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就眼睜睜看著謝珩揭開蓋子,幹脆利落地喝完了燕窩。
他放下勺子,衝我展開手臂,溫聲道:「桑桑,過來,讓我抱抱。」
我走過去,剛在他面前站定,就被一股力道猛然拽進懷裡。
「小扶桑啊……」
他扶著我的頭發,嘴唇貼在我耳畔,溫熱的氣息呵得我心尖發顫,一股莫名的熱流從心底湧上來。
我不知所措,隻好更用力地攥緊他背後柔軟的衣料。
下一瞬,謝珩滾燙的吻就落在了我唇邊。
很短暫的一個吻,蜻蜓點水般滑過就分開了,謝珩的心跳卻很快。
我仰頭,正好看見他微微發紅的耳尖。
橘夏已經領著宮人,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房間裡隻剩下我和他。
我眼巴巴地看著謝珩,想讓他繼續,結果他隻是有些艱難地偏過頭,嗓音沙啞道:「不行,桑桑,你還小。」
「我不小了,下ŧü₊個月我就十四歲了。」
謝珩目光沉沉地望著我,有那麼一瞬間,我好像從他眼底看到了燃燒的火焰。
然後他忽然勾了勾唇角,問我:「那你知道我要做什麼嗎?」
我誠實地搖頭:「不知道。」
Advertisement
謝珩揉了揉我的腦袋,讓我的臉埋在他胸口,低笑了兩聲:「你以後總會知道的。」
最後他親了親我的臉頰,很溫柔地把我抱起來放在床上。
床很軟,他的胸膛也一片溫熱,我快要睡著前,迷迷糊糊地聽到謝珩的聲音:「……小扶桑,我有耐心,等到你十六歲。」
好像壓抑著什麼情緒。
隻是我一時半會兒還不懂。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時,謝珩已經不見了。
我吃過早飯,從妝奁裡拿了一對齊玉嫻的珠花,然後去衍慶宮拜訪桐妃。
結果她看到珠花就挑挑眉,接過去饒有興趣地打量:「這不是齊玉嫻的寶貝珠花嗎?她在我面前炫耀了那麼多次,結果到你手上去了?」
我把昨天去丞相府發生的事情講給她聽。
桐妃聽完,撫掌大笑:「可惜我沒跟著你們去,不然我還真想看看齊玉嫻當時的表情!——就這麼幾盒破首飾,她跟我炫耀幾百遍了,倒也真不膩味。」
我問她:「你是不是不喜歡齊玉嫻?」
她一挑眉:「難道你喜歡她?」
「呃……」我誠實地搖頭,「我也不喜歡。」
然後桐妃就和我成為了朋友。
因為她說:「隻要你討厭齊玉嫻和齊玉辰,我們就是好朋友。」
10
我在桐妃那裡坐了一上午,嘗到了不少好吃的點心,還打包了一盒回懸鈴宮。
橘夏不在,當著那小宮女抱月的面,我往點心裡下了藥。
她看上去很滿意,也對我很放心。
從我答應她之後,有許多次,我都是故意當著她的面,把藥放進謝珩的茶水或者吃食裡。
她也就真的從沒懷疑過。
真是和齊玉辰一樣十分愚蠢,又莫名自信。
晚上,謝珩過來,聽說我早上去找桐妃玩了,他輕笑一聲,揉揉我的腦袋:「朝中事務繁多,接下來的日子,我可能會比較忙。若是你覺得無聊,就多去找她玩吧。」
我問他:「你要對付齊玉辰了嗎?」
「不是齊玉辰,是整個丞相府。」
謝珩淡淡地笑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間的鋒芒畢露。
然後他問我:「桑桑,你前些日子讀書,也看了些治國策論,那麼臣子不忠,該當何罪?」
他說的,是我住在他宮裡那些時日,邊認字邊翻看的那些書。
我回想了好一會兒,然後有些遲疑地開口:「若不從君命,禍亂百姓,分權教化;再有不從,殺無赦。」
