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臉頰貼上去,低聲道:「你想再試一次嗎,鍾先生?」
氣氛醞釀得正好。
鍾衡摘下被我扯亂的領帶,取下眼鏡,修長的手指覆上我的手背,將我按在窗邊柔軟的沙發上。
玻璃外是萬家燈火,星星點點地映在我眼底。
鍾衡吻著我的耳畔,一聲又一聲地叫:「阮甜。」
「阮甜。」
他難得這樣失控。
我深吸一口氣,把臉埋在他胸前,輕聲道:「鍾衡……別再離開我了。這三年,我好想你啊。」
這聲音裡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忐忑,仿佛酒意與欲望催化下,終於顯露出的心事一角。
但在鍾衡看不見的地方,我眼中醉意褪去,隻留一片冷凝,萬分清醒。
離開他的這三年,我早就把演技磨煉得足夠出色。
鍾衡不知道。
他隻是手在我背後輕輕一頓,然後很用力地把我攬進了懷裡。
「我不會再走了。」
這聲音認真又嚴肅,仿佛一個莊重的承諾。
三年前的無數個夜晚,他也曾在情動不已的時候,這樣跟我許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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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扯了扯唇角,勾起一抹嘲諷至極的笑。
——騙子。
6
我和鍾衡就這樣,恢復了從前的關系。
他開始頻繁地和我出入各種公開場合,也絲毫不懼記者的拍攝。
之前那條破鏡重圓的熱搜又被翻出來,把我的熱度炒了上去。
這麼多年,鍾衡身邊唯一公開過的女朋友就是我,這下消息出來,雖然罵我的人不少,但嗑 cp 的,同樣不在少數。
不久之後,我在一次活動現場,見到了白採薇。
上次見面還是在試鏡片場,我隻遠遠地看過她一眼。
這次隔得近,我才發覺她有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眸,被聚光燈照得像是星星。
她微笑著跟我打招呼:「你好,阮小姐。」
鍾衡就站在我身後,可她目光掃過,無波無瀾,隻微微點了下頭算作打過招呼,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盯著她的背影愣了兩秒,身後就傳來鍾衡的聲音:「我說過,我沒有女朋友。」
我猛地轉過身看著他:「那天你讓我把角色讓出來,又是怎麼回事?」
鍾衡眼中破天荒地閃過一絲狼狽。
他偏過頭,低聲道:「秦導來了,我帶你去打個招呼。」
我原本是該發脾氣,或者借機刺他兩句的。
可他挽著我的胳膊一步步走向聚光燈下時,溫熱穿過布料貼在手臂上,我千瘡百孔的心髒好像也在一點點被填平。
我忽然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有鍾衡在場,我跟秦導相談甚歡,並借機順利敲定一檔國民一線綜藝的合作。
錄制那天,鍾衡親自開車送我。
從前這種情況,他一般都是喊助理小杜送我過去的。
我提著裙擺鑽進車裡,從小林手中接過流程臺本,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鍾衡把手搭在方向盤上,問我:
「昨天我讓小杜送過去的東西,你還喜歡嗎?本來想親自送過去的,但公司那邊臨時有個會議。」
我頓了頓,抬起頭來,神態自若地微笑:「喜歡啊。」
其實小杜送來的那一堆禮物盒還被我丟在公寓裡,拆都沒拆開。
之前鍾衡也總是讓小杜過來送東西,珠寶、車鑰匙、包包……還有他想看我穿的,那些衣服。
