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緊抿成一條線。
他嗓音很冷:“護著他?”
答案已經明確。
時間有點晚了,宴會那邊散了場,林稷年那邊在找她回家。電話打過來,她沒接,隻將手機握在手裡,“我要回去了。”
以前,結束之後他們都是同行回柏悅苑。但現在不是了。
想到今晚兩家人的接近,他的眼眸更加晦暗。
半晌。
容隱才松開纖細的手腕。
上面已經落了淺淺一道紅痕。
他是松了手,但她太了解他了,知道這不算罷休。
…
夜裡微涼,舒清晚披上了一條同色系的長流蘇披肩。
溫婉動人,高貴矜傲。
隻有她自己知道,也是為了遮一些痕跡。
回家的路上,她腦海裡還在跳著他的那句話。
“我也會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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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沒想過的事情。
但這段時間,他確實在如此。
一次又一次地出乎她意料,一次又一次地彎腰退讓。
覃漪在旁邊說著,林檐又不知道有什麼安排,沒有跟他們一起回家。
他的夜生活簡直豐富。
覃漪怎麼能不操心?
她跟林稷年養著養著,也不知道是怎麼把他給養歪了的。一點都不像是他們家的人。
她的聲音喚回了舒清晚的注意力,舒清晚將視線從窗外收回,沒有再想他。
今晚她跟爸媽回去住。
林家有很大一片花園。回家經過這片花園時,心情都會變得開闊。
她卸完妝洗完澡後,忽然想去吹會兒風。便獨自來到了院子裡,拾級而下,坐在了宅前的某一級臺階上。
視野前方就是整片花園。
月光清冷,她的背部看起來有些纖薄。
她坐的位置也正好,正前方就是一株林稷年當年給林馥一種下的花。
舒清晚不知不覺望著它在發呆。
她好像有很多需要想的事情,腦子裡有點亂。
包括即將上市的新系列也是,也還有很多需要補充的點。
她在這吹著夜風冷靜大腦。
林稷年出來散散酒,安靜地在她旁邊坐下。
今天來的朋友眾多,他又是壽星,少不得多喝,到現在也還有醉意。
察覺到來人,舒清晚偏頭看了他一眼,對上他柔和的目光。
家裡很安靜,其他人好像都已經睡了,隻有他們倆在這。
坐了一會兒,林稷年也想跟女兒說話。他點開手機,給她看自己珍藏的一些照片。
舒清晚微愣。
他的手機屏幕上,赫然是自己小時候的照片。
她待在舒父懷裡,被抱著朝向鏡頭。
已經過去了很多年,照片都已經有年代感。
她小時候的可愛是公認的,就像一隻小糯米團子。照片上被爸爸抱著,還有些胖。
林稷年私藏了不止一張,他滑動著手機,展現給她看。
這些都是他從舒家要來的,每一張都待之如珍寶。
隻是數量太少,攏共就這幾張。比起他們給林馥一保存的照片來說,少了太多。倒也不是要求有多高,隻是林稷年還是希望能多看看她的小時候,但也沒有辦法。
拍在手機裡後,他都不知道拿出來看了多少遍。
他跟她說:“爸爸都沒能看到你的小時候。”
林稷年也在看著照片,好幾張都是她自己在玩,或者是被放在學步車裡的畫面。
小朋友無憂無慮,她玩得很開心。可他碰不到她。
林馥一的小時候很可
愛,也很黏他,幾乎是被他抱在懷裡長大的。他去公司、去開會,帶著她是常有的事情。他記得她的很多個成長的時刻。但他錯過了自己親生女兒的。
但舒清晚大抵能想象得出,林馥一小時候和他在一起的畫面。她輕偏了下頭,忽然問說:“愛了馥一二十五年,想要不愛,是不是很難?”
林稷年微愣,他看向她,眸光厚重。
舒清晚也談不上來這句話怎麼會突然冒出來。可能是因為看到這株花,可能是因為想到那個畫面,不受控制地就脫口而出。
對上林稷年的目光,她垂下眸,剛想裝作若無其事地把這句話翻篇,卻被林稷年握住了手腕。
“可是,在爸爸心裡更深的烙印,或許會是這二十五年與你的缺失。”
他的眸光很深,也很重。
除了她小時候的照片外,她成長途中的照片很少。包括大學入學和畢業這兩個重要時刻,以及整個大學階段,舒父手裡一張照片都沒有。
她自己來北城報道,畢業那天父母也沒有來。
林稷年當時心裡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他也看不見她的整個成長軌跡。
他將照片繼續往下翻——是她在美國碩士畢業那天拍的照片。
舒清晚眸光微動。她沒想到他會一直保存。
那天,他和覃漪、林桉林檐都去了。
這些照片和她小時候的照片一起,被他視作珍貴。
“晚晚,以前的情感被我們錯誤地給到了另一個孩子身上,可你要相信,爸爸和媽媽都會無條件地愛你。”
他想要打開她的心結。
更想要走進她。
林稷年看向前方,好像也想起了那株花的特殊。
他道:“沒有人會比我更希望能夠再來一回。”
他總想要給她更多愛意,讓她充盈而馥鬱。
舒清晚隻是無意間袒露。聽著他的話,她的心好像在慢慢靜下來。
她安靜地回握住了父親的手。
他今天應該很累了才是,不知道怎麼還能陪她在這裡說這麼久的話。
她輕聲道:“要不要回去睡覺?”
