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接過話頭:「確實,早就聽說這兒的仙女湖很漂亮,一直沒空去,這次倒有時間了。」
我拉了拉我爸的衣袖:「爸也一起嗎?」
平時我很少主動邀請我爸做什麼事,他還有些受寵若驚。
連忙問一旁的姬芸:「芸芸也一起再玩幾天?」
姬芸本來就想多了解一下我們家在崖州的產業,這正合她意。
飯桌上,大家觥籌交錯。
其他人的獸奴都隻能站在桌旁,隻有洛舟和玄迦可以落座,獸奴們看向他們二人的目光充滿了羨慕。
幾個高層喝了酒,開始胡言亂語起來:「姬總,您的這兩個女兒還真是偏愛他們的獸奴。」
「都能允許他們上桌吃飯了。」
我爸不滿地看了我們一眼,隨口點了洛舟的名字:「洛舟,你們站到後面去。」
「獸奴怎麼能在這種場合落座吃飯!這不合規矩!」
姬芸不敢違逆我爸的話,連忙使了個眼色讓洛舟站起來。
我身旁的玄迦也準備起身,被我按住。
「姬芸這幾天生病,洛舟照顧她幾天沒合眼。」
「況且——」我拉長了聲調,笑了笑,「以後崖州還要靠洛舟輔佐姬芸,大家都是姬家的人,一起吃個飯而已,沒必要這麼苛刻。」
我這話說到了我爸的心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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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還覺得我把崖州交出去會心生不滿,但看見我字字句句都是為了姬芸著想。
喜形於色,大手一揮:「說得是,吃頓飯而已嘛,坐——大家一起吃——」
……
等離開餐廳回酒店的路上。
大家都回了各自的房間,玄迦突然問:「你為什麼要替洛舟說話。」
我皺了皺眉:「怎麼了?」
他深吸一口氣,皺起眉頭:「你明明知道他不是好人。」
「他和你的妹妹,都不會輕易放過你。」
我打斷了他:
「玄迦,我之前似乎沒有告訴你,人是會變的。」
我看著玄迦,輕聲問:「你不是說過,會服從我的所有決定嗎?」
死一般地沉默。
玄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可是,我反悔了。」
12
風景區在郊外,延綿數公裡的群山青翠茂盛。
我感嘆道:「這樣龐大的山群,要是有人落單,可不好找啊。」
負責接待的幾位高層連連稱是:「所以每年都有人在山裡失蹤的報道,但沒辦法,這地方太美了。」
「即便常常有人遇難,但還是擋不住來遊玩的旅客。」
我爸想去半山腰的一座廟宇求福祈禱。
他一向信拜神佛,我笑了笑:「那我就不去了,我想去山下的河邊走走。」
姬芸也不想去,她身體才剛恢復。
洛舟適時溫聲道:「主人,我們也和大小姐一起去河邊看看吧。」
姬芸掃了他一眼,冷嗤一聲:「你叫得還挺親切。」
我隻當沒看見。
身旁的玄迦準備跟著我一起下山,被我制止住。
「玄迦,你就不用跟著一起去了。」
「你身上戾氣太重,跟著我爸去廟裡拜拜神佛。」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姬芸笑了起來:「姐姐,原來你終於發現你這隻狼人拿不出手了啊。」
洛舟垂眸跟在我身旁,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
而玄迦卻什麼話也沒說,抿著唇和我擦肩而過。
……
我和姬芸洛舟一起往河邊走去,身旁的保鏢緊緊跟在身後。
姬芸打了個手勢,讓他們離遠些。
「你們後退些,我有話要跟姐姐說。」
等到保鏢們站在不遠處,姬芸才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指甲。
「姬窈,現在這兒沒有外人,我也和你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以前你怎麼對我,我現在不想和你計較了,崖州的產業我的確不熟,還需要你幫我搭把手。」
「這邊我還是可以拿給你做,但利潤分成你隻能佔一成,這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
「至於你的所有職權,那就麻煩你交給我了。」
我笑了笑,緩緩開口:
「你還真貼心,想讓我給你打工。」
「家裡產業有三分之二都在崖州,以前都是我和我媽一步步做起來的,你這是想坐享其成啊。」
姬芸冷聲說:「你們家虧欠我和我媽的事兒我還沒跟你們算賬!爸爸說了,以後家裡資產隻會留給我!」
「你是姬家的長女又如何了?爸爸他根本不喜歡你和你媽,那是奶奶逼著他娶的,你們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啊!」
「我可以隨時讓你滾出姬家自生自滅!」
我低頭看向腕表,還有兩分鍾了啊。
見我一直在看時間,姬芸嘲諷道:「你還在等誰?等爸爸嗎?跟你說吧,這個分潤的提議,就是爸爸跟我說的。」
「不,我沒等他。」我抬頭看她,遺憾嘆氣,「原本我可憐你從小沒有父母,受人白眼欺凌,但沒想到你名不正言不順還想把原配的女兒逼上絕路。」
「是會遭天譴的,知道嗎?」
13
話音剛落,轟隆隆的響聲從天際傳來,地面劇烈抖動起來,像是站在起伏波動的海面上。
滾滾巨石從山頂砸下,河邊更是突然塌陷。
姬芸頓時臉色煞白,尖叫起來:「什麼聲音?怎麼回事!」
我扶著旁邊的一棵大樹,朝她微微一笑:「我不是說了嗎,你會遭天譴的。」
此時正好和上輩子的時間重疊。
當時的我也是被她騙到河邊,恰逢地震來襲,姬芸眼睜睜看著我落入水中,而我的獸奴洛舟也隻是站在她身側,好整以暇地看著我狼狽地抱著礁石求生。
我看了一眼洛舟,他雖然慌亂,但也很快找到了攀爬物,不至於落入河中。
不過也嚇得面色慘白,雙手發抖。
我心裡疑惑:明明洛舟也有過去的回憶,難道他不是重生的。
他隻是夢見了有相應的事件,卻不是完整的時間線?
