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同寶張大了眼珠子,“怎麼會?怎麼會啊,雖然您的婦人在我家待產,但我的母親絕對不會這麼做的!您一定是搞借了!”
“搞錯了?”餘同寶揪起站在那兒的餘熙佳,就推向魚同寶一家,“你自己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不是你的女兒,跟你長得一個模子出來,分毫不差,這怎麼回事?你來說,我餘同寶的女兒,怎麼會像你?”
魚同寶一家人,除了那個愣愣吃甜食的男孩,兩個人如同沙灘上離了水喘息的魚,有心想反駁,可是,太像了,真太像了,親眼見著,連反駁都張不了嘴。
對啊,若不是交換了,為何,這個老爺的女兒,長得跟他一模一樣,肉眼可見的相似。
“這,這……”真是,臉就在那兒,百口莫辨。
“爹,娘……”餘熙佳一躺受家人寵愛,尤其爹爹,平時大聲都不會說她一下,餘同寶的教育就是女兒要寵,但他也沒想到,寵了這麼多年,竟然是別人的女兒,真是如梗在喉,看到餘熙佳那張臉跟魚家一模一樣的臉,更是覺得厭惡。
還有一種被算計的憤怒感,想他一介商人,從來商場上算計對手,若本性良善早就屍骨無存,沒想到啊,最後竟然被一個賣大煙的擺了一道,替人嬌養了十八年的女兒,而自己的親生骨肉,卻淪落到了這種人家裡,300大洋賣給了少帥做姨太太。
他餘同寶的女兒,竟然給少帥做了妾。
還在大華飯店裡陪酒。
“滾!”看著餘熙佳那張臉,那模樣,“你根本就不是我餘同寶的女兒,給我和這些人一起滾出去,別再踏進我餘家一步!”餘同寶怒指門口,“來人!把這些人全趕出去!”
“老爺,你冷靜一下,熙兒她……”熙兒她再怎麼說,也養了十八年了,就是隻小貓小狗,那也有感情,這突然就趕出去,她實在於心不忍。
“呵,我不但要把她趕出去,我還要登報,和她解除父女關系,找回我的親生女兒。”餘同寶若是沒有見過魚露,他未必有這麼惱火,他跟自己親生女兒也未必有多麼深的感情,畢竟十八年,沒有養育一天,可是他恰恰見到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在大華飯店,那一眼。
長得跟他母親有八分相像,他看到的時候,就覺得親切,他的母親二十八歲就離世了,那年他才十二歲,少年失母,一直想念,如今見著自己親生女兒,跟母親肖似,真是日想夜想,現在果然證實了,魚家那個被賣掉的女兒就是他餘同寶的親生女,他的心又喜又怒。
他女兒長得那麼出色,完全可以好好培養,餘同寶跟別的男人不一樣,商場中他更擅交際,他認為女子好好培養,是不輸兒郎的,至少在交際能力方面,可能比男人更出色,所以他餘同寶才會對女兒大加培育,若是能嫁入高門,雙雙得利,一個有見識,又聰明的女人,才是家族昌盛的根基,無論是女兒,還是妻子,絕不可小視。
但沒想到,全毀了,被這個魚家全毀了,而養大的這個……若真隻是抱錯,那繼續養著也無妨,他餘家不差那點錢,可是,竟然是被鳩佔鵲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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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心可誅!
