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說什麼?說她招蜂引蝶?江露反應過來的時候,人都走遠了,她立即氣憤地衝他背影喊了一聲“喂!”結果當然沒叫住人。
“這個人,什麼意思啊?”她揪住辮子。
說她招蜂引蝶!不過細想想,咦,人家也沒說錯啊,她這一路可不就是招蜂嗎,剛才蜜蜂一直追著她跑呢,可是不對啊。
她就是知道對方說的並不是字面那點意思,肯定是一語雙關在暗示她什麼,可人已經走了,還走得飛快,腿長一米八,撵著去罵他都撵不上,氣得江露隻能原地使勁跺了下腳,兩個小辮子甩了好幾下。
呸!你才招蜂引蝶呢。
江露看到不遠有個小河,那邊有人正在洗衣服,她特意繞開了那些正在洗衣服的人,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頭發用手指梳了梳重新編了下,她的頭發天生的黑直亮,發絲還很柔軟,就是那種梳子放到上面,一松手,順滑無比的落下來,天生這樣子,不必用梳子,手梳就可以打理了,將松掉的辮子編好。
她還特意在河水裡洗了手,她懷疑蜜蜂會追著她,是因為手上沾了綠壤空間裡結的紅莓果果汁的緣故。
沾了果汁後,也沒有水,她就沒洗手,隻是在樹葉上擦了一下,可能是果子的香氣引來蜜蜂,想起蜜蜂她就想起那個李援朝說的話,真氣人,她使勁甩了幾下手上的水,她覺得她和李援朝兩人天生八字不合,以後還是少接觸的好,下次最好不要再遇到了。
順便把臉擦了擦,整理了下衣服,然後起身朝隊長家走去。
她前腳走,另一邊不遠洗衣服的幾個婦女,就開始說話議論紛紛,還邊洗邊回頭看著她,“唉唉,那個就是城裡新來的知青嗎?嘖嘖,長得可真水靈,人家城裡就是會養人,就沒見過這麼俊的。”
“你沒見著,昨天來的時候,隊裡不少人追去知青點看呢。”都傳遍了,說是昨天來的幾個知青長得都好看。
“我聽說知青點住的房子漏水了?你們聽說沒?就是新來的女知青住的那個屋子,來的當天就漏了,當時下著雨,說是老王家二小和援朝過去修的。”洗衣服是八卦勝地,什麼消息,一洗衣服全都知道了,藏不住半點事兒。
“援朝?他不是最煩知青的嗎?平時走路都繞著知青點走。”有人搓到一半,驚訝地說,這事兒在大隊待久了的人都知道。
“對啊,我還納悶呢,怎麼是援朝過去修的?”
“就是援朝,有人叫了他一聲,他就出來了,是主動冒大雨去給女知青修房頂呢,我可是聽說,別家的男人都不去呢,隻有兩個沒結婚的去了。”說完還笑了一聲。
“援朝討厭知青啊,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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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城裡來的唄,你這還不知道啊,也是,你才嫁過來兩年,我還是聽我公公說的,大隊的人當年揀到他的時候,他身上穿的衣服鞋子,是大城市裡的孩子穿的,我公公公婆說,那時候北邊三軍戰後會師,就有一撥從北疆撤回了首都,正好那幾天路過昌河,大隊的人都猜,是不是急著行軍會師,路上沒有時間給孩子看病,就扔到昌河了,也許有人揀來養呢,畢竟是個男孩。
大隊揀到的時候,孩子奄奄一息,差一點沒救回來,後來腦子果然燒糊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為什麼扔啊,會不會是孩子自己走丟了?”有人問。
