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窈窈都是我的女兒,曾經爸爸虧欠你和你的媽媽,現在你媽媽去世了,爸爸當然會好好照顧你。」
「你姐姐有的東西,你也會有的,爸爸是你的親人啊,怎麼可能讓你受欺負呢?」
我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這幅父慈子孝的畫面。
忍不住想為他們感人的親情而鼓掌。
姬芸的母親去世了,我的母親不也去世了嗎?
現在不讓她受欺負,所以欺負的人變成了我是嗎?
我爸皺眉看向我和玄迦,怒斥道:「姬窈,你買回來的狼人像什麼樣子!」
「之前我就說了,狼人不適合帶回家,你偏偏不聽!」
「今天是傷了芸芸的獸奴,那明日是不是又要傷了芸芸,後日又要傷了我?」
他打了個手勢,示意把玄迦帶下去。
幾個獸人保鏢看著我一言不發,也不敢貿然動手。
姬芸適時抬頭:「姐姐,玄迦不過是個低賤的獸奴,未經你的允許傷了我的洛舟,理應懲罰。」
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會生我的氣嗎?」
我爸沒有說話,但他顯然是在不著痕跡地打量我。
他在猶豫,在思索。
自從姬芸回家後,他的關注逐漸從我身上移到了姬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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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一步的舉動,都會被他拿來和姬芸做比較。
他不愛我媽,連帶對我也沒有太深的感情。
我收斂了笑意,漫不經心地看向身旁的玄迦。
「在外面管不了你,但在家裡就要守家裡的規矩。」
「以後這種事,別當著別人面做,讓外人看了笑話。」
玄迦一愣,很快便明白我的意思。
他沉默著,一聲不吭。
我爸還想說幾句,我已經扔下眾人轉身往樓上走去。
「玄迦,去領罰吧。」
「下不為例。」
6
深夜,從地下室傳來刺耳的鞭笞聲。
姬芸故意帶著洛舟站在一旁,美其名曰是想讓洛舟也看看姬家懲罰人的手段,給他也敲打醒鍾。
但明眼人都知道,她不過是怕我幫玄迦逃脫懲罰罷了。
我站在門口,看著玄迦裸露著上半身跪在地上,後背是一條條血肉模糊的血痕。
夜晚的吻痕和抓痕錯印其中,倒添了幾分旖旎。
姬芸欣喜若狂地瞪大了眼睛,嘴角的弧度漸漸上揚。
由於激動,她的耳朵甚至都泛起了紅色。
而在她身旁的洛舟則緊抿雙唇,死死盯著玄迦,像是要把他盯出一個洞來。
這主僕二人的心思呼之欲出。
姬芸覺得終於壓了我一頭,心裡的得意不加掩飾。
至於洛舟……
我實在是想不通他為何對玄迦有這麼大的恨意。
我如他所願,讓他和姬芸雙宿雙飛。
我成全了他們二人。
他怎麼好像還後悔了。
我在心裡默默數著鞭笞的次數,在第十下的時候,我突然冷冷出聲:
「夠了,今天就到這兒吧。」
負責執行的保鏢長松一口氣。
姬芸皺起眉頭:「這才抽了多少下,怎麼就停了?」
「不然呢?」我慢條斯理地問,「懲罰而已,難道你想要他的命?」
「我看洛舟也並無異樣,不過是擦破了點,這點小傷用不著這麼大陣仗吧。」
獸人身體愈合的速度快於人類。
疼痛的確會存在,但皮膚的傷口卻能快速愈合。
所以他們很多會被僱佣為保鏢,僱佣兵,試驗品。
我答應我爸的懲罰不過是不想在今天和姬芸撕破臉皮。
順便賣我爸一個情面,讓他覺得這個女兒乖順懂事。
畢竟現在姬家,還是我爸姬常山說了算。
姬芸想讓保鏢攔住我,但我直接撞開他們,不由分說地走上前去解開玄迦的鐵鏈。
「姐姐,」姬芸站在我身後,清了清嗓子,故意說,「剛剛忘記跟你說了——」
「爸爸讓我跟你一起去處理崖州的項目。」
「你工作太忙,以後我就幫你一起分擔了。」
崖州……
我家最大的產業地。
我爸把它交給姬芸,意味著他想要重新培養新的接班人。
不過有沒有本事吃下,就看姬芸的本事了。
地下室的燈光明明昧昧,映照在我的半張臉上。
我笑了笑。
「好啊。」
7
等回了房間,沒了其他人。
我連忙上前查看玄迦的後背。
在看見他鮮血淋漓的傷口時,我心底一陣刺痛。
眼眶通紅,險些落下淚來。
他明明是為了保護我才這樣的……
「對不起,」我咬緊下唇,低聲道,「下次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玄迦微怔,有些慌亂地別過頭去,清了清嗓子緩緩道:「我不用你保護,本來應該是我保護你才對。」