就像是一顆老鼠屎,留在餘家,隻會日日提醒他餘同寶他的愚蠢。
“爹,爹,我真的不是魚家的女兒,我以前的容貌,跟他們長得一點都不像,我是臉壞了,我隻是臉壞了,才會這樣,爸爸,你別不要我,娘,娘你幫我,我真的是你們的女兒……”
聽到要將她和魚家一起趕出去,餘熙佳慌了,終於拉下自尊和臉面求。
餘同寶的厭惡,深深刺痛她的心,而餘氏,左右為難,一面丈夫難以容納,另一面她雖然是個柔弱女子,可是那魚家竟然生產的時候換了她親生女兒,她心裡又怎麼沒有怨。
她到現在還沒見過自己的親生女,隻聽丈夫說起,像極了婆婆,生得定十分的美貌。
“這可如何是好……”
最後,魚同寶一家,連同餘熙佳,一起被餘府的人給轟了出門。
餘府的人也懵了,怎麼連小姐也給轟出去,但很快這小姐是被偷換了的消息就被傳出來了。
現在這個小姐根本不是餘老爺的女兒,是當年生產的時候,被一戶賤民給換了,那賤民為了富貴,把她們家的孫女給換到餘府,在餘府享了十八年的榮華富貴,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東窗事發,餘老爺知道了,正在府裡暴怒。
難怪,這是鳩佔鵲巢,相當的惡心人,誰能忍。
有不少餘家當差的,偷看被扔了出去的人。
“嘖嘖,別說,小姐這長相還真跟這家人像了個十成十。”
“一個模子裡出來的嗎?這也太明顯了,怪不得老爺大發雷霆,長成這樣,認錯的可能性也極低了,就是換了。”
“原來的熙小姐,性格可跋扈呢,現在可不敢囂張了……”
“她有什麼可囂張的?她一個賤民的女兒,在餘府偷了十八年的富貴……”
門口有幾個深受餘熙佳荼毒的下人,此時樂不可吱,真是惡有惡報,早年小姐說拉去打板子就打板子,近些年是好了不少,可也沒少冷眼白眼。
“滾,滾出去,別在我們老爺府的地盤待著,髒了我們老爺的地兒!滾遠遠的。”
剛包扎好膝蓋的餘同寶再次被扔了出去,滾在地上,哎呦哎呦,魚氏都木愣了,旁邊的還有個十歲的兒子,一個勁的扯她衣襟:“娘,娘……”
餘熙佳站在那兒,隻覺得天塌了,突然之間她就無家可歸,被趕出來了。
“你們,這麼絕情?你們對我的寵愛都是假的嗎?”十八年父女情,都是假的嗎?她越哭越大聲,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她的運氣就像被人偷走了。
容貌被毀,天天躲在府裡,門都不敢出,接著婚事被退,成了整個祁城人的笑柄,她以為,這已經是最差最差的,沒想到,更可怕的是,她竟然不是餘家的女兒。
是被換的,她是個假千金,而那個少帥府裡的姨太太,那個她鄙視過的窮酸相的姨太太,她竟然才是餘家的女兒。
聽著餘府的下人對她冷葉嘲熱諷,說她是個假貨,冒牌貨,她指甲都快扎進皮肉裡。
這時從西邊小門出來個人,是小翠。
“小姐,這,這是夫人讓我給你的……”她遞過來一個包袱,裡面有幾件換洗的衣服,還有三百銀元。
“夫人說,這裡面有點錢,這些錢你拿著傍身,世道亂,小姐多多保護自己,你,你多保重。”餘熙佳平時未必對小翠有多好,多有呵斥,罵她蠢笨,但小翠畢竟跟了她十幾年,對這個小姐,還是有點感情的。
魚家人在餘家府外苦求無果,最後餘熙佳隻好哭著離開了餘府。
她本怒意地想,自己離開後,拿著錢遠走高飛,待日後飛黃騰達,再回來,瞧一瞧餘家拋棄她的嘴臉,但沒有想到,她還沒有離開祁城,錢就半路被人搶走了。
……
這些日子,魚露在大華過得十分瀟灑。
她在大華每日的消費,連住帶吃飯,大概三十銀元左右,沒事可以在一樓跳跳舞,也可以坐在沙發上,喝上一杯不好喝的葡萄酒,看別人跳。