所以他並不知道今天會發生地震?
「洛舟——救我上去啊——」姬芸在水裡撲騰著,狼狽不堪。
我們恰逢在山裡,地震滾下的巨石已經攔住了保鏢們的視線。
換言之,當下隻有我們三人。
我早就知道會發現這樣的事,所以提前選了個空曠的位置,不至於被山頂的碎石砸住,也不至於腳底土地塌陷落入河中。
一旁的洛舟看了我一眼,也沒有動身的舉動。
姬芸大怒:「洛舟!你是誰的獸奴!」
洛舟垂眸輕聲說:「你平時是怎麼對窈窈的?」
「這是你的報應。」
姬芸瞪大了眼睛,尖利怒罵:「洛舟!你這個白眼狼!我平時對你那麼好!」
「我讓你去試探姬窈的口風,你怎麼能背叛我!」
洛舟死死抿唇,一言不發。
姬芸轉而痛哭流涕,祈求我:「姐姐,我錯了,求你放我一馬。」
「崖州的產業我不要了,求你救我……我們同父異母,都流著姬家的血啊……」
「打住——」我做了個手勢,「別罵白眼狼,我家小狼崽挺好的。」
我轉頭問旁邊的洛舟:「你要我救她嗎?」
洛舟一愣,顯然沒想到我會這樣問。
他看向水裡掙扎的姬芸,又看了看我,一咬牙低聲道:「窈窈,有些人留著隻能是隱患。」
「今天她的遭遇是老天爺的天譴,和你無關。」
「姬家的獨女隻能有一個。」
我滿意地笑了:「姬芸,看見了吧。」
「你的獸奴還是個明白人。」
姬芸已經徹底瘋了,然而就在這時,地震所引發的滾滾山洪傾瀉而下,巨浪翻滾鋪天蓋地地湧來。
幾乎是一瞬間。
姬芸就被巨浪所淹沒了。
夾雜著汙濁泥沙的河水呼嘯而過,將姬芸存在過的痕跡就此抹殺。
我沉默著看向身前翻騰的洪水。
洛舟連忙迎上來,露出欣喜的笑:「窈……不是,主人——」
他話音剛落,一道銀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玄迦雙目通紅,已經獸化,尖厲的狼牙死死咬著洛舟的脖頸。
他的利爪嵌入洛舟的皮膚,鮮血順著他的手臂滴下。
洛舟瞪大了眼睛:「玄迦,你怎麼敢——」
玄迦嘲諷一笑:「你怎麼敢叫她主人的。」
「不過是隻最低等的白狐,你也配嗎?」
14
餘震似乎已經消停了。
我扶著大樹慢吞吞地走到平地:「我爸那邊處理好了嗎?」
「處理好了,」玄迦低垂眉眼,言簡意赅,「腿沒了。」
「那也是他的命數,」我感嘆道,「有些男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瘸了倒也好。」
至此,就算洛舟是傻子也懂了我和玄迦是在眾人面前演了一出戲。
我故意裝作厭惡玄迦,把他派去了我爸那邊。
好讓他在地震來臨之際趁機下手。
洛舟喃喃自語:「姬窈,你……你騙了我們……」
「要說騙,哪兒能比得上你的媚術呢。」我安撫地寬慰他,「都是向你學的啊。」
姬芸派洛舟來向我表忠心,想讓我中她的美人計。
但不知為何,洛舟卻和她臨終反水。
隻能說,洛舟並非姬芸想的那麼好控制。
上輩子如此,這輩子依然。
他並不喜歡姬芸,也不喜歡我。
他隻是狡猾的狐狸,想要坐山觀虎鬥。
可他門票錢都沒給呢,哪兒能讓他免費看好戲。
姬家的女兒,從來不是善茬。
「姬窈,你就不能放過我……」洛舟苦笑,「看在我為了你背叛姬芸的份上。」
「不可以。」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
「你也知道留下姬芸是個隱患,那麼留下你,同樣是一個禍害。」
「我隻要忠心於我的人。」
洛舟這隻狐狸最擅長的就是蠱惑人心。
隻要他活一日,就像我頭頂懸掛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你真是心狠手辣。」洛舟收斂了笑意,冷冷說,「當初我就不應該救你。」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
我看向洛舟,輕聲問:「你當時怎麼知道我是姬家的女兒呢。」
「你救了我之後,我們家隻是把靈藥放在藍月湖的湖邊,並未透露是姬家的人。」
