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我去書房去得更勤了,王嬤嬤倒是沒再說什麼了。
不過王爺後來在書房的時候少了,反倒是還常常陪我用膳。氣氛非常尷尬,我非常難過,早知道我就不獻這個殷勤了,這就叫吃葡萄不吐葡萄皮,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九
七月初一,王嬤嬤說晚上王爺未歸我不能先睡......
可是我們也不一起睡啊!
我許清婉就是能屈能伸,呸,不是,我主要是能屈屈屈屈屈屈屈。
我對著王嬤嬤露出假笑,好的,知道了。於是我新的任務是便是等小廝稟報王爺回來時,從清輝堂一路飛奔到門口,再從門口將王爺送到他住的聽月居,再穿過一條長長的抄手遊廊,回我的清輝堂。
我氣喘籲籲跑到了王府門口,蘭兒芷兒在後面緊緊跟著。到了門口一看,王爺正往裡走呢。我急急忙忙出門,腳下不察,一個趔趄,身子便飛了出去。我正在想是臉先著地還是膝蓋先著地,然後就......不知死活地撲在了王爺懷裡,也不是,這姿勢純粹就是我的兩隻手死死地抓著王爺的臂膀,就像就像對王爺投懷送抱一樣。
真是太丟臉了!我急忙撒手,可剛剛全身重量都壓在王爺身上,一時沒有站穩......王爺又.....眼疾手快攙住了我......
太丟臉了,王嬤嬤害我!我忙朝王爺投去感激的一笑,仰面望他:「多謝王爺。」
他扶正我的身子:「可有大礙?」
我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松開了王爺。
「王妃尋我可是有要事?跑的如此急做什麼?」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上挑。
「無事,就是臣妾想來接王爺回府。」
他啞然失笑。我也覺得著實有些可笑,便配合地笑了兩聲。我料想他會讓我不必麻煩,我就今天做做樣子便好了,這樣王嬤嬤也沒理由說我不是。
誰知他沉吟一會卻說:「那王妃下次可要小心一點。」
Advertisement
嗯?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咋還有下次?
月影朦朧,並肩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荷香冉冉。
兩人相對無言,半晌王爺開口打破了這一片寧靜:「王妃平日在府上都做些什麼?」
「啊?就是平常婦人做的事。就看些雜書,寫字,還有......打算盤......偶爾也繡繡花。」說出繡花我也真是沒臉,其實我對繡花一竅不通。
因著爹爹榜眼出身,從小便在在讀書寫字上對我頗為上心,嚴加管教。繡花以前倒也請過繡娘教過,但我確實不擅長,後來爹也沒再勉強我。但是哪個高門貴女不繡的一手好花。我隻說了我繡,沒說我很會,這應該不算騙人吧?
「王妃竟然還會打算盤嗎?」這我簡直太會了!!
「臣妾不敢自誇,但與算盤上臣妾確實頗有心得。臣妾八歲就開始打算盤了,算盤上的走珠聲悅耳極了,一日不聽臣妾就渾身難受......」我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以後,羞憤欲死,我好像又得意忘形了......
我眼神緩緩向上去看王爺臉色,他吃吃笑了。我趕緊找補道:「王爺放心,臣妾定好好操持中饋。」
「好,本王放心。」他又低低笑了。我偷偷望了他一眼,他就站在那裡,蕭疏軒舉,目若朗星,映得石燈籠中的光暈都模糊了起來。
我又低下了頭。再也不說話了,多說多錯,錯錯錯!
可算到了聽月居,向王爺行了個禮便帶著蘭兒芷兒步履匆匆地回了我的清輝堂。
哎,早知今日不去了,怎的今日諸事不順!我就不應該長嘴。
我那端莊持重的形象應該還有嗎?
芷兒:「您今天太不穩重了,形象?稀碎!!」
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良久,我得出了一個結論:七月初一,不宜出門。
十
趙思衡逐漸發現,這個王妃並非表面上下人們說的那般。她進府以來,將府上打理的極好,下人們也對她贊嘆有加,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合格的王妃。
可她去書房送飯時,分明帶著點不情願,好幾日在府中遇見她也故意裝作看不見。既不願意,為何還做?
隻是時間長了,還隱隱有些期待,有人關心,有人守候。
趙思衡又想起那日女孩慌忙出門,差點跌倒。他以為府中有什麼大事,卻沒想到,女孩隻是是仰起笑顏跟他說要來接他回府。
他一愣,心中好像被羽毛拂過,痒痒的,卻又讓人感到無比熨帖。
他一向獨來獨往罷了,但那晚卻鬼使神差沒能說出:不必麻煩。
這個姑娘,還是個孩子,縱然平日裡再端莊持重,卻也是個天真活潑的少女。
趙思衡又想起了那雙湿漉漉的眸子。
十一
自從那日以後,府上倒是多了些傳言。都說王妃對王爺情深意切,萬般討好,王爺對王妃卻是不屑一顧,成婚至今竟也未曾圓房。
蘭兒告訴我這事時,我正興致勃勃地繪著院裡的滿架薔薇。我放下筆,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袖子:「這是誇我盡職盡責呢。」
「王妃!他們竟敢在背後這般編排您。我看他們是活兒還不夠多,闲的,趕明兒奴婢查出是誰在背後嚼舌根,定要重重罰她」,芷兒開口道。
「你將此事告訴王嬤嬤,她自會處理。」畫中薔薇開的甚好,我看著畫卷,思緒如潮。
僅是無意傳言嗎?亦或許是有人刻意試探?難道意在挑撥我與王爺關系?看來得讓蘭兒好好約束下人管好自己的嘴。
聽蘭兒說,王嬤嬤聞此大驚,一盞茶都沒吃完便怒不可遏出去了,嘴裡還念叨著:「竟敢編排王爺王妃,看我不撕爛他的嘴。」王嬤嬤在宮中多年,我不信她不懂得個中深意。
但王嬤嬤忙活了半天,最後卻查出這話是院裡打水那小廝那傳出來的。隻說是王爺王妃不住一起,胡亂猜測的,以後再也不敢了。
這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或許真是我小題大做了。
最後我還是罰了他兩個月月錢以儆效尤,並且勒令下人們不得在低下嚼舌根。
實在不是我惱羞成怒,就是怕有什麼人欲對王府不利。我既嫁進了王府,就是王府中人,自然是會護著王府的。
但是我又想想了好像確實有點丟臉,什麼叫不屑一顧!!!
