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無奈地看著我:「你就不能讓我把第二條說完嗎?」
我頭搖得像電動小馬達:「我是不會冒著睡大街的風險的。」
千葉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瞥了我一眼,拎著西服走了。
上樓的時候,他喊了我一聲,我回過頭,隔著樓梯與他遙遙相望。
「離婚你就別想了,還是睡大街更靠譜。」
我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不禁翻了個白眼。
你自己都琢磨好了,還讓我選個什麼勁兒……
還不是你跟楚母頂嘴,不肯跟我離婚,不然楚母怎麼可能要把你踢出公司?
10
楚母的動作比預想的快,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已經開始聯絡董事會的人,當然千葉也沒有坐以待斃,但是畢竟同是一家人,加上楚母手中的股份佔比很大,所以沒有多少股東願意站在千葉這邊。
隻有一個人例外。
這人叫李雙成,楚氏集團裡,除了楚母以外,持有股份最多的股東。
這也是之後千葉跟我聊起來我才知道的,這人原來被我寫成了楚御軒在事業上的勁敵,現在卻變成了救星。
我告訴千葉,我寫這個人的時候,給的人設是個白手起家的草莽,千葉卻跟我說,這裡的李雙成卻是個沉默寡言、心思沉重的中年禿頭。
我有些復雜地看著千葉:「你這夢怎麼還隨便改我小說的人設呢?估計那個鍾熙也是你心中設想的女配吧?」
彼時千葉被公司的紛爭折磨得很累,他疲憊地轉了轉脖子對我說:「我做夢都在改你的小說,等你醒了之後給我打起精神好好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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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搭理他。
……
又過了幾天,千葉深夜回來,敲開了我的房門,他很少在深夜裡找我,除非有很重要的事,所以他這個時候敲門,讓我有些緊張。
果不其然,千葉進來的第一句話說的就是:明晚你收拾一下東西,跟我走一趟。
我盯著他,有些茫然:「去哪兒啊?」
原來楚母給千葉放了一個月的假,名義上說是休年假,實際上是想趁他不在,尋覓一個合適的新總裁上位。
千葉借機邀請李雙成坐遊輪去國外旅行,其實也是為了避開楚母的眼睛,與李雙成好好聊聊,畢竟人家不會無條件幫忙。
「你去了是談工作,我又幫不上忙。」我聳聳肩,沒太明白他的意思,「帶我去不是添亂嗎?」
千葉忽然歪了下頭笑起來,一副「你很有自知之明」的神情。
我沒什麼表情地看著他:「你能表現得不要那麼明顯嗎?」
「我得帶上你。」千葉懶散地靠著門框,唇邊笑意未收,「這趟旅行怎麼也要半個月,我不在,沒準楚御軒他媽會找你麻煩。」
千葉看出我不太情願,看著天花板,語氣很慢:「說不定哪天她就忽然出現在門口,將你從別墅扔出去,一輩子不讓你進這個門。」
我翻了個白眼:「腿長我身上,進不進來還用她說了算?」
千葉眼底笑意更深:「那我說了算不算?」
我卑微地點了點頭:「你是大佬,你說了算。」
「那明天我接你。」千葉站直了身子,走出去,順手幫我帶上了門。
……
我當天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千葉的秘密。
千葉衣品很好。是女裝的衣品。
因為這裡是千葉的夢,我的衣櫃裡的衣物也是他想象的衍化,我收拾東西時打開衣櫃,隻見裡面從晚宴禮服到日常衣裙,顏色和樣式一點兒都不直男。
甚至我看了都心動。
於是我開始懷疑千葉很可能是個女裝大佬。
當我將疑問拋給千葉時,千葉的臉色都黑了幾分,語氣僵硬地告訴我,他有一個做模特的妹妹,上高中的時候就開始拍雜志封面了。
車子在冷清的公路上穿行,快要開船的時候才勉強趕上,上船時千葉給李雙成打了個電話,對方說他在遊輪上的酒吧等他。
我們找到房間,隻是匆匆把行李堆在門口,就來到了酒吧,當我看到中年禿頭的李雙成時,心中有點兒失望。
本來我給他寫得挺威猛的。
趁千葉與李雙成說話的空當,我四處轉了轉,酒吧裡的裝潢幾乎都是木質,很有質感,燈光柔和昏暗,置身其中讓人覺得這裡像是被施了魔法,時間在這裡都變得慢了下來。
我四處遊蕩,不經意在角落裡看到了一抹身影。
那人一身紅色開背細帶長裙,長發如瀑,端著酒杯立在角落的暗影裡,看不清神情。
輪廓像極了鍾熙。
還沒等我走過去,那女人就將酒杯放到了吧臺,轉身消失在人群裡。
要是鍾熙也在船上,會不會太巧了?
回去的路上,我想問千葉,他的行程是不是被鍾熙知道了,但是轉念一想,或許千葉自己也不清楚。
夢境本身就是潛意識,潛意識這種東西,沒人控制得了,哪怕是千葉真的在夢裡讓鍾熙進來,他自己也不一定知道。
從酒吧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半夜,穿過走廊的時候,我抬頭就能望見天上密集的星群。
也許我正在經歷他的某段記憶,否則不會這麼真實。
我們一前一後進了房門,當我看到房間裡面的時候,有些反應不過來。
之前放行李的時候,我為什麼不走進來看一看呢……
屋裡確實寬敞,還有一個大陽臺。
關鍵是床,隻有一張。
還有比寫手跟自己的責編睡在一塊兒更恐怖的事兒嗎?
