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吃飯的空當,我找到管家偷偷問她,昨天千葉什麼時候進我房間的,管家有些為難地看了我一眼,問:「太太你最近睡著的時候總會驚厥,你有印象嗎?」
我睡眠不好我知道,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管家接著告訴我:「最開始還是先生發現的,後來先生總會在你睡著的時候看著你,你的狀況就沒有那麼嚴重了,但是先生不讓我告訴你。」
我在客廳裡呆坐了一會兒,決定去楚氏集團找他。
秘書告訴我千葉正在開會,我在他的辦公室外面等了一個中午,終於等到千葉辦公室裡的人走,秘書才進去告訴他。
等秘書出來的時候,表情尷尬地看了我一眼:「抱歉,我不知道您是總裁的太太……」
千葉從門裡探出頭,告訴秘書:「去訂兩份餐。」
然後他看向我,讓我進來。
偌大的辦公室隻有我們兩個,我在辦公桌邊坐下看著千葉。
他在櫃子裡似乎翻找著什麼,自從穿越來到這本書裡,千葉隻穿西裝,本來主角的人設身材很完美,西裝傍身更是襯得寬肩窄腰,長腿筆直,再加上千葉總是喜歡將襯衣扣子扣到最上面,渾身透著股禁欲氣質。
我看得出神,又連忙收回視線,在內心唾棄了一下自己。
對我的隊友有非分之想,實在太不是人。
等千葉轉過身的時候,手裡多了一份報紙,他有條不紊地將報紙鋪在了辦公桌上。
「等一會兒餐來了,在這裡吃完再走。」千葉重新坐回辦公椅上看著我,「你來找我做什麼?」
我向他表達了近幾日被他照顧的感謝,還有那天出言不遜的歉意。
言和之意昭然若揭,千葉應該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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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還沒有等千葉說話,秘書就將工作餐送了進來,我們的談話暫時中止,我們倆沉默地吃完了飯,千葉就說讓我跟他出去一趟。
我心中忐忑,到底要不要和好你倒是吱一聲,不回應是幾個意思?
千葉帶著我來到了地下車庫,來到自己的車前,示意我坐進去。
我鑽進副駕駛,千葉也跟著進來,關門的瞬間,鎖上了門,他垂目在駕駛座下面摸了一陣,手中多出一把水果刀。
我盯著那把刀,頭皮發麻。
千葉看著我,眼中是一片無盡的黑。
他很認真地看著我:「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你要認真聽好。」
我盯著他的刀子哆哆嗦嗦:「你這是讓我吃飽了,留下遺言好送我上路的意思嗎?」
千葉的眼神困惑:「你在說什麼鬼話?」
我指了指他的刀:「那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了然,接著將刀塞進了我的手裡。
我更蒙了。
「南澤十九。」他看著我,聲音清晰低沉,「我們不在你沒完成的小說裡,而是在我的夢裡……更準確地說,是你在我的夢裡。」
千葉將他隱瞞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了我。
當薛綿綿車禍墜崖時,千葉本以為自己會死,而當衝擊與翻滾停息之後,千葉睜開眼睛,視野裡是自己臥室的天花板,床頭的臺燈未關,散發著柔和的暖光。
但是抑制不住的困意潮水般襲來,千葉再次合上了眼睛。
醒來時,就見到我用手機給他放《大出殯》,趴在他耳邊說要開猛男趴……
千葉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夢時,十分開心,但在看到我之後,他有點開心不起來了。
直到我告訴他我說不定已經猝死在家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
夢裡有人求救的奇聞異事,有些像是靈異文橋段。
可萬一是真的呢?萬一我真的猝死在家呢?
畢竟相識一場,如果自己是這個小姑娘最後的機會呢?
