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總裁當得倒是盡心盡力,但凡他多分點兒心思在鍾熙身上,沒準我們早就出去了。
吃完早飯,管家正在收拾桌子,忽然有人按門鈴,我走到門口,一開門,鍾熙拎著行李站在門口,光彩動人,用指尖摘下臉上的墨鏡,對我說了個「Surprise!」
我面無表情地關上門。
鍾熙在最後的瞬間總算扒住了門縫,帶著幾分尷尬告訴我,她跟千葉說好了,在這裡住一段時間。
如果在現實裡,我會很討厭這種姑娘,但是現在我還得指望著她。
於是我打開門挪了下身體,放她進來。
鍾熙在這裡住的幾天,千葉也一直沒有回來過,鍾熙反倒更像是個等待丈夫歸家的妻子,一到晚上的時候就在客廳裡轉悠,眼神總是飄向窗外。
後來鍾熙親自來跟我道歉,說那天在楚宅的時候是她不好,不該那麼說,更不該那麼做。
鍾熙掏出一個小盒子交給我,我打開一看,竟然是被她扔掉的婚戒。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鍾熙聳聳肩,小貓討饒般地看著我。她還說為了向我表示歉意,要請我去參加一個聚會,我想推託,卻又覺得不對,或許是鍾熙要搞什麼小手腳,於是答應下來。
聚會是在三天後的晚上,我穿了件黑色小禮服跟著鍾熙上了車,鍾熙坐副駕駛,一直在低頭玩手機,似乎是在跟人聊天。
我想了想,掏出手機,給千葉發消息。
我:你還沒回家?
沒想到千葉立即回復了我:正在路上。鍾熙去家裡了?
我:來好幾天了,跟塊望夫石似的,天天等你回來。
千葉:戒指收到了?
Advertisement
我一怔,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是他讓鍾熙找的戒指。
嗯……內心有些怪怪的。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千葉:專業道具,別輕易扔。
我收了收心思,接著告訴千葉,戒指收到了,鍾熙邀我去一個聚會,我現在正在路上。
我看著屏幕上方「對方正在輸入」了很久,才發來一條消息。
千葉:別去,下車。
這就是他的不對了,鍾熙擺明了是故意讓我來的,我得尊重 NPC,尊重劇情走向啊。
一般套路,估計鍾熙會找一堆人揍我一頓。
挨揍可以,認輸不行,我作為主角,要有主角的骨氣。
我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敲:我這可是為了咱們倆的命運舍生取義,你還想不想出去了?
千葉:你在哪兒?地址發我。
車子停了下來,鍾熙回過頭告訴我「到了」,我點點頭,沒顧上許多,隻是倉促給他發了個位置,就沒再看千葉的消息。
鍾熙帶我來的竟然是一個酒莊,高大的輪廓佇立在靜謐山林之中,被燈光一晃,十分漂亮。
我並不知道是誰攢的局,整個酒莊都被包了下來,走進大廳,四處人影攢動,都是些年輕的男男女女。
鍾熙很善於交際,在人池裡面遊蕩了一圈,就跟人家聊得不可開交,沒過多久人就不見了,而我這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圍過來幾個漂亮的男孩子,跟我攀談了起來。
我下意識地摸了下右手無名指,忽然意識到,戒指雖然我收了,但是並沒有戴。
不是我吹,女主白皖心為了能讓讀者們更上頭,我在正文裡描寫得十分漂亮,所以我對白皖心的顏值絕對有自信。
但是不要忘了,這具美麗的殼子裡面,藏著的是一個寫文寫到脫離社會的女寫手,二十二歲的母胎單身。
面對這麼多異性的搭訕,我能保證不跑都是拼盡全力。
我被漂亮男孩圍在中間,隻覺如芒在背,連說過什麼都忘了,但是他們氣氛十分火熱,聊得開心的時候就開始喝酒,不開心的時候也要喝酒,我也不知道我喝了多少,總之最後我人都是暈的。
這跟喝酒的眩暈感還不太一樣,你喝多了還是有力氣的,而我現在覺得像是被抽掉了骨頭。
我覺得不對勁,於是尿遁而去,本想走到院子外面吹吹風,可是卻根本辨不清方向,我扶著走廊的牆壁,模糊的視線裡忽然伸出了一隻手,將我扶住。
我看不清他的臉,隻記得他的手腕上那塊表很奢侈,我被對方攔腰抱起來,等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在床上。
我甚至不知道這是哪裡,一時間冷汗驟起,也不管什麼姿態,連滾帶爬地翻下床,朝著門口跑去。
對方背著我正在脫衣服,見我忽然跑了,連忙追過來,將我摁在地上。
我的腦袋被他摁進地毯裡,對方單手吃力地想拉開我後背的拉鏈,我的呼救聲似乎是激怒了他,他幾乎毫不猶豫,抡拳砸在了我的頭上。
我一陣耳鳴目眩,隻覺得口鼻中血腥味湧出,失去了反抗力。
隱約聽那男人說,鍾熙給的什麼藥,下了這麼多,人怎麼還醒著?
