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看怎麼沒有名醫氣度。
“你便是揭榜的遊醫?”
清禾態度極好,笑眯眯點頭:“是我。”
為首之人瞥她一眼:“隨我們走吧,不要亂看或者試圖逃走,否則後果自負。”
清禾吐槽:“你們這裡請醫生,第一件要說的事居然是禁止逃走麼?”
護衛看她的目光越發古怪。
這少女怎麼看怎麼單純,莫非真是個小傻瓜揭榜了?當真不知道在水遺島當醫生的風險程度?
但這張告示被施加了咒術,築基期以下無法揭下,眼前少女必身懷靈力。
罷了。
反正出問題,死得也隻是這個外鄉小姑娘。
護衛們輕視的表現清禾一覽無餘。
“他是不是覺得我很傻?”清禾在心裡好笑地問祓神。“哈哈哈哈怎麼可能。”
祓神欲言又止,最後隻輕嘆一聲:“嗯。”
“您這聲嘆息是什麼意思?!”清禾驚了。
“還說我不知道在這裡行醫的風險……今天我偏就要讓海青明知道,請我做家庭醫生的風險。”
她興致盎然地謀劃道:“我準備到時候找個單獨相處的機會,然後問他【今天這個房間,我和你隻能有一個人活著出去,猜猜會是誰】,你說怎麼樣?感覺想想他那時候的表情就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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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
“我給您出氣呢,麻煩您稍微有些自覺好麼!”清禾調高聲音,強調道。
這可是她精心思索許久,想到最爽的打臉法子,祓神就這樣潑涼水,太過分了嗚嗚嗚。
明明……也沒有那麼差勁嘛!
祓神不緊不慢道:“若你實在生氣,萬道雷霆下去,將他海氏萬年基業劈得稀碎,再廢去根骨。雖然他本人僥幸苟活,但六親死絕,永無翻身之日,豈不是生不如死。”
清禾:嘶。
好吧,那好像是她眼界小了點。
她虛心認輸。
接著,她嘆息贊嘆:“不愧是祓神大人,處刑方法還是您更有創意。”
神靈:……
這話確定是在認真誇他?
可清禾還真是覺得,祓神的想法確實別致而狠絕,屬於高居上位者才有的,隨意撥弄罪人宿命絲線之感。
海氏屬實得感激涕零,如今小心眼的是她,而不是祓神。
否則祓神當真要追究罪責,那番來自神靈的冷酷,豈是輕易所能承受?
剛才僅從這簡短一句,她已能嗅到鮮血的鐵鏽氣息了。
神靈一怒,流血千裡,不外如是。
神靈輕嗤,並未因她不太恰當的彩虹屁而有何情緒波動。
隻有些淡淡譏诮意味。
水遺島屬實得感謝柳氏。
若非他們將清禾帶到神靈面前,今日水遺島場面,恐怕就不會是頗有些好笑的,少女摩拳擦掌的遊記實錄了。
他們需得感念她。
緊緊拉住了怎樣一個……即將墮入深淵,惡孽纏身的邪神。
護衛將清禾引至海氏府邸。
她沒能見到海青明本人,隻看見了一個蓄著山羊胡中年修士,自稱為海氏管家之一,胡玉。
胡玉倨傲道:“敢問仙子師出何門?”
清禾倒想說實話。
然而考慮到報出祓神大名會招來玄武遺咒,她倒好說,可隻怕其他在場人都得死,清禾便說道:“鄉野散修,不值一提。”
能成為海氏管家,雖不是最頂級的幾位,但胡玉還是學著主人養了不少眼高於頂的習慣。
一聽少女無甚跟腳,胡玉身上傲氣更甚。
盡管面前少女穿著氣度均非凡俗——但修真界有一說一,稍微有些本事的男修女修,都能給自己收拾出相當看得過去的模樣。
這般外表光鮮程度,與萬年世家海氏的底蘊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倒不如說,除了小……那位,身為海氏家生子的胡玉,這輩子根本就沒見過形容粗糙之人。
他敷衍道:“我引你去客房,這幾天大小姐身體不適,等我請示過家主大人後,方對你再做安排。”
至於具體什麼時候?
