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以人都覺得她慘,覺得她風餐露宿時。
她踩著白色皮靴,戴洋帽,走進了大華飯店。
魚露到底不是初來乍到的時候,什麼也不懂,她從頭到腳換行頭,是因為。
在這個地方,這個年代,見衣識人的厲害,你穿著破爛,你窮樣一顯,誰都能來踩你一腳,走到路上都有人攔著你調戲調戲,而越是衣著高檔,穿金戴銀,普通人就不敢動你,而有錢人,錢財不缺,大多不會粗魯行事,彬彬有禮多了。
所以,要想足夠安全,就要衣著高檔,還要出行坐黃包車,出入豪華飯店,隻有在高檔的場所,才能盡可能的保障自己的安全。
開了間豪華單人房,她在二樓美美地用了一餐,然後洗了澡在雪白的大床上,穿著買來的絲綢睡衣,長發披枕,伴著夕陽,呼呼無憂地睡了個好覺。
……
餘同寶在看到魚同寶與他兒子的相貌時就疑竇叢生,好言好語將人帶回餘府,一路上就把話套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突然想起件事兒,他妻子生熙佳的時候,他並不在身邊,也沒有在餘府現在的宅子,而是在去餘家老宅時的路上早產了,他特意問了下他們女兒的年紀。
好巧不巧,和熙佳同年同月同日生。
而魚同寶被餘家請來的大夫包扎了腿上的傷口,並被列為上賓對待,餘同寶又對其恭維一番,稍微套個話,他就好似想起當年的事,全部說了出來。
“我媳婦兒生我那不孝女的時候,是我娘接生的,她是接生一把好手,十裡八戶都是我娘接生的,當初正好有一富戶人家路過,那女人也要生了,問了人才找到了我們家,我娘接生的手藝極好,一人接生了兩個……”
“我還記得那富戶小娘子,長得頗為俊俏,也是生了個女兒,生完後就暈了,後來醒來沒待一會就走了,還給了我娘一塊銀子做答謝……”
餘同寶臉色微沉,看向了自己的妻子餘氏,餘氏似乎也想到什麼,臉色發白,對餘同寶點了點頭。
當年,確實有這回事,她才懷了七個月,去老宅賀壽的路上,突然腹痛難當,要早產,當時駕車隨行的老婆子丫鬟,都急壞了,就打聽到附近有個接生婆的地址,求上了門。
她依稀記得那戶人家的媳婦也生了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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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也沒待多久就急著回宅院,確實也讓下人賞了那戶人家的接生婆一塊銀子。
不會吧?不會這麼巧……
就是眼前這一家?
那,難道老爺是懷疑……
怎麼會,那熙佳……
“你那個隨行的丫鬟呢?”餘同寶問向餘氏,當年那個老婆子已經告老還鄉了,但是當初跟著餘氏的丫鬟現在還在府裡做事。
餘氏臉色發白地讓人把那丫鬟叫過來,這麼多年過去,丫頭已經為人妻母,是餘家府裡的一位內務管事,深得餘氏信任。
把人叫來後,餘氏避開人將當年的事問了一下。
當年餘氏半路突然生產,可把隨行人嚇壞了,這些年過去,那件事還歷歷在目,她還能清楚地說出在哪個地方,哪一條街,畢竟是她去打聽人,找到的接生婆家,打聽的人清楚地說,“是魚家,再過前面的胡同,大楊樹第二家宅院。”
那時候的餘家還不算很富裕,住得也是普通房子。
“你確定是魚家?”餘氏顫著唇問,“那你看看,是不是那邊坐著的男人和婦人,你認得他們嗎?”
那丫鬟管事,看了兩眼,微一思索,“夫人,當年太著急了,也沒有注意那家人,那個接生的老婆子,我倒能認出來,她嘴角有顆黑痣,其它人,我真記不清了,當時人慌馬亂的……”
這丫鬟管事在大宅院做了這麼多年,那是看著夫人臉色,就能猜到什麼事兒的機靈,她一聽夫人問起當年的事,再一看對面坐著的男女,就有點想法了,因為當年,兩個夫人一起進的產房。
出來的時候,嬰兒都包上了小被子。
當時那個隨行的老婆子還問了句:“沒有錯吧?”
那老婆子還很不高興:“你要不相信,就別找我生。”說完轉身就走了。
現在她想起這個來,她也臉色發慌……
“夫人……”她道:“我好像想起件事?”