果然是霸道總裁文啊,同樣的配方,同樣的味道。
可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頭上的燈光在我視野裡閃爍,幾乎是求生的本能,我的手還在不斷地四處摸索,攀上茶幾,忽然摸到了一個硬物。
憑著手感,我判斷出是煙灰缸。
對方的注意力還在我的衣服上,所以我揮下去的時候,對方都沒有察覺。
他慘叫了一聲從我身上翻了下去,我當即不顧一切朝門口爬。
身後的人罵了一聲追了過來,一把薅住我的頭發。
這下換我慘叫了。
那一刻,滿腦子裡想的都是,完了,我完了。
門口一聲輕而尖銳的開鎖聲傳來,下一刻,眼前的男人直接從我身上飛了出去。
我沒誇張,他真的是飛了出去,還帶倒一個沙發。
一件西裝蓋到我身上。
我勉力爬起來,視野之中,千葉大步朝男人走過去,背影裡都帶著戾氣。
他一把將人從地上拖起來,收掌成拳,狠狠砸上他的臉。
對方的大腦還處在當機的狀態,等反應過來,千葉又是一拳砸在他的胃上。
男人像是蝦一樣躬下身去,千葉拽著他的衣領,朝著我的方向拖,對方被他的力道扯得七倒八歪,最後撲在我面前。
千葉的手指插進男人的發間,將他的腦袋薅起來,男人啊啊大叫。
「道歉。」千葉的聲音從喉嚨裡擠出來,漆黑的眼眸蓄著臘月寒天。
男人終於知道對方不好惹,於是果斷道歉,而同時保安和經理也從門外湧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架勢,紛紛愣住。
千葉將男人的頭狠狠一甩,伸手抱住了我。
「沒事了,別怕。」
千葉的手臂力量大得幾乎要將我揉碎,我很奇怪,為什麼他的手抖得這麼厲害?