謝珩那雙清和澹靜的眼睛裡,有星辰一般的光芒亮起,然後他十分親昵地抱住我,在我唇角親了親。
「我的小扶桑,可真聰明啊。」
我也覺得。
如他所說,後面幾天,我不讀書的時候,就去衍慶宮找桐妃玩。
因為是好朋友的緣故,桐妃告訴了我她的閨名,梁婉桐。
我有點意外:「好溫婉的名字。」
她眼睛一瞪:「你是想說我人不夠溫婉?」
我雖然這樣想,但並沒有這樣說。
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出來的。
好在她也不是真的介意,拈了塊花生酥吃掉,就開始跟我講她和謝珩過去的事。
謝珩的生母隻是個才人,生下他前就中了毒。
謝珩天生帶著病根兒,身子骨不好,本沒有資格做太子。
然而皇後娘家勢大,先皇意欲打壓,引得先太子心生反意,最後自己丟了太子之位。
又因先皇子嗣單薄,臨終前,隻能將皇位交給謝珩。
「齊玉辰,就是先太子被廢除前的伴讀。」她喝著果茶,繼續跟我科普,「皇上從前過得挺不好的,太子是嫡子,那會兒就帶著齊玉辰,想盡辦法捉弄他。五年前冬至,外面下著大雪,他們誣陷他偷了皇後娘娘的镯子,把他從開裂的冰面推下去,還說要思過滿一個時辰,才能爬上來。」
那之後,齊玉辰就跟著太子飲酒作樂去了,還是桐妃心有不忍,派侍衛偷偷將謝珩撈了出來。
但謝珩的身體,也是從那之後,越來越虛弱。
「我在京城素有貌美之稱,名聲在齊玉嫻之上,她因此看我不爽很久,甚至在城中散布流言,壞我清譽。這時候,齊玉辰又跑來找我退親,更是坐實了謠言。」
桐妃說完,下了結論:「反正他們齊家,沒一個好東西。」
我深以為然。
這些天,謝珩臉頰的傷口已經在愈合,身體卻似乎沒有好轉。
天氣漸漸冷了,他的臉色也越發蒼白。
哪怕我天天煮梨水給他喝,還是沒能緩解謝珩夜裡頻繁的咳嗽。
想到他的身體這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人為造成,我忽然對齊玉辰和那個素未謀面的先太子,產生了極大的恨意。
恨到如果此時他們站在我面前,我拔刀殺了他們都不會有半分猶豫。
從桐妃那兒回宮後,我在小廚房忙活了一下午,終於在晚膳時分,端出了一鍋香氣撲鼻的松茸雞湯。
謝珩來時,我盛了一碗湯放在他面前:「今晚我盯著你,必須喝兩碗。」
他唇邊的笑容裡多了點無奈,但好像又很開心的樣子:「好。」
用過晚膳後,我和謝珩就在軟榻上相對而坐。
我繼續看書識字,他低頭批著幾封帶過來的折子。
燭火在琉璃燈罩裡燃燒著,炭火上烘烤的橘子皮,讓整間寢宮裡翻滾著清甜的香氣。
我翻完最後一頁書,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他:「謝珩。」
「嗯?」
他執筆的手輕輕頓住,抬眼看向我。
橘紅的燭火跳動在他眼底,自深處拉扯開一片暖洋洋的曖昧,就這樣不緊不慢地,朝我圍繞過來。
我握緊書頁,低聲道:「五年前……我八歲時,弟弟貪玩,非要我帶他去湖邊捉魚。
「那天是冬至,外面下著大雪,很冷,連湖水也結了冰。靠岸的地方有一個圓洞,是用來捕魚的,弟弟就是從那兒把我推了下去。
「但我會水,雖然很冷,我還是馬上就遊了上來。」
謝珩一時沒有作聲,隻有仿若星光般的神採在他眼中流轉,爾後他猛地放下筆墨,站起身走過來,將我抱了起來。