看他心情吧。
此時已過了他當班時間,正該與幾個俏麗小婢子調笑喝茶,卻被護衛拉來應付這鄉野村姑,屬實可氣。
等他什麼時候闲下來了,再說傳達家主的事。
——莫說他不負責。
小姐的病,來來去去看了多少醫者了,濟世堂的醫仙在她幼年尚且有救時,亦是親自診治過,可有見效?
如今小姐那副模樣……反倒連累不少被懸賞吸引而來的醫者白白送了性命。
他拖上幾日,保不準就能叫這小村姑留得苟命。
照他說,眼前的少女合該下跪感謝他的再生之德。
“嗯,隨意。”清禾說道。
她面上仍然維持著平靜沉穩的外表,這是她身為神靈座下行者,對自己的要求。
但她心裡其實有點煩。
她不傻,自能看出胡玉的懈怠輕慢。
被護衛押送威脅著帶來,又被胡玉隨意敷衍,除非菩薩聖人,否則泥人還有三分火性呢。
再任性點的說法——她很想給這慢吞吞又眼高於頂的管事一拳。
一開始被看不起,她還在心裡與神靈調侃自嘲,但所有人都這樣姿態,她還不得不耐著性子交涉,便越發不開心了。
隻是……
清禾忍不住反省自我。
“感覺我脾氣變壞了。”清禾在心裡與祓神反思,“我以前耐心沒有這麼差的。”
更不會因為旁人的冷待,就覺得不開心。
神靈淡淡道:“那你道德底線,著實高得值得世人學習。”
“我認真的呢!”
其實她知道,自己剛才那種表現,更妥帖的形容是——被寵壞了。
但這四個字屬實肉麻到一定程度,十分挑戰她的羞恥心,因此清禾將這句話咽了回去。
可要是祓神再嘲諷,她就要丟出來互相傷害了!
神靈輕嗤,沒再說話。
但下一瞬。
海氏府邸所有人俱齊齊抬頭。
因為天地間陡然凝聚的狂暴能量。
此刻分明天高雲淡,陽光燦爛,然而晴空一道霹靂——當真是字面意思的晴空霹靂。
一道閃電居然如狂瀾般,直直朝著胡玉劈下!
山羊胡男人當即噗通一聲栽倒於地,正正匍匐於清禾面前,姿態恍若謝罪。
原本平靜的海氏府邸,頓時如炸了鍋似的,嘈雜聲嗡然。
“發生了什麼?!!”
“胡管事?胡管事還好麼?”
“快告訴家主大人!”
“我好像看見了……晴空霹靂???”
清禾作為距離胡玉最近之人,臉上亦露出吃驚表情。
不是吧,她就是在心裡想著給那人一拳,怎的就平白落淚給他電麻了?
胡玉滿身焦黑,倒在自己面前一抽一抽的,她面上表現出的驚訝,的確不是作偽。
她上前一步檢查胡玉氣息,在心裡脫口而出:“他沒死吧?”
沒錯,在這樁離奇事件的頭號嫌犯人選上,清禾頭一個找上了祓神。
“沒死。”祓神道。
不過斷了腦海是非根罷了。
用胡玉本人的話講,這叫留得苟命,合該向清禾磕頭道謝。
“您在為我出氣麼?”清禾感動得眼淚汪汪,心道祓神當場清算的品質,屬實叫人出氣。
“勿要自作多情。”神靈平靜道,“不過是他身有惡孽,又恰好撞到我眼皮底下,故此引動天理,受到現世報罷了。”
“哇,天理主動幹的麼?愛你,親親!”
