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文成績不錯,又很在意人緣,所以無論是誰問她語文題,她都會認真地回答。
但她沒想到,在她站在講臺,彎腰講題時,張康舉起了手機拍攝從她領口透出的風景。
昨晚,我從黑名單裡把她拖出來,給她發送照片。
我本以為她也早就拉黑我了,卻沒想到發送成功了。
此時,她給我打了幾通通話,還發了整整 5 個屏幕的小作文。
我面無表情地切出她的聊天框,背上書包去上學。
……
我到學校時,教室門口已經被家長圍了個水泄不通。
有個暴脾氣的家長直接一拳砸在教室鐵門上:「誰是張康?!」
看著眼前高大得跟俄羅斯棕熊一樣的暴怒家長,老班正汗流浃背地維持著秩序:「各位冷靜一點,有話好好說……」
一群家長直接罵了起來:「我們把女兒送學校來,難道就是讓小癟犢子拍些亂七八糟的照片嗎?
「讓始作俑者出來解釋!下跪道歉!沒教養的玩意兒……
「校方要是想把這事揭過,我們就去找教育局投訴,就說你們學校教壞學生!」
老班還在教室前門安撫家長,後門卻突然傳來了大喊:「抓到了!」
眾人回頭一看,就見幾個家長正七手八腳地摁著一個狼狽的男生——正是張康。
他被這教室外的勢頭嚇到,想要從後門溜走,結果被蹲守的家長抓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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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混亂中,拳腳無眼。
等老班好不容易擠進人群,張康的臉頰上已經多了兩個巴掌印。
隔著沸騰的人群,我與狼狽的張康遙遙相望。
我朝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用口型一字一頓地對張康說:「賤人。」
張康讀懂了我的唇語。
他喘著粗氣別過臉,臉上的表情復雜極了——憤怒、痛恨、懊悔……還有我最想看見的,恐懼。
這件事鬧得太大,驚動了校長。
最後,校長和家長代表進行了長達一個下午的商談。
相關同學被陸續叫進辦公室,又一個個出來。
教室裡。
女生們圍在我的座位邊,聽我敘述整件事的原委——當然,我進行了一些藝術處理,比如我昨晚如何英武地在小樹林毆打了張康一頓,才逼他解鎖了手機。
她們用崇拜的目光看著我,仿佛我一夕之間就從眾矢之的,變成了人心所向。
講完故事,氣氛沉默下去。
班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李逐光,謝謝,這次多虧有你。
「還有之前的事……對不起。」
我知道,她說的是之前張康帶頭孤立我時,她們選擇明哲自保、對我視而不見的事。
陸續有女生嗫嚅著對我道歉。
我沉默了很久,最後假裝風輕雲淡地揮揮手:「沒事,都過去了。
「如果你們真的想謝我,就和我做朋友吧。」
我笑著說:「我最近有點缺朋友。」
我曾經很注重邊界感。
這件事情之後,我明白了大部分同學好關系、打成一片的重要性。
見我態度淡然,班長松了一口氣:「好,大家都是好朋友!
「之後我們不會再讓任何人喊那個惡心的外號了……」
一旁有男生小聲吐槽:「大雷怎麼了,大雷是褒義詞。」
班長一拍桌子:「這算哪門子的褒義詞?