「主人懲罰獸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你無需自責。」
我伸手撫上他的後背:「沒有什麼正不正常。」
「大家都可憐姬芸的身世,但明明有錯的人是我的父親,然而在他們的傳言裡,我成了惡毒的姐姐。」
「可我上輩子明明什麼也沒做,姬芸靠著自己的身份哭訴,博取同情。」
「無論我做什麼,她都是弱勢的一方,她都理應獲得大家的幫助。」
「你說,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玄迦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頰。
突然認真道:「我不會。」
他好像第一次說這種話,還有些不太習慣。
但一雙眼睛卻很真誠。
「我不會被騙。」
「我永遠忠於你。」
我啞然失笑:「那如果我騙了你呢。」
玄迦歪了歪頭。
小狼崽還不太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我笑了笑,松開了他。
「好好睡一覺吧,過幾天跟我去崖州一趟。」
骨子裡的警惕性讓獸人不習慣上床睡覺。
我給他鋪好了金絲軟墊和地毯,又拿來毯子。
他屈膝坐在地上,閉目養神。
「晚安。」我縮進杯子,關掉床頭燈,「明天見。」
玄迦嗯了一聲,房間裡寂靜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間,我隻感覺臉頰熱乎乎的。
有什麼溫軟的東西輕輕碰了我的臉頰。
耳邊傳來一聲低語:
「你要是騙了我,我也會相信你的。」
8
公會填報完資料,玄迦的名字前加上了我的姓氏:「姬」。
象徵著他有了新的家族。
玄迦拿著那張紙,沉默著看了很久,這才小心翼翼地揣進口袋。
相較於他,洛舟已然習慣了在姬家的生活。
姬芸不僅給洛舟買了很多衣服,還纏著我爸撒嬌買了一堆靈藥。
洛舟本來隻是最低級的狐狸,去公會填報資料的時候,重新測量才發現他硬生生地成了 A 級。
洛舟穿著銀絲白袍,衣擺繡著雲紋。
身材颀長,膚色白皙,路過的人都免不了多看了他幾眼。
姬芸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挽緊了洛舟的胳膊。
朝我挑釁地問:「姐姐,你不幫玄迦測一下等級嗎?」
「沒什麼必要。」我翻看著手裡的文件,「測等級是為了以後賣個好價錢。」
「我還不至於落魄到需要靠賣掉玄迦。」
「而且——」我看了洛舟一眼,意味深長地一笑,「有些是後期吃多了靈藥升的級,根本沒有參考價值。」
「你想要擁有 S 級的獸奴,那還要花更多的錢才行。」
姬芸咬了咬牙,一張臉氣得通紅。
而一旁的洛舟則是臉色微變。
今天我爸不在,姬芸連裝都懶得裝了,她冷冷一笑:「那也比姐姐你的狼人強啊。」
「你恐怕也要多給你的獸奴吃點補身體的藥了。」
這種小兒科的激將法,我根本沒放在心上,任由她說。
身旁的玄迦卻突然走到測試設備前,把手放在機器上。
對上我不解的目光,他垂下眼眸:「我不比那隻狐狸差的。」
我心中無奈。
放在拍賣行的獸人,最高也就 A 級。
S 級的已經是有錢人家豢養的愛寵。
這隻小狼崽怎麼還有種不服輸的性子。
屏幕閃爍,冰冷的機械語音開始播報:「……玄迦,種屬:狼人,等級測量:S 級……」
我一愣,玄迦得意地朝我笑笑。
像是考試拿了第一。
他揉了揉手腕朝我走來,我還有些不可置信:「你怎麼會是 S 級?」
玄迦勾起嘴角:「我說過啊,我不比那隻狐狸差的。」
他眼神暗了下來,語氣低沉:「我是從其他地方逃出來的……」
見他這樣,想來是有不願談起的往事,我也不追問。
反倒是姬芸臉色陰沉,一旁的洛舟見狀想要安撫她幾句,被她甩開。
看著兩人的背影。
我玩味一笑。
看來姬芸也不像她表現出來那麼喜歡洛舟啊。
當晚,洛舟敲響了我的房門。
還未等我說話,他已經搶先一步開口:
「姬小姐,我有話跟你說……」
他看向我旁邊的玄迦,深吸一口氣。
「你能不能,先讓他退下。」
9
不知道洛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我打了個手勢讓玄迦退下。
他微微皺眉,我自然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朝他笑笑:「沒事,他不會傷害我的。」
洛舟眼睛一亮。
等到玄迦離開,我轉身看向洛舟,平靜問:「什麼事?」
洛舟看向我的目光充滿了後悔和不甘,他攥緊拳頭,突然直直跪在我面前。
「姬小姐,我有一事想求你……」
我後退幾步想把他拉進來:「你要跪的人也應該是你的主人,我不是你的主人——」
