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關山想了想:“也是。”
柏晴:“你爸媽那麼看重文憑……”
顧關山撓了撓頭:“他們倆學歷都不低……”
柏晴:“難怪——”
“說起來,我學文化課的時候,他們就看不起我。”顧關山小聲道:“他們是那個年代的大學生,而且考的又格外好,我爸是北大中文的,我媽是他們對校……他們確實是很厲害,養出來的我反而不行,我精力都放在了畫畫上,所以成績……何況大學擴招了,在他們眼裡都完全不夠看。”
柏晴:“……”
顧關山小聲說:“文憑應該是他們的最低限了,所以無論怎樣,我至少……”
她深呼吸了一口,妥協般道:“……至少得考上個能看得過去的學校。”
柏晴疑惑地皺著眉頭:“我也不是勸你放棄藝考,但是正常不應該是‘能養活自己’就行了嗎?”
“你想想——”顧關山抿起嘴笑道:“我北大畢業,月入一萬;我高中畢業,月入一萬……哪個聽起來好聽一些?”
顧關山想了想,又道:“……而且我非常期待大學裡會怎麼培養我,所以這裡再苦再累,我都會努力忍下來。”
“——我想畫一點,有意思的東西。”
他們結束寫生的那天,顧關山因為在風口被吹了數天,手上長了個凍瘡。
柏晴和她宿舍的人摳了自己的面霜給顧關山敷上了,她的無名指又腫又痒,卻不能撓,一撓就留疤。
柏晴道:“回去以後別碰水,家裡有動物油的話可以抹一點,我媽告訴我這樣的話,凍瘡好得快。”
顧關山愣了愣,她在車窗映著的山水中,看著柏晴白淨的面孔,道:“你對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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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每個看上去幹幹淨淨的小姑娘都好。”柏晴打了個馬虎眼,友好地說:“好好休息,回家睡一覺,我們正月初六畫室見。”
這幾天柏晴和她走得近,陳南聲幾乎沒有出現,顧關山除了畫色彩的時候被懟,其他時候都過得相當安逸——安逸到直接就將這個人忘在了腦後,趴在大巴車的椅子背上睡著了。
顧關山的身後陳南聲刻意地大笑,顧關山實在是對這個人喜歡不起來,便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
遠處青山如黛,雪掩山峰,遠處原野閃爍著金光。
顧關山閉上眼睛,不去看那些東西,然後一覺睡到了天黑。
他們在畫室門口停下,路燈斑駁地撒在路面上,顧關山揉著眼睛拖著行李箱,從車上走了下來。
柏晴是有父母來接的,她父母開了輛黑帕薩特,柏晴看上去不過是個普通家庭的女孩兒,顧關山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個智障——自己的父母怎麼會來接人呢?
顧關山提著自己的行李,走了。
她走了沒兩步,後面陳南聲突然喊她:“你這就走了?要不要我送送你?”
顧關山說:“不用了,我覺得自己坐公交車蠻好的。”
陳南聲卻突然大膽了起來。
他湊了過來,對顧關山道:“你怎麼看起來這麼乖?說要好好畫畫,還真就是這麼打算的——”
顧關山:“有什麼問題嗎?”
陳南聲:“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
顧關山盯著他道:“和你無關,既然知道我對你冷淡,你就離我遠點。”
“你這麼沒有禮貌?”陳南聲輕佻地說,“我也沒有得罪你,還想著要送你回家,你就算對我禮貌點都可以,為什麼這麼冷淡呢?”
顧關山覺得哪裡似乎有些不對勁,卻又覺得陳南聲說得又沒什麼問題,自己太沒禮貌了——她被直接繞了進去。
陳南聲笑了起來:“我知道我第一面不討女孩子喜歡,又愛玩,但是我對你沒壞心。一個人回家多危險,我送送你吧。”
顧關山雖然被繞了進去,卻依舊清醒:“……不用。”
“好吧……”陳南聲說,“畢竟你這樣的乖孩子,也不太可能和剛認識沒多久的男生一起回家,我送你去公交車站。”
顧關山沒說什麼,陳南聲就拖著自己的行李箱,送顧關山去公交車站。
她手上長著凍瘡,捏包帶的時候就覺得痒,十分難受,陳南聲甚至體貼地將她的包拎了過來。
“凍瘡可不不太容易好。”陳南聲拎著顧關山的包,對顧關山擠了擠眼睛:“下次我給你帶凍瘡膏啊。”
顧關山:“……謝謝,不用了,等會我在我家附近買。”
陳南聲裝沒聽見,又說:“我最近看你老是被老車罵,車老師吧,也是性子急,他就是看不順眼的東西一定要管一管,你別往心裡去。”
顧關山沒說話,心裡盤算著到了車站就對他道別。她心裡猶如明鏡一樣,知道要保持距離,也知道要保持到何種程度。
但是陳南聲的每句話和每個關心,都不過那雷池——哪怕絲毫一步,顧關山對著他的這種態度,覺得不好反應過度,順從著他卻又難受至極,像是背叛。
她謹慎地公布自己的感情狀況,試圖讓陳南聲明白:“我男朋友沒來接我。”
陳南聲揶揄地說:“但我看啊,你男朋友這種男人靠不住。要我說,你得擦亮眼睛看人。”
顧關山皺起眉頭,理智道:“這和你沒有關系,他是個很好的人,別在我面前指責他,我會非常不舒服。”
“這句話很多被渣的女孩也這麼說,可是你看,這麼冷的天,零下五六度,他也舍得讓你自己坐公交車回家?你還帶了這麼多行李,還背著個畫板——”
“——關你屁事?”一個人冰冷而暴躁地插入。
顧關山回過頭一看,沈澤套著件深色的風衣,圍著圍巾,背著光大步走了過來。
她微微一呆,沈澤瞥了一眼顧關山,從陳南聲手裡將她的行李直接搶了過來,接著他捉住了顧關山瘦瘦的胳膊,用的力氣非常的大,顧關山被他捏得有些疼。
沈澤的語氣冰冷如冬日的鋼鐵:“別動——”
他把顧關山一扯,擰起眉毛,對陳南聲冰冷道:
“——別動我女朋友。”
沈澤居然開了車過來,他一路捏著顧關山的胳膊,黑著一張臉,將顧關山塞進了副駕駛。
顧關山趴在副駕駛小聲道:“沈澤……”
沈澤坐進駕駛座,將車門一關,擰了鑰匙,他家的奧迪滴滴地響了起來。
顧關山小聲地又喊了一聲:“……沈澤。”
沈澤挑起一邊眉毛,看著顧關山,道:“嗯?”
