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至於我爹為什麼一定要湊這個熱鬧,同意謝家跟太子府聯姻。
因為陛下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現在想卸磨殺驢,懷疑我爹仗著有兵權會造反。故而,陛下想收回南境封地改郡縣制。
其實,陛下想收回南境封地,在內亂結束後,就開始有了預兆。
隻是後來,南虞大軍壓境,陛下才不得不壓下了這個念頭。
如今南虞打完了,陛下再也壓不下這個念頭了。
加上他現在身體每況愈下,眼看著時日無多,再不處理掉他這塊心頭大患,他很可能到死都處理不了了。
於是,數月前,他將我爹以莫須有的名義請來梁都後,還將我爹扣押在了梁都。
我爹那人,受不得冤枉氣。
他被陛下懷疑後,憤懑道:「陛下當年四面楚歌,無可用之人時,哄著老子幫他南徵北戰。老子為此,斷了三次腿,腰腹至今不能完全直立,連逛個風月場都有心無力……」
我打斷他,「爹,你有心有力也沒膽,去了就會被娘打斷腿。」
我爹:「……」
我爹噎了一下,繼續說:「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子打不動了,借兒子出去還幫他打了那麼多年。」
我爹越說越氣,一拍桌子,「如今,四海升平了,陛下卻懷疑我要造反。把我困在梁都,不讓我回南境,說什麼梁都好風光,適合養老,不就是怕我在封地造反。既然他都懷疑我了,我要是再不反,遲早也得死他手裡,不如就放開手幹一場。」
我爹罵完,擲地有聲地總結,「我得告訴陛下,老子寶刀未老!」
所以,他跟蕭昀一拍即合,倆瘋批聯手了。
唯獨苦了我和我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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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妹逃了,現在隻有我一個倒霉鬼了。
蕭昀還不肯放過我這個倒霉鬼。
他為了我爹手裡的兵權,寧可被釘死在斷袖的恥辱柱上,也要拉我一起下水。
我說:「你別鬧了。」
他道:「你看孤像是在鬧嗎?」
我說:「我倆不聯姻,我爹也會幫你的。」
他道:「我倆必須得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孤才能放心。」
他想了想,再道:「還是你覺得你入贅孤的太子府有損顏面,沒關系的啊,孤不要臉,孤可以入贅你王府。」
我怒了,「蕭昀,你有病就去治,好吧?」
他淡然,「孤這病,除了跟你聯姻,無人能治。」
我:「……」
我麻了。
我好話說盡,他油鹽不進。
他順便拍著我的手,安慰我,「謝景,孤知道,你是擔心我倆聯姻後,別人在背後非議你。沒事,你放心,屆時誰敢在背後非議你,孤就拔了他的舌頭,孤不怕被人罵。」
我那個氣,「……我謝謝你。」
他還有臉理直氣壯地反向安慰我,「不客氣,我倆夫夫同心,攜手再創大梁百年輝煌。」
我:「……」
我:「……」
我:「……」
我可去他的吧。
蕭昀說不通,我回家繼續跟我爹說。
結果,我爹比蕭昀還難說服。
無論我說什麼,他都鐵了心,一定要讓我代妹出嫁。
我心累。
被他倆氣得呼吸都痛,半躺在院子緩和情緒時,我妹的侍女十喜還要來給我添堵。
她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表情,同我道:「世子爺,退一萬步講,你真跟太子殿下聯姻,也不全然沒有好處啊。」
我闲著也是闲著,睨了她一眼,跟她闲聊,「你展開說說好處?」
十喜應該隻是單純的幸災樂禍,沒料到我還有這麼一問,被我給問愣住了。
她愣了須臾,又思考了半天,猛地抬頭,興奮道:「雖然太子殿下五行缺德,還不是個好人,但勝在好看。世子爺,咱性取向跟著五官走,莫慌。」
我:「?」
我:「!」
我:「……」
對,蕭昀確實生得妖孽。
纖腰細頸,眉眼溫潤,桃花眼波光潋滟。
不殺人安靜站著或者坐著對你笑的時候,風神俊朗,總給人一種「鮮衣怒馬少年郎」的錯覺,即使他現在已經二十七的高齡。
但他生得再好看,於我而言有什麼用?
我又不想跟他搞基,遺臭萬年。
我白了一眼十喜,「這麼能說會道,你當初為什麼不在我妹逃婚前,這麼騙我妹?」
十喜一臉一言難盡地看我。
我:「……」
懂了,她已經這麼騙過我妹了,但我妹沒上她的當。
十喜支支吾吾,「……那啥,小姐說,好看不能當飯吃,她怕死,她慌。」
所以,我就不怕死了?
十喜立時恭維我,「世子爺,你在說什麼笑話,太子殿下怎麼可能是您的對手,您可是威震南虞的小寧安王,曾於萬軍叢中取南虞將領首級,還能毫發無傷的超神存在。大梁誰見到您,不誇您一句,神勇無雙。」
她誇著誇著開始偏題,「實不相瞞,我磕您和太子殿下已經很久了,我一直覺得您跟太子殿下特別般配。吶,您神勇無雙,太子殿下五行缺德,你倆聯姻後,您在戰場大殺四方,他在朝堂陰暗爬行……啊呸,是您負責鎮守四方,太子殿下負責鎮住朝堂。強強聯手,還是年下,耽美話本子裡的標配啊。」
我:「……」
我就知道。
跟我妹混的侍女能有多正經!