……
我聽他敘述完,腦子裡像是有很多隻破鑼在敲,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千葉編輯,我之前告訴你的是事實,我不是你的夢。」
千葉垂下眼簾,想了一會兒:「真實也好,夢境也好,隻要我能醒過來,一切就都能有答案,再就是我不能由著你在這裡亂來,說不定什麼時候你就會把自己折騰死。」
「我哪裡亂來了?」我不忿。
千葉話語裡多了幾分沉重,「南澤十九,你要是真不害怕,昨天晚上會嚇成那樣?」
我沒有說話。
他捏了捏太陽穴,似乎很疲憊,然後指指我手裡的水果刀:「你把我捅死,說不定我就能醒過來。」
我果斷將水果刀又塞進他懷裡,「這種破事兒您別找我,我容易留下心理陰影。」
千葉似乎知道我會這樣,於是自己拔出水果刀,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千葉已經對準自己的胸膛攮了進去。
我下意識撲過去,摁住了他被刺的胸口。
可是,除了襯衫的破口,別說是血,連傷痕都沒有。
我詫異地盯著他。
千葉將刀拔出來:「我試過了,我沒法殺死我自己。」
接著他將水果刀遞向我。
「你想不想出去?」
我看著水果刀,心間震顫,直到千葉自己將水果刀塞進我的手中。
「我不會死的,你別太緊張。」
千葉坐直了身體,等著我下手,見我遲遲不動手,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將刀朝著自己的方向送過去。
刀尖抵在他的胸口,平整的襯衫被抵得向下凹陷,刀尖逐漸刺穿布料,潔白幹淨的襯衫上滲出一圈鮮紅。
我甚至能夠感覺到鐵器進入肉體的黏鈍感。
千葉的手推著我朝前送刀,刀尖刺進皮膚,我的手就僵住,不願再向前一分。
他抬起眼睛蹙著眉,探究地望著我。
我的額頭早已滲出一層冷汗:「殺我的話,能不能出去?」
「如果你是你自己的意識,消失了很可能會死,你還能出現在我的夢裡,就證明或許你現在還活著。」千葉捏著我的手又用力了幾分,「快點。」
我被逼得沒辦法,隻好閉著眼睛偏過頭。
但是我的手根本不聽我大腦控制。
「不行不行,這我幹不了!」
我實在是受不了,直接松開了刀,千葉快被我氣死了,看了一眼掉在身上的刀,抬頭瞪著我,「你……」
「你幹什麼!」
尖叫聲在靜謐的停車場裡格外恐怖,我和千葉同時一愣,朝著擋風玻璃外看去。
楚母站在車前不遠處瞪著我們,目眦欲裂。
9
在楚母的眼裡,我正在持刀行兇,受害者是她寶貝兒子。
解釋已經來不及了,楚母幾乎是帶著殺氣衝過來,試圖打開車門,發現車子鎖住,然後開始猛拍車玻璃。
隔著車窗我都能聽見她尖厲的喊聲:「白皖心!你敢動我兒子一下,我殺了你!」
楚母狠戾的表情的確很有震懾力,我默默回過頭問千葉:「你說我現在下車她會不會跟我動手?」
千葉看著窗外,「我覺得吃了你都有可能。」
一直坐在車裡也不是辦法,千葉讓我先拽住車門,然後他下車去解釋,我依言照辦。
隻是千葉前腳剛邁下車門,我這邊的車門就被扯開。
永遠不要低估一個暴怒的中年婦女的力量。
她瞬間將我從車廂裡拖出來,一把將我扔到地上,拽著我的衣領就是一耳光。
被自己創造的人物蹂躪,我應該是網文寫手裡的頭一個吧。
去他的虐文!
我一把推開楚母,直接從地上站起來,冷冷地看著她:「別碰我!」
楚母手指上的戒指好像刮到我了,我的臉上火辣辣地疼,千葉趕緊將我和她隔開,楚母張牙舞爪了一會兒,漸漸冷靜下來,看到千葉襯衫前那點兒血,一副快要心疼死的模樣,然後嚷嚷著讓千葉和我離婚。
千葉也不太擅長應付中年婦女,楚母情緒上來了根本不聽你說什麼,必須要按照她的想法來,你要不同意,就鬧到你同意為止。
我覺得站在這兒看戲沒什麼意義,於是轉身走了。等走遠了,我又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憑什麼都欺負我?為什麼我總挨打?