我生死看淡,望著千葉,「大哥你訂房的時候沒有標間嗎?」
「沒有。」
「那你不知道訂兩個房間嗎?」
他要敢說沒錢,我就抽死他。
「訂兩間房才奇怪吧。」千葉將外套掛衣架上,坐在沙發上,伸手扯松領帶,「李雙成還帶了幾個投資人過來,據說其中還有女主家的舊親戚,合法夫妻兩個房間不正常。」
我認命地合上眼。
千葉笑得很不屑,「怕我對你做什麼?」
他不說還好,說了反而更尷尬。
但是千葉好像並不這麼覺得。
「行吧。」千葉站起身,一邊解開襯衫扣子,一邊朝浴室裡走,「那你就睡地上吧。」
我坐在窗邊聽著裡面的浴室裡的水流聲,隻覺得憂愁。
也不知過了多久,千葉穿著睡衣走了出來,低頭用毛巾蹭著潮湿的黑發,領口依舊整理得嚴絲合縫。
千葉將毛巾隨手搭在沙發上,拿過桌上的吹風機開始吹頭發。
屋子裡安靜得隻有吹風機的嗡鳴聲,而我已經快要窒息了。
他怎麼就能平靜得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千葉吹完了頭發發現我還坐在床尾,就走到我身邊。
我的目光緩慢地從他的拖鞋到裸露的小腿,沿著衣帶路過微亂的鬢角,一路向上,最後落到他漆黑的眼底。
千葉沒什麼情緒,「你壓到被子了,你要不睡,就去沙發坐著。」
我很是不情願地站了起來。
你就不能睡地上嗎?
千葉鑽進被子裡,平整的床上鼓起一個包。
看樣子是不能了。
我知道他聽不到我內心的悲鳴,於是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了浴室。
出來的時候,床上的那位已經不動了,我放輕腳步,走過去看了一眼,千葉雙目緊闔,呼吸平穩,睡得很是安穩。
這下連吹風機也沒法用了。
我頹然地抓握了一下湿漉漉的頭發,又看了眼沙發。
沒有被褥的話後半夜應該會被凍死。
我看著床上的千葉,心裡一沉,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把毛巾一扔,關了燈衝著床大步走了過去……
然後小心翼翼地掀開了被角。
布料發出的摩挲聲在靜謐的房間裡格外刺耳,我屏住呼吸坐好,輕輕放上雙腳,然後再慢慢躺倒,挨上枕頭。
終於躺平了,我吊著的這口氣才算呼出來。
但最開始我挪得太狠,現在我半隻手臂貼上了千葉的脊梁。
我覺得我像是個排雷的,每動一下都是膽戰心驚。
先是小幅度挪了挪,離他遠點。
見他沒醒,又挪了挪,接著準備翻個身。
「你別亂動,我睡不著。」
黑暗中,千葉的聲音不啻於平地驚雷。
我僵著脖頸,慢慢轉過頭。
千葉不知什麼時候已轉過身,半張臉埋在柔軟的被子裡,目光清明地望著我。
11
我趕緊找回了理智。
反正已經騎虎難下,我隻能硬著頭皮躺了回去,姿勢端正得像是入土的遺骸。
被子隻有一條,我又不敢離他太近,拽過來的被子隻能剛剛蓋住腿。
房間重新歸於平靜,而我卻毫無睡意。
我睜著眼睛在黑暗裡望著吊燈,夜裡房間溫度漸低,冷意慢慢蹿上來。
千葉背對著我,我們之間空了很大一塊。
如果往裡靠一靠,我的身體就能蓋上被子。
但我實在不願讓千葉再醒過來,隻能改平躺為側臥,認命地縮成了一團。
「你是想凍死?」
千葉突然出聲,我心下一沉。
我換個姿勢都能醒,他大概率是神經衰弱。
千葉聲音有些啞,從枕頭裡拔出腦袋,短發被壓得有些亂,他表情痛苦地拍了拍我倆之間的鴻溝:「我有毒嗎?你往裡靠一靠會藥死你?」
我搖搖頭:「你沒毒,但你有病。」
千葉迷蒙的眼神找回了幾分神思,我識趣地閉上了嘴,我怕再抬槓他會把我踢下去。
我手腳僵硬地爬到能蓋到被子的位置,不敢越雷池一步。
重新躺下的時候,我的頭發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臉,千葉手指撥開時,下意識捏了兩下。
「你不吹頭發嗎?」他困惑地看著我。
我實話實說:「想吹的時候你睡著了,又不好吵你……」
黑暗中我聽到他痛苦的嘆息,然後傳來窸窸窣窣一陣響。
千葉坐起身,打開了床燈。
「不吹幹會頭痛。」
左右千葉也醒了,我就沒有推辭,借著光拿過吹風機,坐在床頭開始吹,千葉伸直腿靠在床頭上,抱著臂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