我氣得胸口都開始痛了,捂住胸口打發她,「喜啊,要不你還是趕緊收拾包袱,去把我妹找回來吧。」
十喜:「……」
十喜不去。
她打定主意,要繼續杵在我這裡,給我添堵。
我心更累了。
幹脆閉眼睡覺。
3
眼看著我跟蕭昀的婚期越來越近,我甚至在考慮,要不就直接刺殺蕭昀算了,畢竟我爹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或者幹脆挑起南虞跟大梁的戰爭,我好借此機會,去邊境打仗。
奈何我沒來得及刺殺蕭昀,也還沒有找到挑起兩國戰事的機會,我跟蕭昀的婚期就先到了。
我爹勸說蕭昀跟我聯姻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
真到我入贅太子府時,他又帶上了痛苦面具。
我看著他痛苦的表情,突然有心情調侃他了,「爹,這婚不是你親口勸成的,你現在演川劇變臉呢?」
我爹:「……」
我爹一擺手,「嗐,那不都是緩兵之計嘛,等你妹回來,你就跟你妹換回來。」
我呵呵,怕是換不回來了。
蕭昀那個見鬼的狗玩意兒,在確定我妹是真的逃婚了後,連夜修改了他跟我妹的婚帖,把我妹的名字換成了我的名字。
高調地跟梁都所有人宣布,他為了造反,連名聲都不要了。
為了顧全我的面子,他還真敢在婚帖上寫,是他下嫁於我。我都能想到,陛下看見這張婚帖時,臉上的表情有多難堪。
然後,也如蕭昀所說,梁都沒有一個官員敢在背後笑話我跟他。
大家心裡都門清,腦袋要緊。
想想,陛下要廢他太子之位,都要一步一步來,不敢直接廢除。可見蕭昀這些年,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給混成了個什麼活爹。
據說他養得私兵都快超過陛下的禁軍了,據說大半朝堂官員的身家性命跟他緊密相連。
倒也不奇怪。
蕭昀自幼就擅長在夾縫中求生的同時,擴大自己的優勢。
猶記得,他七歲,陛下登基,他作為皇長子,成了氏族跟外戚的眼中釘,有無數人想除掉他。他憑借著一張天然呆萌的臉,在太後那裡當廢物,過得那叫一個滋潤,愣是躲過了氏族和外戚的追殺。
他十三歲,他母後阻礙了氏族和外戚推進後宮的貴妃的路。氏族和外戚要除他母後時,他為了得到太後的信任,親手殺了自己的母後。
他十七歲,他父皇熬死了太後,氏族和外戚逼著他父皇立尚且隻有九歲的三皇子為太子。他親手捏死了三皇子,開始跟氏族和外戚硬剛。那也是梁都的官員們第一次見識到,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窩窩囊囊當花瓶的、皇長子的雷霆手段。
自此後,蕭昀一路就跟開了掛一般,成了太子,屹立在朝堂之上。
其他幾位皇子想除掉他,卻沒人成功過。
你問我為什麼會知道?
因為……
4
「一個破破爛爛的江山,多虧了我,才能走到如今的安穩,還想弄死我,那就大家一起繼續過苦日子,都別活!」
我爹絮絮叨叨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
他絮叨起來還沒完沒了了,又跟我道:「兒啊,如果太子殿下也是白眼狼,心裡沒點逼數,咱就自己單飛,反了他媽的皇權。」
我:「……」
我懷疑我爹是不是覺得自己比別人多一顆腦袋,眼下王府全是人,他罵這麼大聲。
好在,蕭昀心裡有逼數。
我自入了太子府後,便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蕭昀還生怕下人伺候不好我,非要親自伺候我。
即使我並不想見到他,也不想他來伺候我,但架不住他非要往我跟前湊。
無論我跟他說多少難聽的話,他都死皮賴臉,還能當我是在誇他。
我入太子府的第二天,跟他說:「蕭昀,你能離我遠點嗎?我不想看到你,看見你,我吃不下飯。」
他嘿嘿一笑,一臉猥瑣,「你是覺得我秀色可餐,看我就夠了嗎?」
我:「……」
我入太子府的第三天,跟他說:「蕭昀,人要臉,樹要皮,你覺得你跟我爹強行給我安排個聯姻,我會很待見你嗎?」
他繼續笑,繼續猥瑣,「你待不待見孤不重要,孤待見你就行了。」
我:「……」
我入太子府的第四天,再次跟他強調,「蕭昀,我看見你就煩透了。」
他還是那笑,那猥瑣的表情,「沒事,多看看就習慣了。」
我:「……」
我被他氣了三天。
第五天夜裡,蕭昀進宮去氣他父皇沒回來。我輾轉反側,越想越氣,越想越肝火旺盛,結果,直接被氣得吐了一口血。
我望著手心的血,隻有一個感想,麻了,罵不動了。
為了不被他氣死,我幹脆由著他去了。
畢竟,他那人,自小便有種不顧別人死活的執拗。
誰勸說都無用。
所以,我在太子府待了半個月,覺得自己離廢物不遠了。而眾所周知,人一廢,就隻想睡覺。
也所以,我在太子府的日常就成了,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去睡覺的路上。尤其是,現在還是冬季,更不想起床了。
蕭昀便每天在房間裡,擺弄一些他喜歡的花花草草,香薰之類的。
美其名曰,生活情調。
無論我跟蕭昀說多少次,花花草草我不喜歡,香薰我也不喜歡,他還是繼續擺弄,繼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