨時起意,並非有意瞞著你。”
非寂眉頭緊鎖,也不知在生什麼氣。流景枕在他胸膛上,一隻手緩慢伸入被子裡,便聽得他呼吸一重,眼神都暗了下來。
“你別走,本座派一支軍隊去尋他,不論死活都給你尋回來。”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漸漸攥拳,盡可能平靜地說。
流景無聲笑了笑,貝齒輕輕磨著他的喉結。
非寂閉了閉眼,再說不出話來。
荒唐許久,流景將他手上方镯摘下,化作手帕擦了擦手又丟給他。非寂木著臉將手帕拿走,清潔一番又變成方镯戴上。
“一個月,最多一個月,不管有沒有找到,你都得回來。”他勉強退了一步。
流景在他臉上親了一大口。
兩天後的清晨,流景又穿上了初來冥域時那套素色法衣,頭發也不再梳繁復的發髻,而是用一根玉簪挽起,瞧著疏離又冷淡。
“怎麼每次出門都要穿這身衣裳。”非寂冷眼看她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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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一臉乖巧:“穿這個方便。”
“早晚給你燒了。”非寂面無表情。
流景樂了,跑過去抓住他的衣領,強迫他低頭親了一下:“燒什麼燒,我還指著這身衣裳撐門面呢。”
非寂頓了頓,看一眼她破損不可逆的法衣,眼底的嫌棄不止一點。
流景隻當沒看到,簡單收拾一番後便要離開:“帝君,我走啦。”
非寂轉身往外走,流景不明所以,但還是跟了過去。兩人一同下樓,一同穿過大殿,正要一同出門時,迎面遇上了狸奴。
狸奴看到兩人先是一愣,接著大驚失色:“不是在閉門思過嗎?怎麼還出來了?”
“狸奴大人,我要走了。”流景故意語焉不詳。
非寂一聽她語氣可憐,便默默別開臉,隻是唇角卻不受控地微微翹起。
“走……走是什麼意思?”狸奴果然上當。
流景嘆了聲氣:“還能是什麼意思,就是要走了唄,此次一別,還不知何時再相見,狸奴大人看在咱們這段時間相處還算不錯的份上,就別生我泄露軍情的氣了。”
狸奴雖然已有猜測,但聽到她親口這麼說,還是忍不住後退一步:“帝、帝君,你同意了?”
流景立刻眼巴巴看向非寂。
非寂懶得配合,可對上她的視線,卻還是遂了她的願:“她執意如此,本座又能如何。”
“帝君冷靜啊,你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如此喜歡的,若是衝動行事,將來肯定是要後悔的,”狸奴大清早的遇到這事兒,隻覺腦子嗡嗡的,也顧不上流景就在旁邊了,苦口婆心勸非寂,“其實她也沒犯什麼大錯,隻不過是嘴快了些,但、但仔細想想都是有情可原的,罰閉門思過已經夠了,沒必要再褫奪封號……”
見非寂不理自己,他又朝流景使眼色,“還不快跟帝君道歉!帝君大人有大量,你隻要誠心道歉,他斷然不會再跟你計較,快點道歉。”
流景眨了眨眼:“我不。”
狸奴:“……”
“走了啊。”流景擺擺手瀟灑離開。
狸奴立刻看向非寂。
非寂輕咳一聲:“看在往日情分上,本座去送送她。”
說完,也趕緊走了。
兩人一路出了不利臺,流景才敢大笑,非寂雖覺得她無聊,但眉眼間也俱是松快,隻是一到冥域出口,難得的松快又一次消失不見。
“一個月後,本座來這裡接你,若是敢遲到,本座定不饒你。”他冷淡開口。
流景笑笑:“好。”
兩人無聲對視片刻,流景轉身離開,下一瞬卻被突然抓住手腕。
她眼眸微動,再回頭時瞥見他指尖有靈力一閃而過,不由得生出好奇:“什麼東西?”
“什麼也沒有。”非寂否認。
流景失笑:“我都看見……”
非寂將她攏入懷中,流景的聲音戛然而止。
“早些回來。”他沉聲道。
流景靜默良久,才噙著笑答應一聲。
道別用了小半個時辰,流景總算又一次踏出冥域的大門,她輕呼一口氣,確定非寂留在自己身上的東西不會暴露身份後,這才朝妖族趕去。
這些年妖族式微,紛紛隱入山林,就連王族也不例外。流景憑借記憶趕了三天三夜的路,總算到了妖族族長所在的豐章山。
舍迦已經在妖族住了大半月,前幾日剛迎來舟明仙君,知道流景也快來了,便一直在豐章山入口處等著,結果連續等了兩日都沒見著人。
如今已經是第三日了,眼看著天色漸晚,他便垂頭喪氣往山裡走,結果還未等走到結界處,便被一粒石子砸了腦袋。
“誰?”他敏銳回頭,卻什麼都沒瞧見,便蹙著眉頭繼續往回走,結果下一瞬又被砸了。
他本來就因為沒等到流景心情不好,這會兒徹底炸了:“哪個王八蛋幹的,若是被兔爺爺給逮到了,小心……”
“小心什麼?”流景笑著出現。
舍迦看到她先是一愣,回過神後支稜著兔耳朵嗷嗷撲過去:“仙尊!仙尊!”