清禾親不到天理,又不可能親天理的本體祓神。
她便在指尖凝聚出電光——一小撮天雷,隨後貼在唇畔,當真準備輕盈一吻。
然而還沒吻到,她手中的雷光便消失了。
原來,神靈暫時收回了她引動天雷的權柄。
清禾疑惑:“嗯?您為何要收回我的權柄?”
祓神聲音毫無波動:“你確定要以天雷氣息,引得眾人矚目?”
此處為海氏本部,高手無數,很難說會不會有人察覺到這一小撮天雷所蘊含的濃鬱天理氣息。
須知道,此刻已經又不少人圍上來,查看胡玉情況了,其中不乏原本隱藏在暗處的高手。
按照清禾毛手毛腳的作風,多半會露馬腳,使得事情越發麻煩。
清禾這次委屈自己,揭榜充任遊醫,就是為了盡量以正常方式接近海氏大小姐。
是這個道理沒錯,但是……
“您覺得那道晴空霹靂就不夠引人注目麼?!”
有一說一,她脾氣變壞的原因,絕對是祓神的錯。
如果不是他這麼自我地寵著她,哪裡會叫她現在連一點點委屈都受不了嘛。
“您該適度自省。”清禾確信道。
祓神:?
“說了。”神靈不容置疑道,“為天雷自發所為。”
您最開始還說是天理幹的呢。
不過考慮到神靈的面子,她還是好心地沒揭穿。
哼。
她脾氣再差,也比口是心非重度患者的祓神強多了!
第三十五章 新娘
清禾嘴上那麼吐槽,但見慣大場面的她也覺得沒什麼。
不就是天上掉下來一道霹靂罷了,很新奇麼?
因此她轉頭決定離開。
這個向導被電麻了,不太合用,得換一個。
清禾平平淡淡,若無其事,然而落在其他人眼裡,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她與胡玉原本走在海氏府邸交錯縱橫的湖心長廊裡,海氏奢華,住宅與其說是府邸,不如稱作百裡水榭。
因為這片廣袤湖泊,根本是由海氏當年某位化神期先輩,以全力在家中生生鑿出的。
湖心亭出現晴空霹靂,自然眾目睽睽,瞬間引來海氏弟子打手注視。
何人敢在海氏府邸鬧事?!
“胡管事!”
“被襲擊的是胡玉?”
“好像是那個準備離開的小姑娘幹的。”
“留住她!”
胡玉在海氏算不得地位崇高,但好歹也是中高層管事,能在家主面前偶爾露臉的那種。
因此見清禾仿佛準備開溜,又沒什麼背景,不少人已然決定拿下她刷番聲望,事後好狠狠在家主面前長波臉。
搶在最先開口的一人厲聲呵斥道。
“站住!”
嗯?
在和她說話麼?
不是吧。
清禾好奇回首,卻見面前陡然劈來黑影。
原來,發現清禾準備離開,那人二話不說,呵斥的同時,已五指狠厲作爪,目標直指她的肩臂與腰腹。
這一擊若是落實了,清禾會被反扭手臂按倒在地不說,經脈也必將受到嚴重內傷。
但那又如何?
不打死就是了,何必在意她受什麼傷。
海氏從來都是這副霸道作風,看不慣便忍著。
清禾的神識瞬間察覺到氣流暗湧方向,然而她修為稀碎,無法就此做出應對。
她平常時間全部拿去鑽研如何改善生活了,哪會考慮引氣鍛體之類的事?
如今她雖為出竅期修士,卻是純純氪金玩家,頂多擁有築基級別的戰鬥意識。
哪怕察覺到有人攻擊,身體卻根本跟不上。
換做正經修士,這種躺平隻怕死一萬次都嫌不夠。
然而對清禾來說——這真的算問題麼?
且不論其中有什麼誤會,清禾發誓,她真的沒反抗。
她隻是身體出於本能地,微微抬手試圖護住自己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