於是我將原因歸結於大綱。
反正是因為趕稿死的,踹千葉一腳解恨……不過分吧?
然後我中途又折了回來。
千葉的注意力還在他難纏的老母親身上,也沒注意到我過來,我對準他的膝彎就是一腳,他被我踹得朝前踉跄幾步,要不是眼疾手快撐住地面,肯定要摔個臉著地。
然後我心滿意足地走了,楚母尖厲刺耳的咆哮聲被我拋在腦後。
我徑自回到別墅,管家開門的時候看到我臉上長長的血痕,「呀」地叫了一聲,「怎麼搞的,之前的傷還沒好呢,太太你這臉是不想要了?」
我也懶得解釋,帶著滿心的疲憊兀自回了房間。
管家看出我心情不好,沒多一會兒,就敲開了我的房門,站在門口問我:
「太太,家裡冰箱空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買些東西?」
管家真的是一個很會揣摩人心的家伙,永遠能夠在你最不舒服的時候,知道讓你如何舒服。
我從床上翻起來嚷了一聲,「去!」
來到商場我帶著管家瘋狂掃蕩,來時車裡空空,回來的時候車裡都快塞ṭŭ⁼不下了,我今生第一次體驗到盡情刷卡的快樂,雖然是在千葉的夢裡。
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我也不忍心管家一把年紀了還要替我拎大包小裹,於是我將大件都接了過來。
回到家,才發現客廳的沙發裡,歪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千葉靠著沙發,一條腿搭在矮桌上,西裝外套丟在一邊,歪著頭沉沉睡去,一臉疲態。
管家隻是看了一眼,就默不作聲地走進廚房。
白天的時候我隻是生氣,自己踢他那一腳挺狠的,踢完我就後悔了。千葉在這裡已經很照顧我了,不該拿他出氣的。事情已經這樣了,何必為難隊友呢?
良心作祟,我放下東西,湊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掀他的西裝褲腿,想看看他的腿是不是被我踹壞了。
隻是一截褲腿而已,我竟然帶著點兒給美人剝衣的緊張感。平心而論,這副皮囊,我寫得真好看。
忽然我覺得有些不對,下意識地朝千葉看去。他剛剛醒來,雙眼皮上壓了道深深的褶,意識尚未清醒,漆黑的眼眸帶著朦朧霧意。
蹲在地上的我立即站起來,臉唰地一下紅了個透。別問我為什麼臉紅,我就是不好意思。
「你幹嗎呢?」千葉看著我,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
「我我我我……」
我磕巴了半天,什麼都沒說出來。
他看了眼被卷到小腿的褲管,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了,懶洋洋地仰起頭,「心疼啊?」
「不是心疼,是良心痛!」我瞪了他一眼,又耷拉下眼皮,不經意看向他的膝蓋。
「你是踹得挺狠的,但你現在不應該擔心這個。」千葉伸了個懶腰,拍了拍沙發,示意我坐下,「楚御軒的媽準備將我踢出公司了,我們就要睡大街了。」
我一愣,趕緊坐下湊到他跟前,我寫的楚御軒是總裁,不至於翻不出楚母的五指山。畢竟主角都自帶光環。
千葉後來分析了一下,覺得一個跨國公司,楚御軒白手起家也要大概四十歲才能建立起這樣的規模,跨國公司可能也是他的父母打的基礎。
再加上楚母是公司最大的股東,如果想罷免楚御軒,背後動動手腳,完全沒有問題,左右是自己兒子,低頭服個軟,還能從頭再來。
千葉伸出兩根手指告訴我,現在有兩條路供我們選:一是跟你離婚,保住我總裁位子;二是我們兩個賭一把,冒著睡大街的風險……
我伸手將他代表睡大街的那根手指摁了回去:「離婚吧,至少還能睡大房子,你給我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