我每一次都會溫柔有禮地謝過小杜,再特意把東西留到鍾衡過來的時候,拆給他看,在他面前扮演欣喜又乖順的小姑娘。
鍾衡眼神微微一黯,但沒再說什麼,隻是轉過頭去,默默開車。
但我沒想到,節目組除我之外,竟然還請來了莊寒。
目光相撞的第一眼鍾衡就抿了抿唇,下意識扣住我手腕,扯著我靠在他身邊。
莊寒穿得花裡胡哨,腦袋上扣了頂棒球帽,耳朵上還掛著亮晶晶的耳墜,滿身的青春氣息快要溢出來似的。
他一見我就熱情洋溢地揮手:「甜甜!」
我看了看他,再望向身旁似乎很冷靜的鍾衡,忽然有些想笑。
我跟莊寒是有合作過兩部戲的,雖然那時他咖位不夠,戲份很少,但我們的互動不算少,之前談過的那一段,圈子裡也有不少知情人。
因此綜藝錄制期間,主持人有好幾次想把話題往曖昧的方向引。
我微笑著不接話茬,莊寒則慣例插科打诨,四兩撥千斤地把問題推回去。
到最後,主持人隻能半真半假地感慨:
「不愧是合作過好幾次的,二位的默契實在令人羨慕。」
我拿手卡遮住臉,微微勾了下唇角,沒有作聲。
錄制結束,天已經黑了,外面氣溫驟降。
等化妝師給我卸了妝,小林才發現,她沒給我帶外套。
她遲疑地看著我:「不然……我去隔壁找莊先生他們借一件吧?」
話音未落,一件帶著體溫的西裝外套就落在了我臂彎上。
鍾衡微微垂下眼:「不用,穿我的吧。」
我挑著唇角笑起來:「好啊。」
鍾衡有輕微潔癖,外套上除了淡淡的冷冽香氣,連煙草味都沒有——哪怕他常抽煙。
我把那件外套披在身上,忽然記起來,這香味是銀色山泉,我之前送給他的第一瓶香水。
脫掉外套後,鍾衡身上隻剩下一件白襯衣,領帶打得一絲不苟,襯出漂亮的肌肉線條。
他又習慣性站得筆直,越發顯得身材高大挺拔。
鍾衡已經三十五歲了。
可歲月似乎格外優待他,以至於除去越發穩重冷靜的性格,幾乎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我打量鍾衡片刻,伸出手挽住他的手臂:「走吧。」
出門的時候,夜風微涼,我裹著鍾衡的外套,低頭穿過影棚外綠植叢生的長廊,在燈光一閃時驟然停下腳步,抬眼往角落看去。
有人在偷拍。
鍾衡挽著我的手臂微微一緊:「我讓小杜去處理。」
我把手臂抽出來,伸了個懶腰,慵懶道:「不用,隨他去吧。」
我們到停車場的時候,莊寒已經提前走了。
小林和靜姐開保姆車走,我縮進鍾衡的副駕,劃著手機看莊寒發來的微信消息。
「甜甜,我先走了。今天的表現還可以吧?」
我笑了笑,打字回他:「演技進步不少。」
「什麼啊,我是真心實意的好不好!」
就這麼你來我往地聊了不少,直到鍾衡忽然剎車,我才抬起目光。
「到家了。」
鍾衡淡淡地說。
回去後他說還有些工作要處理,抱著筆記本進了書房。
我洗了個澡,松松垮垮地掛了件浴袍出來,從冰箱裡翻出一瓶龍舌蘭,調了兩杯酒,又丟進兩顆冰球,然後去書房找鍾衡。
鍾衡有很輕微的近視,但隻有工作時才會戴上眼鏡,氣質愈發顯得禁欲。
我垮著浴袍靠在他身邊,晃著酒杯看向電腦屏幕。
不論從前還是現在,鍾衡工作時是從來不避著我的。
有時我也會好奇,他究竟是太信任我,還是根本就不覺得我能對他的公司造成任何影響。
從前我淪陷在他編織的未來構想中,錯覺是前者。
但現在我很清楚,大概率是因為後者。
杯中的冰球化了大半,鍾衡還盯著屏幕上細細密密的數字看,像是要看出花兒來。
我等得不耐煩了,一點一點把手伸過去,曖昧地摸索著他的腕骨。
鍾衡卻忽然抽回了手。
我動作一頓。
「鍾衡,你在生氣?」我眨了眨眼睛,忽然笑起來,「總不會是因為莊寒吧?」
7
他抿了抿唇,不說話,隻是眼底的光愈發深沉。
我微微俯下身,一點點湊近鍾衡的臉。
這個動作讓我身上的浴袍滑落,露出赤裸的肩頭。
距離過近,呼吸交纏,鍾衡看了我片刻,忽然扣著我的下巴吻了上來。