但她來這裡可不隻是跳舞,而是看到了商機。
大華飯店來來往往,省外的人也很多,也有許多姨太太貴婦外交官在此暫住,她將自己打扮成貴婦的樣子,跟這些不熟悉的太太們搭話,沒事聊兩句,她的目地就是讓這些人看到自己手腕上的,脖子上的,各種珠寶。
總有一款會喜歡。
但她不賣,她非常高姿態,是人家求著她賣,最後勉為其難,高價賣了,可比賣給珠寶店劃算多了。
昨天她脖子上還戴塊玉石,那玉石,青中帶紅,是像形玉,上面是天然的一個美人吸煙的模樣,長發盤於腦後,正煙雲繚繞,紅色的嘴唇清晰可見,還吸著煙蒂。
圖案形神兼備,非常漂亮,青玉上,美人發烏,紅唇瓊鼻,煙霧白而有形。
大自然天然造就,實在讓人稱奇。
就有一位貴婦追著她要買,最後出了一千大洋。
買去了。
魚露有錢有闲,也就不急著賣,隻戴著珠寶,搭配衣服,搭著玩,但她越不急著賣,越有人上前跟她詢問腕間镯子,項上的珠。
因為她隨手搭配,戴得實在美。
這一日,她正穿著白色蕾絲洋裝,腰身極細,白膩的手腕上,戴著碧瑩瑩的手镯,細長蔥嫩的指尖還挾著一根香煙,她不抽,她裝相,這樣顯得她不那麼純,不那麼小,反而老氣一些,底氣十足。
就有女人與她搭話,“這镯子可真漂亮,在哪兒買來?”
魚露錢賺得足足地,便有一搭無一搭的闲聊著,可賣,也可不賣。
正聊著呢,一個穿著絲綢旗袍的婦人,站在她不遠處,望著她。
隻見魚露一頭又烏又亮的波浪發卷,面如皎月,唇似丹火,眼如星辰,魚露目光隨意地朝她一督,就看到那女人一直盯著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到她手指挾著煙的時候,眼圈一紅,用帕子捂住嘴,哭了。
魚露:……
怎麼回事啊?她長得很好哭的樣子嗎?
……
餘家還沒等到機會,找自己親生女兒,就得知,親生女兒被總督夫人遣散了,竟然一塊銀元也沒給,理由居然是那天殺的魚同寶,本來想著是少帥的姨太太,那做了姨太太,也沒有辦法,但是他餘家也願意認回來,給女兒一份底氣,就算得不到少帥的寵愛,也絕不會少一分花用。
自是要備上一份厚厚的嫁妝,供她衣食無憂。
可沒想到,轉眼就被少帥府遣散了,不知去向,餘同寶夫妻擔心一夜未睡,生怕女兒被賣進了窯子,或者被人拐到了別省。
現下,費了人力好不容易找到了,竟然就在大華飯店裡,在餘家眼皮子底下。
餘氏從未見過親生女兒,她來大華就是想見見自己的親生孩子,想看看什麼樣子,第一眼見到魚露。
太出色了。
她終於理解,老爺為什麼那麼憤怒,對熙兒一點情面都不講,因為她的親生女兒,太出色了,若是生來就在餘府,若是沒有被換過……
她絕不會是現在這樣零落入泥的遭遇。
好好的女兒,明珠一樣的女兒,差點被毀掉了。
看著坐沙發上,一身洋裝長裙,紅唇咬著煙卷,悠闲自若的魚露,她腦中已經閃過無數人選了。
做過姨太太又如何,餘家自會給女兒再找一個如意郎君,她們餘府老管家,有個出國才歸來的兒子,正在餘家商行做事,個子高大,模樣俊朗,和女兒,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又是知根知底……
她擦了擦眼晴,向沙發上正坐著翹腿的魚露走過去。
……
賀紹廷打了勝仗,還弄了不少女人喜歡的物件,搶地盤奪勢力撈錢,這都是戰後必不可少的環節,不知多少東西被他搶回來。
他風塵僕僕,抱著一隻箱子,匆匆從軍部回了少帥府。
剛進府,就看到李嫂和小桃紅站在門口,戰戰兢兢的,他沒在意,進了大廳,把箱子給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