“嚎什麼呢,”流景捏捏他的兔耳朵,“多日未見,兔爺很是囂張嘛。”
“是兔爺爺,不是兔爺。”舍迦一邊激動,一邊還不忘解釋。
流景無所謂:“有什麼區別。”
“區別大了,”舍迦拉著她不肯放,“仙尊,卑職真的好想你,你怎麼才來啊。”
“臨時發生點事耽誤了時間,這不是來了麼,”流景伸了伸懶腰,沒打算進妖族的地盤,“去叫舟明和不聽,咱們回天界。”
“現在?”舍迦有點懵,“回去幹什麼?”
“幹什麼?”流景笑了,“當然是幹翻那些叛徒。”
第57章
穹蒼之上,雲霧繚繞亙古不變,天界大門隱藏於雲霧之中,遠觀便透著無盡威嚴。
“沒想到我第一次單獨來天界,竟是為了攻打這裡,”不聽眼中透著興奮,但一看到流景又克制住了,“仙尊,現在要如何?”
“還能如何,自然是殺進去,你來打頭陣,”流景勾唇,“記住了,亮相要颯爽,要高調,要讓所有人都知曉本尊回來了。”
舟明失笑:“你這要求,未免太高了些。”
“對普通人而言算高,可對咱們妖族小公主來說算得了什麼呀,是不是啊不聽公主?”舍迦不遺餘力給不聽戴高帽。
不聽果然倨傲地挺直腰板:“那是自然。”
她單手化出一杆紅纓槍,扭頭對流景道,“仙尊,我這便去了?”
流景輕輕彈出一滴血,隱約泛著金光的鮮血頓時漂浮在半空:“帶著這個去。”
“不用,我單憑自己也能踏碎界門,”不聽眼神肆意,衣袍無風烈烈,“仙尊且等著,我這便去給您討回場子。”
“謝謝。”流景一臉乖巧雙手合十。
不聽瞬間戰意大發,朝著緊閉的界門殺去。
舟明看著她的背影,默默挪到流景身側:“她倒有幾分你當年的模樣。”
“人不輕狂枉少年,”流景看著不聽勇猛的打法,不由得感慨一句,“當年的我總是瞻前顧後,跟她相比真是差遠了。”
舟明:“謙虛了,你當年闖下的禍事,她就是拍馬也趕不上。”
“你不要血口噴人啊,”流景斜了他一眼,“我分明最安分守己了。”
舟明當即嘲笑一聲。
不聽噼裡啪啦砸了半天,界門一動不動,她當即醞起一團巨大的靈力朝界門轟去。
流景舟明和舍迦默契往後退一步,幾乎同時伸手捂住耳朵。
巨大的聲響之後,界門連條裂紋都沒有,氣得小公主又甩出一把大刀。
“年輕人就是不服輸,真好。”舟明噙笑。
流景點頭:“初生牛犢嘛,加上天資好人聰明,有點傲氣也正常啦。”
兩人說著話,小公主的法器已經換成了流星錘。
“嚯,小公主的法器可真多。”舍迦感慨,“她在冥域時用的什麼來著?”
“劍?”流景思忖。
舍迦:“不是吧,我記得好像是一把斧子。”
“……沒見她用過銅錘吧,你是不是記錯了。”流景無語。
舍迦嘖了一聲:“不是銅錘就是鞭子。”
“鞭子是非啟用的。”流景反駁。
舍迦:“那她用的什麼,梅花刺啊?”
“你們確定她在冥域時用過法器?”見他們越說越離譜,舟明哭笑不得打斷。
流景頓了頓正要說話,不聽小公主便垂頭喪氣回來了,剛才還在闲聊的三個人立刻一本正經,慈愛又溫和地看著小公主。
“仙尊。”她撇著嘴,可憐兮兮的。
流景笑了,將一直懸在半空的血推給她:“界門乃天地靈氣塑化而成,很難強行破開。”
不聽摸摸鼻子,又用回一開始的紅纓槍,挑著泛著金光的血滴再次朝大門殺去。
血滴碰觸到界門的瞬間,一道白光迸出,存在了十幾萬年的大門發出古樸沉重的聲響,然後便緩緩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