林稷年轉頭,靜靜地看著她。
今天他收到的覺得最特別的禮物,是女兒
送給他的。
不管有多普通他都喜歡,更何況那是她親自給他設計的衣服。
他溫聲道:“你抱爸爸一下?”
舒清晚無奈地失笑。她依言伸手過去抱他,輕輕拍了拍父親的背。
林董心裡所有的褶皺都被撫平。
他跟她一起起身,準備回去休息。
“晚晚,你什麼時候騰出點空,進公司來。爸爸還沒準備退,能親自教你帶你。”
他還準備親自給女兒護護航。
舒清晚在忙著她自己的事情,時間和精力有限,所以一直沒有進林氏。
她想了想,“以後看看有沒有時間。”
林稷年“嗯”了一聲。
將他送回房間,舒清晚才回到自己的臥室去。
林稷年和舒父不一樣。他給了她很多強大而包容的父愛。
是她前二十年的人生中所覺得珍貴的,而又可望不可即之物。-
翌日,休息日剛過,開始上班後,Night內部所有部門也都運轉啟動。
Night這邊收到消息後,和州越進行了聯系和溝通。
各項指令在下達與實施,很快,他們就明白了那邊的意思。
這樣的大企業,給出的決定基本上都很慎重,背後應該經過不少考量,也不太會更改。
舒清晚剛到公司就收到了文件。
看著文件上的決議,她指尖微緊。
他的念頭不變。
強勢要斷開她和實驗室那邊的聯系。
第60章
文件交上來之前,Night內部已經討論過一遍,都知道了這個事情。
他們也在商榷,要不要進行這場合作。
投資金額不小,能做的事情太多。而且這是州越,在北城擁有一定的地位,即便Night也不差,但背靠大樹好乘涼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如果和隨博實驗室那邊的交涉還不多,也不是必要的話,可以考慮接受。
嘉嘉將咖啡煮好端到舒清晚的辦公桌上,接著便收拾起了花瓶裡的花。
林太太前兩天過來了一趟,這束很漂亮的玫瑰就是她帶的。
嘉嘉有點羨慕能有這樣的媽媽。
舒清晚正站在窗前打著電話。
很少見她這樣冷厲堅決。
聽著聲音,好像是因為今早傳過來的合作事宜。
“容總,我不會接受。”
公事公辦的語氣,如果不是現在是在她的Night,舒清晚會感覺她好像還是他的員工。
容隱正在開一個內部會。他也從不會在開會的時候接電話,今天卻是例外。剛才電話響起時,他抬手示意他們暫停。
居於上位多時,他已經習慣發號施令。工作上的安排,也是下發必達。可能很少因為這點“小事”反復進行商榷。
杭助理眼見著他眼眸轉冷,扯松點領帶,冷聲問:“一定要跟他們合作?”
與會人員以為他在談公事,都各自低頭準備起自己的資料來。
“是。”
她的態度跟昨晚一樣,沒有任何動搖的餘地。
容隱將手中的鋼筆一頭抵住桌面,長指的骨節突出,神色冷得嚇人:“是合作重要,還是他重要?”
是因為跟實驗室的合作不能結束,還是因為對方是隨珩?
離容隱最近的一位高管霎時停住了翻閱文件的動作,下意識看向容隱。
為什麼有種感覺,容總好像不是在談公事?
但想了想,又覺得應該是他的錯覺。
對比起來,舒清晚的眉眼冷靜,“我隻是在談公事。”
他不為所動,“這場投資金額,不足以比得上你們兩邊的合作是麼?”
舒清晚沒有回答。但答案已然分明。
這麼大一筆數額的投資,足以解除N
ight新項目所會遇到的所有資金難題,但在兩者之間,她會選擇繼續跟隨珩的合作。
容隱的下颌微緊,怒火在升騰。
他說得沒錯,她對他確實夠狠,也夠偏心。
可她並不準備改變。
重逢之後,如果不是他固執強求,他們應該早就沒有交集。
而現在的局面,像是對於他當年高傲的報應。
他是會彎腰。
可她不一定會接受。
這場通話很不愉快地結束,容隱示意會議繼續。
會議氛圍本就不輕松,但感覺好像更加嚴峻。
等會議結束後,杭助理詢問那筆投資還要不要繼續。
容隱擰眉,道:“先按下。”
杭助理不敢多問半句。
他見證了他們的劍拔弩張。但是舒清晚敢,他不敢。
決定已經落下,舒清晚讓嘉嘉發通知下去,就當這筆投資沒有出現過。
不論之前內部討論得如何,她意已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