“怎麼可能,那孩子身上還帶著三百塊錢呢,那麼小的孩子,怎麼知道錢,肯定大人塞的,就是扔的,當時大隊好多人爭著養,最後給了絕戶頭的李家,結果李家對援朝那孩子也不好。”了解內情的人說道。
“援朝這孩子,怪可憐的,怪不得從來不去找父母呢。”
“所以這次,他給知青修房頂,我聽王家二小說的時候,還不敢相信呢。”
“你們說……他會不會是看上人家新來的女知青了?之前那麼多人上門說親,都沒成,援朝說是為了小燕,我就不信,那麼個大小伙子,又是二十郎當歲,還能不想找媳婦?之前送上門的那些他不要,我說他是沒看到那些姑娘,要是看上了,李小燕還算個事兒?都是借口。”女人的直覺與洞察之眼能在八卦堆裡翻出真相,八卦之眼永遠是雪亮的、精準的。
“說不定呢,你看剛才那個女知青,長得多水嫩,周圍十個八個大隊的姑娘,站一塊兒比一比,都找不出那模樣的。”
“哎呦,我算看明白了,援朝這眼光,賴得他是看不上的,娶回家嫌礙眼,不如不要,要娶他就娶個他喜歡的,哪怕他為人苦啊累啊,他看著滿足他樂意,這大小伙了動春心了,可了不得呢。我家那個追我的時候,天天跑我家幫我幹活,什麼修個房頂啊,我要讓他摸下手,讓他清豬圈他都幹,後來跟我坦白,那時候想我想得晚上都睡不著覺,褲子換好幾條。”
說完一群女人就是一陣咯咯地笑個不停。
後來有人說了一句:“可惜是個知青。”
幾個婦女這才停了笑,各自嘆了一聲。
知青啊,將來可是要回城的,追到了,也留不住。
……
江露找到隊裡那間紅瓦房子的時候,隊長正好在家,隊長媳婦看到江露,“呀,這姑娘面生,是新來的知青吧,長得可真水靈,快進屋。”隊長媳婦看到她手裡提著東西了。
知青拿來的東西,就沒有差的。
隊長家姓劉,馬車上的時候有知青問過,江露也沒帶什麼好東西,就帶了罐江母塞進包袱裡的麥乳精,還有糖瓜,那些江露都不愛吃,甜是甜,但死甜死甜地,它甜得沒有靈性,沒有綠壤空間種出來的果子,甜得靈,甜得活,嘗一口,口腔每一個細胞都在旋轉,跳躍,是真的仙甜仙甜的。
系統痛哭:那可是仙壤啊!我的宿主呦,用來種玉米可還行……
但麥乳精和糖在其它人眼裡,那可頂頂好的東西,送禮特別體面,又貴還要票,一般人可買不起,劉隊長的媳婦接到手裡的時候,看到一瓶麥乳精,一大包糖,臉立即笑開了。
“還帶什麼東西啊?知青同志就是客氣,快進來,老劉,有知青找你。”
劉隊長看到她過來,還愣了下,昨天才剛過來,還沒上工呢,這姑娘找他能有什麼事兒?
江露倒也沒有一來就要辦成事兒的想法,拿著東西串個門,先在隊長家混個臉熟,然後順便打聽一下男主鄭清河的消息,畢竟以後用到大隊隊長的時候還多著呢,她可能還會找劉隊長請個假開個假條什麼的,送點東西行個方便嘛,這個年代沒有身份證,出門特別麻煩,她打聽過,想出門隻能找人開介紹信,介紹信還有期限,不是你想開多久就開多久的,那得關系好,得到位才行,打通關系最直接不就是送剛需品嗎,這年代不流行送錢。
麥乳精和糖也該發揮它們應用的作用了。
劉隊長家的媳婦高興,都是好東西,也很緊俏,糖這麼一大包呢,糖票可是稀罕物,這些知青,來來回回好幾波,就數這姑娘最大方。
江露察顏觀色:喜歡就好,希望以後請假開介紹信能痛快一點兒。
大概看在她拿了東西過來,劉隊長面色也和善多了,江露也沒有多寒暄,問候了幾句,就問了鄭清河的事兒。
劉隊長一邊抽煙一邊想,“鄭清河?”他說:“第五大隊好像有個會計姓鄭,但叫什麼我就忘了。”
江露心想,鄭清河說不定就是首長兒子呢,怎麼也不可能在大隊當個會計吧?