「身材好才是褒義詞、漂亮才是褒義詞。大雷隻是你們用來侮辱人的詞語。」
「我看你鼻毛挺長,那我們以後叫你鼻毛怪怎麼樣?」
……
放學時,老班將我單獨叫到了辦公室。
老班告訴我,我提供的證據很完整,張康承認了自己偷拍女同學的事實,也承認了私藏教材費的事。
但他家長咬死說,偷拍並不非張康的自發行為。他是因為加了很多網絡群聊,被裡面居心叵測的社會人士蠱惑,才犯下大錯。
校方不願將此事鬧大,而眾多被偷拍同學的家長非要學校一個交代,於是經過商討——學校決定開除張康。
說實話,這個結果已經超過我的意料了。
我查過,絕大多數在學校的偷拍事件,都會通過輪番的思想教育、最終達成和解。
即使是情節嚴重的,治安法也隻會處以十日以下拘留,以及五百塊以下的罰款。
所以,開除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老班疲憊地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突然開口:「李逐光,之前你跟老師說,張康經常開你的玩笑。
「當時,我沒引起重視,以為隻是普通的惡作劇。」
「我的職責是教書育人,但我卻沒能把高一 3 班教好。導致你受了欺負,卻不敢去相信自己的朋友、求助自己的老師。」
他站起來,鄭重地對我鞠躬:「我應該向你道歉——
「對不起,老師讓你失望了。」
老班承諾,會找和張康玩得好男同學單獨談話,一定會將不正的班風徹底扼殺。
在我準備離開時,老班對我說:「李逐光同學,你很勇敢。
「但以後萬一有類似的事,你可以試著相信老師、相信同學。
「希望有一天,高一 3 班不會再讓你失望。」
我走出教師辦公室,然後被門外的洛星堵了個正著。
她的表情有些委屈:「李逐光,你一整天都在躲著我!」
我瞥她一眼,抬腿就走:「我沒躲你。我隻是不想跟你說話。」
她本來要來拉我的手,卻被我毫不留情地甩開了。
洛星愣了一下,馬上跟上我的腳步。
她比我矮一個頭,追趕得有些氣喘:「對不起,之前是我犯傻、信了張康的鬼話……」
「你……你是還在怪我嗎?
「你沒看我今早發給你發的消息嗎?」
我突然停下腳步。
洛星剎車不及,因為慣性裝在我背上,發出一聲痛呼。
「為什麼你總是這麼理所當然呢?」
我輕聲問:「是因為我之前沒什麼朋友,所以你以為隻要你示好,我就會原諒你嗎?」
洛星似乎被我冷淡的表情嚇到了。
她呆呆地說:「我已經道歉了,我也會努力彌補……」
我打斷她的話:「洛星,彌補不了了。」
洛星噎了一下,大大的雙眼泛起微紅:「可是……你都原諒了班長和其他女生啊?
「為什麼唯獨不原諒我呢?」
我嘆了一口氣:「因為你剛轉學來時,我是第一個和你說話的人。
「洛星,在你最無助的時候,我主動和你成為朋友。
「但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選擇背叛了我。」
我直視著洛星,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洛星,叛徒不配得到原諒。」
洛星嗚咽著跑走了。
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後,我打開手機,第二次看著洛星今天清晨發給我的那些小作文。
屏幕裡,洛星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她有些語無倫次地對我解釋——她來自一個單親家庭。
在她還小的時候,一個身材很好的阿姨搶走了她的爸爸。
在那之後,她媽就很反感這個類型的阿姨,連帶著洛星也留下來童年陰影。
洛星是個認死理的人。
她聽信了張康那些有鼻子有眼的謠言,也害怕霸凌的矛頭會對準她,於是她選擇與我撇清關系。
她雖然賭咒發誓,承諾會彌補過去的錯誤,但她對我的傷害已經造成。
保守迂腐的思想或許並非她的原罪。
但她的童年陰影,不是她理所當然傷害我的理由。
曾經,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但今後,我會有很多朋友。
張康退學後,我的生活重回正軌。
那夜之後,我再沒主動聯系宋望舒。
一方面,我好像欠宋望舒一個解釋。
另一方面,我卻又沒什麼好解釋的——我就是利用他了,那又怎樣?