這小廝如此可惡,我沒讓人打他一頓就夠好的了!
不屑一顧,我對這個小廝全家都不屑一顧!叫他日日打水,就不給他月錢,我看這府中小廝誰還敢對我不屑一顧!!
十二
日落黃昏,暑氣稍稍減退,我穿著淺綠色輕紗帶著芷兒在荷塘邊散步。
荷塘邊的湿潤水汽夾著蓮蓬的清香撲面而至,我想起了小時候摘蓮蓬的畫面,心下十分歡喜。
我向芷兒拋了個眼色,芷兒心領神會,我倆對視一眼,嘿嘿一笑。
「芷兒拽住點我,抓緊了啊,咱們就摘兩個,你一個我一個,你可要拽住啊!」我小心翼翼伸出手,一隻手慢慢往下探,一隻手扒著石欄,芷兒還緊緊拽著我衣服。費勁巴拉才摘了兩朵,就緊張地出了一身汗。
我和芷兒對著面前一大一小兩朵蓮蓬大眼瞪小眼。
我感覺十分不妙!!!!因為隱隱地我從芷兒急切的目光中看到了兩個字:貪婪。
我先發制人:「我要那個大的,你別想。」
芷兒鄙夷地看著我:「小姐,你每次都吃不完,如此浪費!我吃大的正好!」
「你還有沒有人性,這倆蓮蓬明明是我摘的!」
「小姐!那還不是我拽的好,我要不好好拽著,你早就掉下去了。」芷兒輕蔑地撇了撇嘴。
這死丫頭還有理了,豈有此理,我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笑了:「芷兒你收手吧,從小到大你哪次贏了,就憑你還想從鐵公雞嘴裡拔毛?你就是痴心妄想,你做夢!不可能給你。」
芷兒氣得說不出話:「小姐,你你你.....」
「你要再啰嗦,我一個都不給。」話音未落,芷兒一哆嗦:「王爺。」
嘿,這丫頭還拿王爺嚇我。我脖子一伸,大喝:「休想拿王爺嚇我,王爺能管得了我?呵!」
芷兒咽了口唾液:「王妃,王...王爺真在您身後呢。」說完閉著個眼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內心波瀾起伏,不,簡直是狂風暴雨......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抄起了地上的兩根蓮蓬,扭過身子綻出一個做作端莊的笑容。
「王爺今日竟回的這般早,臣妾現在就吩咐廚房擺飯」。我輕柔地將頰邊發絲撥到耳後,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王爺是否聽到了我那大逆不道的話。
「本王方才聽得王妃說,本王管不住你?」他戲謔地問道。
我欲哭無淚,此刻真想變成蓮子蜷縮在蓮蓬裡:「王爺聽岔了,臣妾的意思是說,王爺公務繁忙。」
「哦,是嗎,王妃言語之間,倒像是對本王頗為不屑一顧?」這人還沒完了,不屑一顧,不屑一顧!呸!
「臣妾不敢,隻是這府中傳言卻是王爺對臣妾不屑一顧呢!臣妾隻是想,王爺公務繁忙,自然是沒有時間浪費在臣妾身上。臣妾先告退了,晚膳王爺自己用吧。」
我悶悶地在路上走著,芷兒跟在我後面:「小姐,你剛剛簡直嚇死我了,你竟然給王爺甩臉子了。你不怕王爺了嗎?你看看王爺剛才那個臉色,嘖嘖,小姐,你還真行。」
我哇的一下就哭了:「別說了,剛剛挺神氣的,走到這想想後悔了。不知怎麼聽見那個不屑一顧,我這一陣無名火,「蹭」的一下就上了頭。嗚嗚嗚嗚嗚嗚,你說王爺會不會不讓我管家了,我的小算盤還能發出悅耳動聽的聲音嗎?但是我又想了想,我也沒說什麼啊。再說了,王爺都那麼大人了,自然不會和我一般計較。」
芷兒聲音放緩道:「真的嗎?小姐你說王爺管不了你時,特別有一種全天下誰也治不了你的那種氣勢。」
「......」
「而且你還給王爺甩臉子,咱們大顯朝誰敢給王爺甩臉啊?」
「好了,芷兒,你閉上嘴吧......」
十三
平日裡晚膳要不就是王爺與我一起用,要不就是王爺在書房與大臣議事時一起用,有時王爺自己在書房誤了時辰,我便給他送去。
今日王爺回來得早,我又說了讓他自己用晚膳的話,想想就是非常後悔。
芷兒眼淚汪汪地剝著蓮蓬,不時還趁我不備偷偷往嘴裡塞兩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