「這麼多年,你一直在找合適的機會遇上姬家。」
「你就這麼確定,你救的是姬家的女兒?」
「還是說,你早早就知道我是姬家的女兒,所以才去救的我?」
洛舟愣住。
終於在這一刻,他的表情不再是假裝低眉順眼。
而是真真切切的慌張。
他一直視為免死金牌的境遇,被我坦然地說出口後,便在頃刻間化為泡沫。
「你一直做的那個夢,沒有告訴你嗎?」
我笑了起來。
「夢裡,姬窈給了你應有盡有的財富和靈物,對你有求必應。」
「但那並非是她有求於你,那隻是她給你的施舍罷了。」
「這些地位和金錢,她能給你,也能給其他人。」
「你以為你很厲害嗎?還想繼續翻雲覆雨, 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中。」
洛舟的臉色漸漸變了。
隨之而來的,是毫無血色的慘白。
「玄迦, 」我垂眸輕聲道,「姬芸已經死了,她的獸奴一定想去陪她。」
「送洛舟一程吧。」
15
洛舟這隻狐狸根本不是玄迦的對手。
等他奄奄一息之際, 玄迦直接把他踹進了滾滾洪水之中。
「我們也回去吧。」
我朝他伸出手,輕笑起來。
「爸爸受了那麼重的傷,家裡還得有人打理呢。」
玄迦也笑了起來,牽過我的手, 十指相扣。
此時四周全是山頂滾落的巨石和東倒西歪的大樹, 玄迦一手摟過我, 直接打橫抱起,穿梭在密林之中。
他本就是山野間最自由的小狼,這對於他來說再熟悉不過。
「玄迦……」我輕聲問,「你覺得我狠毒嗎?」
從來崖州之前, 我就已經做了讓姬芸他們死無葬身之地的想法。
玄迦從不會忤逆我的任何決定。
隻會默默地執行和替我處理爛攤子。
他此時還是獸化的狀態,狼形的外貌在他臉上變得有些猙獰。
我卻覺得十分有安全感。
玄迦低頭看了我一眼, 沉聲道:「不會。」
「弱肉強食,這是基本的法則。」
獸化後的他, 聲音更為低沉沙啞。
「隻是……」他別過頭去, 加快了穿梭的步伐。
「你說你和洛舟的上輩子, 是什麼意思?」
我啞然失笑。
怎麼忘了他當時還在場了。
我隻能轉移話題,捏了捏他的耳朵:「你的獸耳還挺好看的, 下次能變出來給我捏著玩嗎?」
他垂眸看了我一眼,嗯了一聲並未作答。
……
我爸被直升機緊急送往醫院。
他甚至來不及悲痛姬芸的離世, 就已經要接受自己截肢的噩耗。
等他慢慢接受去吧。
我泡在無邊泳池裡,望著不遠處的圓月。
玄迦虔誠地跪伏於我,像是抱住了至高無上的榮耀。
於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是浮光碎銀灑在他的後背。
細細的吻小心翼翼地落在我的身上。
確實,曾經的我對於這個私生子妹妹,一向很寬容。
「(月」我輕笑起來。
「玄迦, 人類的愛意不是這樣表達的。」
他微愣,我瞅準時機掰過他的頭,咬上他的嘴唇,十指緊緊相扣,像是溺水者抓住唯一的那根救命的稻草。
空蕩的泳池裡隻傳來我們的呼吸聲。
「你不必討好我,也不必那麼小心翼翼。」
「我既然選擇了你, 也會像你一樣。」
「永遠忠誠,永遠真心。」
話音剛落, 玄迦勾唇輕笑, 突然抱起我抵在泳池邊緣上。
察覺到他的意圖,我連忙起身準備往岸上走去。
「玄迦!我們已經籤訂契約了, 不必再……」
他長臂一伸拉過我,把我拽入水裡。
伏在我肩頭,粗重的喘息聲重重地敲打在我的心頭。
明明是商量的語氣,卻帶著脅迫的意味:
「不是隻有籤訂契約才能做這樣的事……」
「您應該比我明白……」
「您剛剛說的, 不必小心翼翼, 我隻是服從罷了……」
「而且。」他盯著我,眉眼繾綣,「你知道摸我的獸耳是什麼意思嗎?」
我:「……」
不想知道!
以後也不想知道!
但他根本沒給我辯解的機會,低頭吻住了我, 聲音懶洋洋的:
「還有上輩子你和洛舟的事,今晚一起說清楚吧。」
月色低垂,朦朧如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