我經歷萬難,最終靠自己完成了反擊,成為了許多人眼中的正義使者。
我當然感激雨夜中的那一把傘。
但就算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利用宋望舒。
我們之間冷了一段時間,沒想到最後還是宋望舒打破了冰點。
看著宋望舒將最新的物理筆記本遞給我,我心裡有些酸澀。
他說:「小黑還等著你考進年級前 50,然後把它抱回家。」
我啞口無言。
其實這件事,我也騙他了。
我家租的那個小破房子,房東壓根就不給養貓。
但一想到我那剛有點起色的物理成績,我猶豫片刻,還是接過了宋望舒的筆記。
算了,多的都騙了,不差這一次。
我僵硬地假笑著:「謝謝你。我也會努力幫小貓找領養的。」
……
周五放學。
我單肩挎著書包,路過籃球場,卻發現場邊的人特別多。
是有什麼大賽嗎?
我湊上去看熱鬧,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洛星。
她低著頭站在宋望舒身前,垂在身側的手攥得很緊。
圍觀吃瓜的人群議論紛紛:「這是在幹什麼?」
「不知道啊。表白嗎?」
「不會吧,宋學霸不是連水都不隨便接嗎?那女生誰啊?勇得一批。」
我艱難地擠過人群,走到同樣在默默吃瓜的球隊隊員們旁邊。
刺蝟頭隊員看到是我,眼神有些怪異。
我實在好奇:「這是鬧哪出?」
刺蝟頭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告訴我:「這個洛星是你們班的吧?她是來道歉的。」
我眯起眼睛:「……道歉?」
我從他們七嘴八舌的解釋中拼湊除了事情的原委。
之前,在我開始頻繁往籃球場跑時,張康起了壞心思。
他弄不到宋望舒的聯系方式,就趁著球賽,偷偷寫紙條塞進宋望舒的背包。
洛星見過他塞紙條,也知道紙條上的內容,但卻三緘其口,沒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刺蝟頭有些尷尬:「那些紙條……無非就是些你的謠言。
「隊長從來不信,所以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而如今,洛星親自向宋望舒澄清此事,告訴他那些紙條上的字句都是子虛烏有。
那邊,洛星已經和宋望舒結束了談話。
她抬頭,恰好與不遠處的我四目對視。
洛星目光躲閃,鼻尖也微微泛紅。
她無措地低下頭,轉身想走,卻突然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看到宋望舒扶了洛星一把,我身邊的刺蝟頭不悅地「嘖」了一聲。
他大聲嘟囔:「茶裡茶氣的。
「表面看起來一臉清純,聲音那麼嗲,背地裡還不知道怎麼……」
洛星顯然聽到了他的話,背影有些僵硬。
我直接抡起肩上的書包,狠狠打了刺蝟頭一下。
「不是,你幹嘛?!」一米八大高個的刺蝟頭驚恐地舉起雙手。
他有些委屈:「你不是不喜歡她嗎?
「她之前在校門口汙蔑你偷錢,現在又來做這套功夫,這你能忍?」
我瞪他一眼:「一碼歸一碼!
「我是不喜歡她,但我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她可能犯過錯,但這不是你給人家造黃謠的理由。」
刺蝟頭冤枉得不行:「不是,這算哪門子黃謠?」
我冷冷地說:「你自己清楚。」
很多字眼看起來正常,但一旦是評判異性,特別是男生評判女生,就會生出有很多別的解讀——這就是最隱晦的蕩婦羞辱。
無論是胸大,還是聲音嗲,其實都是用這個道理。
刺蝟頭嘟囔:「好吧好吧,我之後注意。
「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麼能和隊長玩到一塊了……」
期中考後,我超常發揮,感覺有把握能進年級前 50——也就是能上榮譽牆了。
清早。
我在刷牙時,突然接到了班長打來的電話。
她語氣焦急:「李逐光,你今天千萬、千萬別來學校!」
……
我衝進校門,首先看到了一群人水泄不通地圍在那面榮譽牆邊。
看到我過來,不少人露出了異樣的目光。
他們默契地讓開一條狹窄的通道,讓我能走到那面榮譽牆前。
我的心髒在劇烈跳動。
當我走上前,看到牆上被貼著的那張照片時,我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
那張照片拍的是一個女生側躺著睡在床上的情景。
畫面上的女孩穿著清涼的吊帶睡衣,胸口露出大片雪白,甚至擠出了曖昧的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