餘氏正心思亂著,“什麼事,快說。”
“當初我給產房裡端水到門口的時候,好像聽到裡面那個接生婆子嘴裡念叨著,什麼同名……換了富貴……”但是當時她也沒有在意。
但現在想來,換這個字,就很微妙了。
“同名?她怎麼知道?你,當時說了老爺的名字?”餘氏問道。
那丫鬟管家都快哭了:“有啊,當時那老婆子問我們是誰家的,我們就說是餘少爺家的夫人,她還問了少爺叫什麼名字,我們就說了,可是當初打聽的是餘金山家,和我們老爺也不同名同姓啊……”
餘氏聽完搖搖欲墜。
而站在餘氏身後的餘同寶,臉色就不好看了,已經沒有了初時的和善。
他轉身就回到了座位。
魚同寶雙腿包扎好,上了藥,正倚在客廳的塌上,魚氏坐在椅子上,那個十歲的兒子正在胡吃茶點,他們覺得自己遇到貴人,滿臉的感激,對餘同寶是有問必答。
這會兒魚家人見餘同寶臉色不好看,都有些忐忑。
“我聽夫人說,你母親嘴上有一顆痣?”餘同寶開口問道。
魚同寶震驚,“這位老爺,我母親去世十幾年了,您怎麼知道她嘴角有顆痣的?”
餘同寶冷笑:“我怎麼知道?當年在你家接生的那個富人家的媳婦,我就是餘某人的妻子!”
“啊?”魚同寶心裡一喜,這是何等的緣份,當年那個婦人就是在他家接生的,那衝著這份恩情,也能接濟他們一家老小,“餘老爺,真沒想到,我們還有這等緣分呢……”
餘同寶哼了一聲,看也沒看他,對下人道:“去把小姐請來。”
餘氏走到他身後,“老爺……”
餘同寶打斷了她,之前一臉和善笑呵呵對魚家人的樣子也沒有了,“我倒要看看,她倒底是不是我餘家的孩子。”
很快,餘熙佳就被叫了過來。
她這兩天坐立不安,今日聽說父親帶回了幾個人,她就開始不斷地在閨房裡走來走去。
直到丫鬟過來喚她到正廳,她才慌張地跟著出來。
一看見大廳裡坐著的魚同寶和魚氏,還有那個十歲的男孩,她臉色就蒼白忐忑,走到餘同寶和餘氏面前:“見過父親,母親。”
以前的她,何時這麼規距,有父母的寵愛。
她是想做什麼做什麼。
餘同寶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再看向桌子邊吃東西的十歲男孩,再看向魚同寶。
他半天冷呵:“呵呵,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真像,真像啊!”
大廳裡連掉根針都能聽得到。
餘氏手拿著絹帕,捂著嘴,她還一直想找理由,給老爺的猜測推脫,可是血淋淋的事實就擺在眼前,看看魚家人,再看看他們寵愛的女兒,這一家長得,長得也太像了。
圓臉,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啊!餘氏忍不住哭了出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那我女兒呢?”
魚同寶一家愣了,不知道這位魚夫人突然哭了是什麼意思,還有這位和善的老爺,為什麼把自己女兒叫出來說,還看著他們說真像?
他們看向那位老爺的女兒。
別說,看著是有點眼熟,圓臉,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
這……
魚氏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後看了看魚同寶,又看了看兒子。
她突然的,一下子就明白了。
手也開始抖起來,一個勁兒的拉魚同寶。
當年的婆婆沒死的時候就跟她提過,要把露珠兒找個遠地方嫁了,最好嫁外省。
她沒在意。
魚同寶的娘死得挺突然的,是摔死的,摔斷了脖子,死前嘴張了老半天,隻有進氣沒有出氣:“露珠兒,露珠兒不是……你……”最後也沒有說出來就死了。
現在想想,當年兩個產婦,兩個女嬰,再加那句,露珠兒不是你……
不是你的孩子?
餘熙佳知道,他爹肯定知道什麼,她死死地摳著手指,強忍著沒作聲。
魚同寶還不知所以地討好問了句:“這位老爺,您說的是什麼真像?您和您女兒,還是挺像的。”本來他以為是一句誇贊,結果卻觸到餘同寶的肺管,本來就要炸了,這一下子就炸開了。
手裡的茶碗,“砰”的一聲,摔在了青石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茶渣亂濺。
嚇得所有人,一個哆嗦。
“我說,你,和你女兒長得可真像啊!好一個魚家,好一個換了富貴。”
“老爺!”身後的餘氏就要給餘同寶撫胸口,去怒氣,結果被餘同寶直接甩開,“混帳,要你有什麼用?連自己親生的女兒被人換了都不知道!還替人家養了十八年!愚蠢的婦人!”
魚同寶愣了,這話從何說起呢,“餘老爺,這,我怎麼會跟你女兒像呢,哈哈,您可真會開玩笑。”然後他看向了餘熙佳,那餘家堅固不變的基因,圓臉,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
他:……
“你還有臉問?當年我妻子在你家裡產女,你母親見你我二人同名同姓,把兩個女嬰偷偷交換,讓你的女兒鳩佔鵲巢,冒充我的女兒,在我餘家享盡榮華富貴!真是陰毒,真的好陰毒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