我縮在他懷裡,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溫熱的指腹擦過我臉頰,我聽到謝珩低沉喑啞的聲音:「……桑桑。」
「謝珩。」我小聲說,「如果那時候我認識你就好了,我一定會馬上把你救起來。」
上天的安排如此神奇,五年前的冬至,在我還沒有遇見謝珩時,我們的命運就在那場大雪中有了奇妙的重疊。
謝珩將下巴抵在我肩上,聲音很輕:「如果那時候我就認識桑桑,一定不會讓你吃那麼多苦。」
這天晚上,謝珩是把我摟在懷裡睡的。
半夢半醒間,我感受到有什麼熱乎乎的東西貼著腿,便伸出手去推了推:「謝珩,我已經很熱了,你把湯婆子拿遠點。」
發頂傳來一聲悶哼,良久,才有謝珩沙啞的聲音響起:「……好。」
11
深冬將至,離我的十四歲生辰也越來越近。
謝珩告訴我,齊玉辰最終不知從哪兒拉來一個替死鬼,招認了那一日在丞相府門口刺殺謝珩的罪行。
此人還順便供出了他的「幕後主使」,是手握十萬兵權的西州將軍宋言。
朝堂之上,齊玉辰和宋言吵成一團,差點動了手。
到最後,謝珩下旨,命宋言協理齊玉辰再查此事。
「西州十萬兵馬,越州亦有六萬,不可讓他們匯在一處,自然要逐個擊破……」
謝珩坐在我對面的桌前,握著筆思索片刻,微微蹙眉。
讀了好幾天兵法的我試圖提議:「不如將越州兵馬暫且交給齊玉辰掌管,讓他北上平亂。」
「哦?」謝珩動作一頓,抬眼看著我,「桑桑意欲何為?」
我咬了咬嘴唇,往門口掃了一眼。
抱月已經不見了。
「我懷疑……謝徵沒有死,而是被丞相府的人藏在了越州城附近。」
謝徵就是前太子。
當初,他意欲謀反,逼先皇退位,反被處置,廢除太子之位,幽禁在府中。
結果沒過幾日,太子府燃起大火,撲滅後,他們在謝徵房中發現了一具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
「桑桑猜得沒錯,若無皇室血脈在手,齊家人是不敢這麼大膽的。」
謝珩笑得眼睛都彎起來:「既然如此,我就再給他們一個謀權篡位的機會吧。」
兵法中說,這一招叫作引蛇出洞。
齊玉辰離開京城後的第三天,就是我的十四歲生辰。
一早醒來,我就接到了付公公來宣讀的聖旨。
謝珩一步到位,直接給我封了貴妃。
但其實封不封也沒什麼區別,因為我是前兩天才從桐妃那裡知道,謝珩後宮的妃嫔,隻有我和她兩個人。
貴妃和美人之間最大的區別,無非就是我和桐妃誰給誰行禮。
我亂七八糟想了一通,就見付公公笑眯眯地看著我:「桑貴妃,您快接了旨起來吧。之前做的首飾衣裳也都好了,皇上讓您瞧瞧喜不喜歡。」
我自然是喜歡的。
除去之前做的衣裙之外,謝珩還讓人送來了一件通體雪白的長毛狐裘,脖頸那裡軟軟茸茸地圍了一圈,我從沒經歷過這樣暖和的冬天。
上午桐妃還特地來了一趟,給了我一隻匣子做禮物,並特意囑咐我,一定要在謝珩來之前看完。
我依言照做。
然後大為震撼。
下午謝珩來懸鈴宮時,很是驚訝:「桑桑,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我扯過團扇,猛扇了兩下:「那狐裘太暖和了,許是熱的,熱的。」
桐妃送的那圖冊裡……是怎麼畫的來著?
晚膳前,我特意囑咐橘夏燙了一壺酒,幾杯喝下去,我和謝珩都變得有些醉醺醺的。
炭火的暖意蒸騰,橘夏領著人退了出去,我迷迷糊糊去扯謝珩的腰帶。
「桑桑!」他輕斥一聲,「停手,你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