其實他向來不多話。
之前有一次在劇組,和我拍吻戲的男演員故意 NG 了好幾次,在我嘴唇上蹭來蹭去地佔便宜。
我要躲開,他就跟導演嚷嚷:「阮甜老是躲,這戲怎麼拍啊?」
等攝影機關掉,他立刻又換了副嘴臉,不屑道:「你這張嘴不知道親過多少男人,我還嫌髒呢。」
我歪著腦袋看他:「那你蹭來蹭去,是很想和男人間接接個吻嗎?」
他抬手要打我,被正好來探班的鍾衡一把抓住手腕。
第二天,劇組就換了個男主角。
現在想來,過去那三年,鍾衡的確把我保護得很好。
唇上傳來輕微的刺痛,我回過神來,對上鍾衡近在咫尺的目光。
在這樣過近的距離下,他的眼神被情欲填充,不再掩飾其中暗藏的侵略性,像是宣誓主權的猛獸。
「阿阮。」他抬手覆在我眼睛上,低聲道,「專心一點,這種時候你還在想誰?」
溫熱的手從我裙擺下探進來,一路往上。
我咬住嘴唇,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沉入情欲的深海。
鍾衡的體力格外好,到最後我連指尖都發軟,他卻依舊精力旺盛,甚至有餘力把我被汗水浸湿的碎發別到耳後去。
我睜開眼睛,仰頭望去,鍾衡身上的襯衫竟然還穿得端正,如果不是領帶方才被我扯亂,看上去就像坐在公司的會議室裡。
看起來十分禁欲,又格外誘人。
鍾衡俯身,在我額頭印下一個吻:「睡吧。」
他起身,去書房重新取了電腦過來。
一片沉暗的房間裡,隻有屏幕的光瑩瑩亮起,還有偶爾敲動鍵盤的輕微聲響。
這一夜,我睡得格外熟。
後面幾天,靜姐幫我接了個新劇本。
一部大投資大制作的科幻片,我的角色,是一個被打了針劑所以瘋狂又極端的女科學家。
為了揣摩角色,我那幾天幹脆住在了片場附近,沒有回家。
正好鍾衡也有事。
據說有個小公司的創始人找到他,想談一筆合同。
原本鍾衡是要拒絕的,可他那個向來受寵的侄子鍾以年專程來求,鍾衡也就應了,說先看看方案,再做決斷。
我的戲份不多,拍了幾天就結束。
殺青那天,鍾衡有個飯局,讓鍾以年過來接我。
那是個長得很高的男孩子,眉眼與鍾衡有三分相似,隻是更青春年少一些。
他把車停在路邊,去便利店買了些東西,回來的時候,我眼尖地看到袋子裡放著一盒岡本。
我挑挑眉:「有女朋友了?」
「不是……」鍾以年支支吾吾了半天,避開我的目光,「……叔叔讓我幫忙買的。」
呵,竟然是鍾衡。
我嗤笑一聲,把盒子取出來,順手塞進鍾以年口袋裡:「你留著吧,我家多的是。」
之前聽鍾衡說過,他侄子今年剛滿 21 歲,還在上大學,連戀愛都沒談過。
我剛把東西放進他口袋裡,他的臉就迅速紅了起來。
「還有,我要喝這個。」我從鍾以年那拿走那瓶冰可樂,把熱的紅茶留給了他,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開車吧。」
鍾以年也就真的不再作聲,默默開車。
我一邊喝可樂,一邊用餘光打量他的側臉,有那麼一瞬間,仿佛能透過他明澈的眼睛,窺見鍾衡當年的模樣。
關於鍾衡的事,六年前我就了解過一些。
他出身鍾鳴鼎食之家,卻隻靠自己創建了現如今的公司,又立足文娛圈進行投資。
因為眼光奇準,不出三年,身價就翻了倍地往上漲。
我遇到鍾衡的那一年,已經是他鋒芒畢露的時候。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我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透過他。
車在酒店樓下停住,我忽然意興闌珊:
「算了,你上去吧,我不想去那種場合。我開你的車去兜兩圈風,等下讓鍾衡的司機送你回去,好不好?」
鍾以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