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提箱裡就蜷著一個小女孩,以一種蝦尾蜷曲的姿態側躺在手提箱內。
雙手雙臂緊緊地擠在團成一塊的身體前,呈現一個祈禱的姿勢,她的小臉蛋很白皙,眼皮緊閉,睫毛靜悄悄,但好像還有一絲血色,嘴唇也有淡淡的血色。
她仔細觀察了她的胸口,有微微的起伏,徐一周還活著,這是她今天最開心的事情。
但這份喜悅她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她幾乎是冰冷地說:“你把她怎麼了?”
“怎麼了?”江盛轉頭看向她,笑了笑,“你好像不高興,這樣活的禮物你不高興嗎?”
“你給她吃了昏睡藥?”
“幾片安眠藥而已。”江盛伸手去蓋手提箱。
“等等。”孟思期打住了他,“你想捂死她?”
“你這麼心疼她?”江盛往後退了兩步,“聽你的話,我也希望她活著回去,那樣你才會心甘情願跟我走對吧。”
“下午三點的飛機。”江盛提醒。
“江盛,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能不能如實回答我的幾個問題?”
“噢?”江盛笑容更盛,“這個時候你還想著審訊我?不過我可以回答你,但隻給你十分鍾時間,不然趕不上飛機。”
“八年前,蒲公英紡織廠的五朵金花,是怎麼死的?”
江盛蹙眉,沉默了下說:“這種問題我怎麼回答?”
“你不想我跟你去澳洲?”
“哼哼,有趣,我竟然被你拿捏住了。好,我可以告訴你。俱樂部有很多穿制服的女人,那是因為,很多男人喜歡這種制服。從小到大,我就喜歡穿制服的女人,就像我現在喜歡你,不過我喜歡她們和喜歡你不同,我隻喜歡她們穿著制服的身體,而你,是你的人。我是要了五朵金花,但很快,我就玩膩了,至於怎麼死的,你得問賈龍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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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期盡力讓自己冷靜,她繼續問:“阮夢櫻呢?”
“阮夢櫻?”江盛眯著眼看著她,“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放走她?”
他慢條斯理地說:“阮夢櫻太剛烈了,她也很漂亮,我是很喜歡她,她欠了我錢,所以籤了一年賣身契,一年後,她說她要離開,”他笑了笑說,“你覺得可能嗎?但我好像,又放走了她……”
他的笑容斂了斂,好像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兒,慢慢說道:“阮夢櫻的眼睛很像我的母親……”
江盛記得第一次見到阮夢櫻的時候,是賈龍輝派人將她送到了一間包廂,彼時他正坐在沙發椅裡,抽著煙觀看電視機裡面的槍戰港片。
兩個下屬把阮夢櫻頭上的黑色頭套抽掉了,江盛瞥了一眼,他發現阮夢櫻長得很漂亮也很清純,但他見過太多漂亮的女人,在他眼裡,她隻不過是一件商品。
被兩個下屬按在地上,阮夢櫻顯得很倔強,但她還是屈服地跪在他的腳下。
“怎麼了?”江盛懶洋洋地問。
“老板,她叫阮夢櫻,今年二十一歲,是一家開發銀行職員,欠了咱們十幾萬,還不了,隻能帶回來了。”
女孩抬頭爭辯,帶著沮喪:“老板,我當時是借了八千塊,但我在規定時間還了,他們誣陷我,說我拖延了一天。後來數目越來越大,我根本還不起。”
那一刻,阮夢櫻抬起頭時,一雙漂亮的眼睛,映入了江盛的眼底,他認真看了一會,嘴角染上笑意。但他帶著白色面具,那看起來就像一張恐怖的笑臉,以至於女孩打了個哆嗦。
江盛對兩個下屬大罵:“怎麼回事?你們這是違法的,知不知道?”
現場一片死寂。
一人嗫嚅道:“實際情況,她那天確實帶了一筆錢,但是忘記在借條上籤字。”
“不是這樣的,”阮夢櫻爭辯,“是他們說錢給了就行了,根本不用籤字。”
“哎呀,可惜了。”江盛吸了一口煙,從沙發上直起身,將煙在煙灰缸裡掐滅,“你在銀行工作,不知道借錢還錢都需要書面字據的嗎?這種事情我真的做不了主。”
阮夢櫻抽泣道:“老板,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如果再漲下去,我一輩子都還不起。”
“是啊,一輩子,這麼年輕這麼漂亮,一輩子多可惜。”江盛忽地拿起煙灰缸,朝門口砸去,兩個男子根本不敢退讓,煙灰缸將其中一人的手砸得青白,顫個不停。
他吼道:“人家都說還不起,你們還帶回來?”