“劉叔叔,那縣裡呢,有沒有姓鄭的領導幹部。”江露問。
要旁人開口問縣裡幹部,劉隊長可不理,但江露他知道是s市過來,父母都是中層領導,他想了想,“我倒是記不起來了。”平時去縣裡叫領導,隻帶個姓再帶上職拉,哪能直接叫名字,“我這個隊長就管紅旗大隊產糧種地,還有大隊裡這些人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和縣裡領導交接的主要是吳支書,吳支書那裡有名單,你找他問問看。”
隊長收了東西還是挺負責的,“我帶你過去。”他敲了敲煙袋,領著江露就去了支書辦公室。
說是辦公室,這年代大隊哪有什麼像樣的辦公室,就是隊裡的房子拿來辦公,收拾一下就當辦公室。
“吳支書,這位江露同志想在縣裡打聽個人。”
吳支書年紀不大,比隊長年輕一些,稍胖,圓臉,眼晴小,看到江露的時候,小眼睛眯了起來,“哦,是江露同志,你要打聽什麼人啊。”
江露立即笑著說:“吳支書,我想打聽下鄭清河,我是s市過來的,那邊有個姓鄭的朋友,他要我到昌河這邊打聽下鄭清河的情況,我初來乍道,也沒有認識的人,隻好請求組織的幫忙啦。”
“鄭清河?好好,我幫你找找。”吳支書上下打量了江露兩眼,眯著眼睛笑起來,熱情地說:“江同志先坐,喝口水,我這邊有些名單,我給你找一下。”
“謝謝吳支書。”
隊長帶人過來之後,沒耽擱多久就回去了。
江露坐在板凳上,手指拽著辮子晃,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個年代的女孩,形象都是都拿手捏辮子作害羞狀,因為它就垂在那兒,當手沒地方放的時候,就很好拽,抓起來也很舒服。
她目光在這間公辦室轉了一圈,收拾的挺幹淨,吳支書從抽屜裡找出了一沓資料,然後邊翻著邊問:“江露同志剛來這邊還習慣嗎?”
“習慣,這邊挺好的。”除了吃的不好,睡得不好,房子破爛,有蟲子還潮湿,出門踩一腳泥弄髒鞋子,為了不上這裡的廁所,她寧願餓三頓不吃外,其它都挺習慣的,“謝謝吳支書關心。”
“嗯,女同志下鄉插隊到這邊不容易,如果有什麼困難的地方,直接來找我,我能解決都幫你解決。”吳支書很和善,說話也很溫和,看著江露笑眯眯的。
江露今天穿著白襯衫,軍綠色的褲子,黑色拉帶的鞋,她穿得都是江母給買的,江母在郵局就能淘到好的東西,她的衣服沒有一件不好看,布料也好、剪裁也好、顏色更好,也很合身,不像這裡其它人,衣服肥肥大大的。她坐在那裡,腰是腰、胸是胸、長腿是長腿,短袖裡露那一截賽雪藕臂,真是誰看了都想捏一下,真美。
不錯呀,還有這麼好的領導?有什麼困難找他就行?她也眯著眼微微一笑:“暫時還沒有什麼困難,有的話肯定要麻煩吳支書的。”
“隨時歡迎江露同志來麻煩我,呵呵。”吳支書笑著看著她道。
江露露出一抹尷尬地笑,這……支書也太好說話了,她繼續保持微笑,“吳支書,有找到鄭清河這個人嗎?”