7
鬧劇最終以千葉帶我離開收場。
我怕他趕鍾熙走,沒敢告訴他是鍾熙做的手腳,但是估計他也能猜得出來。
回到家之後我就睡了過去,隱約聽見門外有動靜。
似乎是爭吵。
我打開門,來到走廊,從二樓向下看去,千葉在樓下站著,鍾熙拖著行李箱一路哭著往外走。
千葉動作也夠快的,鍾熙在別墅裡都沒有留到天亮。
我「哎」了一聲,千葉回過頭,目光冷淡地望著我,我想說的話全都咽進了肚子裡。
我隻好閉上嘴,看著她離開,最後鍾熙那陰鸷的眼神,讓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感覺比起我,她更像是被搶了老公的原配。
千葉從樓下走上來,經過我身邊的時候說了一句「過來」,徑直走進了我房間。
畢竟當時千葉因為我還把人打了,當時要是沒有他,我也許真的要交待在那兒。給人家添了麻煩,人家說什麼我就閉嘴聽著好了。
然後我就後悔了。
千葉哪裡是想教訓我,他分明就是想吃了我,眼裡情緒翻湧,像是野獸發動攻擊前壓住的殺氣。
他就坐在沙發前,用那種眼神靜靜地看著我。
我向來會看人眼色,走到他面前,雙手握拳舉過頭頂,虔誠地喊了一句:「爸爸我錯了!」
千葉的肩膀一頓,眉目冷煞,毫不猶豫地在我心頭插了一刀:「我沒你這種智障閨女。」
他今晚跟鍾熙的氣估計還沒消,這會兒衝我來了。
我低頭看著腳趾,語氣裡帶了幾分小心,「那我要是不去的話,鍾熙不就沒法演了嗎,所以我才去的……而且不是你自己把她放進別墅的嗎?」
他被我氣笑了,從沙發上站起來。
「我放她進來是因為這裡是我的地盤,她不敢對你做什麼,你倒好……自投羅網。」千葉背著光,一半臉隱沒在暗影裡,目光晦澀,「你就那麼想出事?」
他走到我面前,目光一寸寸從我身上刮過去,忽地輕笑了一下,「說不定我不該去,沒準是我多管闲事……」
我忽地明白千葉意有所指,我瞪著他也火了,「你當我想出事?我這不是在按照劇情走嗎?你要不出這垃圾大綱我能有今天?」
想想我一個寫手,被自己親手寫的橋段折磨得死去活來,委屈瞬間湧上來。
我伸手揩了下眼角,「要不是為了錢,誰寫這垃圾玩意兒啊!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千葉沒忍住,「《紅樓夢》沒你這麼用的……」
「你上一邊兒去!」我大吼著伸手朝門一指,呼吸顫抖,眼眶發燙,「扒皮編輯!」
千葉看著我,喉嚨動了動,終是沒有出聲,轉身走了。
從這次爭執之後,他做他的事,我演我的富家太太,我們冷戰了許久。
因為那次襲擊讓我的臉傷得很重,額頭眼角青紫交加,隻能暫時躲在家裡不出門。不過偶爾會在海邊晃一晃,有一次逛完回來,在走廊碰巧看到千葉。
千葉看到我的臉,下意識地一怔,接著垂下了眼皮。
面面相覷,都是尷尬。
接著我毫不猶豫地與他擦身而過。
從那天以後,我再也沒有出房間一步。
人一安靜下來,很多以往的事情便總會不由自主被回憶起來,我養傷的這段時間睡眠很差,永遠都繞不開之前在酒莊裡的悲慘遭遇。
夢裡我最後總會莫名平靜下來,但是今晚我似乎被魘住了。
那雙大手從天而降,撕扯著我的頭發,在夢裡我不敢哭,因為如果哭出來,那雙手就會對我施暴。
我驚恐地睜大雙眼,向他哀求,希望他能放過我。
——別打。
——放過我。
——求求你,放過我。
那雙手從我的腳踝一路向上,最終扼住了我的咽喉。
我霍然睜開眼睛!
「南澤……」
漆黑的屋室裡忽然傳出一道聲音,我呼吸一窒,近乎崩潰,猛然回過身,哆嗦著摸向床燈的開關。
房間瞬間被光填滿,我下意識看向那聲音的來處。
千葉坐在我的床邊,目光有些壓抑,像是在極力隱藏著情緒。
我尚未從巨大的恐懼感裡抽離,呆愣愣地看著千葉的臉,冷汗已經將睡衣浸湿。
千葉伸手將我抱在懷裡,幹燥溫暖的溫度從他的身上傳來,心底的陰暗漸漸退去,我仿佛劫後餘生般地用額頭抵住他的肩膀,緩緩舒了一口氣。
「沒事了。」他的手掌覆上我潮湿的長發,「已經沒事了。」
8
我不知道千葉什麼時候走的,醒來的時候他人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