“老板對不起對不起。”兩人低頭連連道歉。
“出去,都滾出去。”在江盛的怒吼下,兩個人顫顫巍巍出了門。
煙灰缸裡的一襲煙灰掉在阮夢櫻的頭頂,烏黑的頭發上染了白色。
江盛俯過身輕輕地吹了一下。
阮夢櫻緊張地向後仰了仰身子,面如土色。
“不要害怕,”江盛緩緩伸出一隻手抬起阮夢櫻嬌嫩的下巴,對上她驚恐的眼神,溫柔地說,“還不起還有別的辦法。”
空氣裡隻剩下阮夢櫻急促、害怕的呼吸。
江盛語氣溫柔體貼:“這十幾萬肯定是要還的是不是,你也不想抵賴對吧,為了公平起見,我們籤一份合同,你在我們這工作一年,你放心,這裡很正規,一年之後,咱們之間的賬一筆勾銷。”
阮夢櫻的眼睛裡閃著淚花,她像是被迫答應了。
很快,她籤了一份合同,還被要求穿上開發銀行的制服,她再次面對江盛,小心翼翼地問:“老板,請問我的工作是做什麼?我可以很努力。”
“噢,既然這麼上進,那麼我先來教教你。”江盛不急不慢將皮帶解開,“過來,先用嘴巴,知道怎麼做吧。”
房門緊閉,外面是喧鬧聒噪的歌聲,震耳欲聾的音樂,不一會就從屋內傳來阮夢櫻“不要,不要”的哭訴和絕望的叫喊聲。
那天江盛將薄薄的白色手套摘掉了,在俱樂部,他為了擔心別人取他的指紋,他始終都帶著面具和手套,但那天,他為了感受阮夢櫻身上母性的味道……
面對孟思期明亮如許又不畏強權的眼睛,江盛笑了笑,漫不經心地說:“阮夢櫻的眼睛很像我的母親……因此我給了她特殊照顧,每一次玩了她過後,我就有一種罪惡感,一年時間,我仍然沒有馴服她,她想離開,甚至嘲笑我不遵守合同和諾言。那天,我拍下了她的照片,我告訴她,阮夢櫻,我可以放你走,如果你想找警察,就去找路鶴,他是這世界上最正直最會破案的警察,我可以和她賭,看看誰先死!”
說這句話時,江盛咬著後牙槽,笑意當中透現出幾分邪魅和蔑視。
孟思期內心裡陣痛著,但面上依舊冷靜,她知道江盛這是和阮夢櫻玩獵殺遊戲,就像森林裡的猛獸捕捉到一個獵物後,故意放走她,但是利齒卻永遠向著她,隨時都可以吞噬她。
她冷笑道:“所以,你萬萬沒有想到,她會用她的死致你於死地!”
江盛咬了咬牙:“一個俱樂部而已,對我來說,算不了什麼。”
“孟思期,”他朝她前傾著身子,嘴角勾起幾分瘋狂的笑,“你以為憑我江盛一人之力,能讓西雅圖這座娛樂之城十年無恙?你以為我逃出生天沒有一把保護傘?你以為你看見的就是這世界的全部,孟思期你太天真了,你以為你這小小的螢火蟲,墜入黑夜,還會閃光?”
“是,我是螢火蟲。”孟思期正色道,“無論黑暗有多大,但像我這樣小小的螢火蟲也有千千萬萬,無論黑暗多麼恐怖,萬千光芒也會讓黑夜變成黎明!”
“黎明?”他無趣搖了搖頭,像是不想和她爭辯,“我,隻是黑暗的開始,你永遠都無法想象黑暗有多大,黑暗的盡頭是什麼?那張白面具底下——真正藏的是什麼?”
孟思期蹙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哈哈,就算我現在跟你回去,你們又能把我怎麼樣?你們有我的任何證據?”
孟思期冷聲道:“那就等著!江盛!看看最後贏的是誰!你的罪行恐怕數都數不過來,故意殺人罪,非法持有毒品罪,非法持有槍支罪,非法拘禁罪,組織賣淫罪,強奸罪,綁架罪,你終會被執行死刑!”
“哈哈,最後再加一條,拘禁警花罪,”江盛笑著抬起手表,提醒她,“十分鍾快到了。”
“最後一個問題,如實回答。從去年到今年,市裡有兩個女孩被殺,身體上被化了精致的紅色妝容,這件案子又叫紅妝案,是你做的嗎?”
江盛再次無趣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覺得破不了的案子都是我做的?我沒那闲工夫去給她們化妝!”
“可你給阮夢櫻化了妝。”
“是畫了,我那是羞辱她。她要離開俱樂部,我拍幾張照片讓她知道,她永遠都有把柄在我手裡,她一輩子都逃不掉。”
“你確定沒有殺那兩個女孩?”孟思期執著地盯著他的表情。
“沒有。你還要我說幾次。”江盛有些不耐煩,“好了,我們的交易可以成交吧,你和徐一周,你隻能選一個活下來。做好了決定,現在就出發,你放心,有人會將徐一周送到安全的地方,隻要我們到了澳洲。”
孟思期有些難以言喻的失落和迷茫,她記得路鶴說白面人可能是紅妝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但的確沒有百分百把握,既然江盛矢口否認,那證明他確實和紅妝連環殺人案沒有關系。
在她默默不語時,江盛笑道:“思期,這一路我安排周密,沒人可以破壞我們幸福的計劃,以後,就是我們兩人的生活了。”
她冷笑道:“你真的以為,囚禁一個警察,你會高枕無憂?”
“想一想項傑,五年了,誰在乎?”江盛笑得恣意。
孟思期心中刺疼,臉上強忍著憤恨的表情,“對,五年了!”
“這輩子,我玩過所有制服,除了女警。我太喜歡你了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