隻見他翻著資料,邊翻邊疑惑道:“我記得縣裡有位姓鄭的領導,但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名單上沒有,這樣吧,過兩天我正好要去縣裡一趟辦點事,到時候再幫你打聽一下,你再過來找我問。”
江露“哦”了一聲,“既然這樣,好,那就麻煩吳支書了。”她起身。
“不麻煩不麻煩,為人民服務嘛,怎麼能說能麻煩呢。”吳支書從辦公桌起身走過來,“江露同志,你是s市的好同志,背井離鄉到北方插隊,如果風土人情或者生活上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可以來找我,組織上肯定會給你好好安排,隊裡分配工作這些事,如果有不滿意的你也可以過來,好好協商都是可以解決的,有一些工作崗位還是蠻輕松的……”
江露看吳支書,半張著嘴,他突然來了這麼一段話,她都不太好接,好似話裡有話,不過看著倒是一臉和善,半天才道:“……好的,那,謝謝吳支書了,我就先回去了。”
江露走的時候還在想,難道他知道她給隊長送了禮,沒給他送,所以才反話正說?暗示著要想工作過得去,就得偷偷送點禮?
誰說這個年代好混呢,人精到哪都是人精,圈層頂流,無論是幾十年前還是幾十年後,哪怕幾千年前,沒點腦子,都得玩完。
對方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大隊支書呢,說得話就已經雲裡霧裡,讓人聽不懂了。
隊裡有個婦女主任,看到江露從支書辦公室出來,長得還很漂亮,回頭連看了她好幾眼。
晚上知青點有人做晚飯,吃得仍然是昨天的野菜粥,江露隻要了很少的一點,大概兩口的量,再難吃她也得裝裝樣子,一口都不吃,還不死,那不是讓人覺得很奇怪,吃一點維持一個活人的形象很重要,主要是為了掩蓋她的綠壤空間。
至於其它的知青,巴不得她能少吃一點,給別人多留些,也沒有人管,隻不過昨天說過她的王麗豔,見她還是這樣嬌小姐的作派,更看不慣了,今天也懶得說話了,她就不信,一頓吃兩口,能撐過一星期?且再看看她一星期後,還能不能隻吃兩口,人啊,都是得了教訓之後,才知道巴掌的疼。
晚飯後,江露又吃了十幾粒黃金米,實在太好吃了,百吃不厭,每一顆都是驚喜,不過這次她沒敢在房間裡吃,而是出去吃完洗漱完才回來。
江露心知人生它就是起起落落,這個世界身處高山,不驕。那個世界身處低谷,不餒。這些道理她都懂,可是當生活條件水準真的從高山之巔,絕頂之流,一下子掉到了谷底。就讓江露很失落,她骨子裡其實是個很享受生活的人呢。
就在江露在夢裡砸吧嘴兒,夢到自己成了某國際設計師,成了奢侈品中的領軍人物,在頂級豪奢的酒會上,吃著各種山珍美食,與眾人推杯換盞,互相寒暄追捧,笑得風騷,吃完了飯,再坐上豪華郵輪,正慢享暢遊世界的風光呢。
大隊另一邊的人夢裡卻全是她,紅紗被風吹起,輕柔地撫過他的臉,帶著一股異樣的體香,幽幽地竄進他的身體。
她又滿面羞怒地瞪著他,眼睛裡能噴出火來,紅唇紅卻似丹露,那股咄咄逼人的豔色直撞入他瞳孔,看一眼,恐一生都無法忘懷。
接著她嚶嚶地哭泣,看著他,就像一隻找不到家的小鹿,眼含淚珠,纏綿悱惻、哀悽幽婉,求救似的向他蹦跶而來,直接撲進他的懷裡,尋求他的庇佑,仿佛他就是她的港彎,就是她的依靠,是她的一切。
她身上淡淡的體香,她的呼吸吐氣如蘭,她的全身柔弱無骨,她的聲音迷得他全身骨筋酥麻,整個人都軟在了那一片溫柔軟滑中,隻有一處似剛……如鐵。
李小燕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又看到他哥在洗褲子,以往像洗衣服這種事他都丟給她做,家裡才不會養吃闲飯的,這兩天就有點反常了,她哥連著兩天早上洗褲子。
臉色也越來越臭,嚇得李小燕兩個早上都沒敢說話。吃飯也沒敢挾幾塊肉。
挾塊肉,看到李援朝掃過來的眼神,手還哆嗦一下,兇,還是他哥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