顧關山小聲說:“……你來的太不湊巧了。”
沈澤:“我來的怎麼不湊巧?”
他在黑夜裡眯起眼睛看向顧關山,猶如等待狩獵的年輕雪狼。
顧關山梗了梗,有點艱澀地道:“……我和他一直保持著距離的,這幾天我都沒有和他說過話,他們都讓我離他遠——”
“你回我短信了嗎?”沈澤問。
顧關山:“……沒有。”
沈澤盯著顧關山,冷冷道:“我不在意你回不回,我在意你是不是把我一顆心放在腳底下踩,你今天剛回來,我犯不上為了個垃圾癟三和你生氣。”
沈澤從來沒對顧關山這樣的疾言厲色,顧關山頓時,眼眶就有點發紅。
“行了,”沈澤煩躁道:“系上安全帶,我送你回去。”
顧關山嘴唇都有些發抖,顫聲道:“沈……沈澤,我……我和他什麼都沒有,連話都沒說過幾句……”
沈澤:“……”
沈澤煩得要死:“我不是說了嗎,我沒為個垃圾癟三和你生氣——?”
顧關山心都絞得發疼,她低下頭,嘴唇發著抖,咬上冰涼的手指。
沈澤擰了車鑰匙,發動了車,扭開了暖氣,像是怕顧關山凍著。
“冷就說。”他冷硬地道,“發抖我可看不出來。”
顧關山:“……嗯。”
她將手指放了下去,長了凍瘡的手指又疼又痒,顧關山感到一種難言的委屈。
沈澤:“……”
沈澤從餘光裡看到女孩子別開臉,她眉眼纖秀,側臉白皙如霜,可那漂亮的面孔並不重要,甚至不能安撫半分火氣——他的火氣又蹭地蹿了上來。
——她在委屈什麼?她有什麼可委屈?
“顧關山。”
顧關山眼眶微紅,抬頭望向沈澤。
天哪,誰來收走她吧,沈澤想,他最受不了這種眼神,紅紅的,眼梢帶著水含著情,像枝新鮮的凌霄花——含著情。
沈澤那一剎那潰不成軍,他粗魯地摁住了那個眼眶紅紅的姑娘。
第55章
朔方的風吹卷吞沒著華北大地和山脈,吹過他們所在的城市。
顧關山一呆,被沈澤牢牢摁在了座椅靠背上,沈澤用力非常大,甚至將她按得有些發疼。
車裡暖氣氤氲,沈澤得寸進尺地一伸腿,壓在了顧關山的身上,他是個手長腳長的高個子,又結實,擠在副駕駛逼仄的空間裡頭——那是個極度曖昧,甚至帶著絲支配意味的姿勢。
沈澤的眼睛幽深,不知在想什麼,顧關山那一瞬間呼吸一窒。
“沈……”她眼角都紅了,車裡的暖氣蒸騰,她和沈澤的呼吸交錯。
沈澤說:“我不管你是不是秒回,我也不管你回幾個字——”
然後他壓在顧關山身上低頭,帶著示威的意味,在顧關山柔軟的唇上用力咬了一下。
唇分,顧關山睜著含著水光的眼睛看著他,毛衣領子下露出一截纖細的鎖骨,她的皮膚白得像雪,領口凹進去一截令人血脈賁張的曲線,沈澤隻覺得渾身燥熱,騰地起了反應。
女孩子嘴唇都在發抖,又發著紅,被咬得有些腫,沈澤一看那模樣,幾乎是立刻就後悔了。
“疼嗎……”沈澤舔了舔嘴唇,沙啞地問:“疼不疼?”
顧關山捂著嘴,有點心塞地小聲道:“狗才會咬人,你不要向他們看齊。”
沈澤:“……不咬了。”
她將沈澤推了推,示意他滾蛋,輕聲說:“……沈澤,你下次要聽我解釋。”
“好。”沈澤下意識地對顧關山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