洛舟卻不肯起身,他拉住我的手,嘴唇翕動:「對不起,姬窈……」
我心裡咯噔一下,表面仍然鎮定。
「不好意思,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
洛舟自嘲笑笑:「我知道,這件事說出來無人可信……」
他一字一句說得很慢。
在他的描述中,他說自己曾經做過一個夢,夢到他成了我的獸奴,我們籤訂契約,許諾永遠忠於彼此。
像是怕我不相信,洛舟又說了很多隻有我才知道的細節和秘密。
此時我心裡已經翻起滔天巨浪。
原來洛舟也有了上輩子的記憶。
「可上輩子我被姬芸所蒙蔽,當時您為了救我,被埋在巨石之下,您說您是為了報答我曾經救你的恩情。」
「我心如刀割,發誓一定要替你報仇。」
「其實我原本也不相信這個夢,可後面夢裡的細節越來越清楚,直到您和姬芸來拍賣行——」
「我一直想告訴您,我們才是命定的契約伴侶。」
「但礙於姬芸,我不敢破壞你們姐妹二人的感情……」
他見我沒說話,語速不由加快,急迫起來:
「您真的忘了嗎?曾經在藍月湖,我將您救起來,姬家還送了我靈藥,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找你們。」
我的目光逐漸變得迷茫起來,喃喃自語:「藍月湖……」
「想起來了……確實我被一隻雪狐救過,當時我差點就要死了……」
「對!」洛舟激動起來,「您終於想起來了!」
他走近了我,將我抵在椅子上。
墨發垂落,白袍的系帶被他解開,露出光滑又清瘦的肌膚。
伸過手臂和後背,讓我看他的傷痕。
「這都是姬芸打的,她嫉妒您,聽說我曾經救過您之後,總是把怨氣灑在我身上。」
「原本我想默默扛下,但我怕以後她對你做出不利的事情。」
清冽的雪松香味又在四周蔓延開來。
我看向他,神色復雜,但語氣終究緩和了些:「你想讓我幫你什麼呢?」
洛舟靠近了我,露出妖冶的雙瞳,低聲蠱惑:
「我想當您的獸人,可以嗎?」
「我……我還沒有和姬芸正式籤訂契約。」
我沉默半晌,平靜道:「可是我已經有一隻狼人了。」
洛舟連忙跪在我身下,抬頭認真道:「我知道您也恨姬芸,我可以幫您。」
「玄迦不過是一隻狼人,等級再高他也隻是粗鄙的狼。」
「除了打架他還能做什麼!但我不一樣——」
他放軟了語氣,苦苦哀求:「我可以幫您做任何事,以後您要是想拉攏人心,我都能幫您。」
「而且……」他苦笑起來,「那個夢太真實了,我每次醒來總是覺得心裡堵得慌。」
「看著您在我面前痛苦死去,而我卻什麼也做不了。」
「我想贖罪,不想再讓你受傷了。」
他說完這句話,房間裡安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緩緩開口:
「讓我想一想吧。」
10
過幾日前去崖州的路上。
幾人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姬芸依舊是纏著我爸撒嬌,我爸開始還樂呵呵地,漸漸地有些煩了,忍不住朝她揮揮手:「好了好了,別什麼事都來問我。」
「這些是常識,連這都不明白,後面還怎麼幫你姐姐管理產業。」
姬芸咬著下唇,面色難堪。
我對上她身側洛舟的目光,洛舟朝我笑笑。
我頓時明白,這是洛舟在從中作梗。
是他表示誠意的第一步棋。
我身側的玄迦雖然察覺到了,但依舊垂眸不語。
「你怎麼了?」我故意打趣他,「在想什麼。」
「沒什麼。」他抿了抿唇,雙手抱臂,閉目養神。
「你放心,我會忠於你的所有決定。」
我撐著頭看向窗外的寂寥群山。
每個人隻能同時和一隻獸人籤訂契約,如果要選擇新的獸人,那解除契約的過程是十分痛苦的。
人還好,有專門的機構可以治療,用時很短,隻要短短半小時就能重獲新生。
但獸人不一樣,他們需要自己默默忍受蝕骨鑽心的疼痛。
很多獸人因為無法接受這種突如其來的被拋棄和落差感,從而精神失常,自相殘殺。
洛舟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心狠啊……
低頭看了一眼手表。
距離我要的時間,還有整整一天。
11
參觀完崖州的產業,我爸給高層們一一介紹著姬芸。
眾人雖不明所以,但還是不敢多言。
幾位和我交好的高層試探性地看向我,見我面帶笑容,又暗中松了口氣。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訂好的酒樓吃飯。
他們提議明天帶我們去附近的風景區逛會兒。
「姬總,您大老遠來一趟,總得玩個幾天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