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停,又說,“你知道上次放蛇咬你那個同桌有個晚上被拽到我們這車場來,被他揍成什麼樣嗎?你以為你同桌是主動轉學嗎?你同桌是被你男人弄成肋骨斷裂,去大城市的醫院裡治病了。”
“……”
岑嫵目瞪口呆。可她覺得周聞不會對她這麼好。
“他每天來接我,就是為了讓我把今天拿到的工資快點給他,他缺錢。”她說出周聞對她不好的證據。
岑嫵以為每次她來車工坊幫他們算賬,算到晚上很晚才回去,周聞專門來接她,就是為了拿她工資。
她住院花了他一萬多,他缺錢,要她這樣分期付款。
“他會缺你那二三百?你曉得這兩天他酒吧生意好了,一晚上營業額多少不?大幾萬,他會稀罕每天來守著你拿那點塞牙縫都不夠的錢?他就是不放心你一個人走夜路才來陪你的。”
程炬提醒單純的小姑娘,她被一個渾身是刺的人用不張揚的方式寵著,她竟然全然不知情。
岑嫵心裡茅塞頓開,原來周聞是為了保護她,才每次都來接她下班。
“可他……”岑嫵張唇,要說話,程炬的電話終於打通了。
“周老板,出事了出事了出事了。”重要的事程炬說三次,“快他媽來把你的公主接走,那個改車的,記得不?瑪薩MC20的車主,犯賤的愛上你了,現在在我們車廠鬧事,要你陪她睡覺,不睡就鬧,還說要上法院告我。”
“老子從來不陪女人睡覺。”
周聞懶倦的聲音傳來,他在摩託工廠裡,剛下班,在換衣間換工裝,最近有個出口訂單,他們生產線上的人都在馬不停蹄的趕組裝的活。
說完之後,周聞覺得還是不要一次性把所有可能都按滅了,其實現在有一個,他是想陪她睡的。
“除非是……”周聞含了根煙,想說這個人的名字。
“你從不陪任何女人睡覺。”程炬體貼的給他接上。“除非是你家公主。她的賬算完了,你快來接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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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周聞答應。
被程炬這麼口無遮掩的提領了兩下,岑嫵心裡像是揣了隻活蹦亂跳的兔子,在她心房裡蹦來蹦去,讓心如止水的她不知道等一下要如何面對周聞。
“公主,你就乖乖在這裡等著,你男人要來接你了。”
等待周聞來的過程裡,岑嫵的手心不知何故緊張得出汗了。
年少的她第一次為一個男人焦灼得不知要如何面對他。
周聞原來會對她這麼好嗎。
岑嫵一度以為他很瞧不起岑嫵這樣無父無母的無趣乖乖女。
第052章 美人圖
晚上十點, 周聞來了,岑嫵跟著他出來,路過那輛還是高調的杵在車廠大門口停泊的瑪莎拉蒂超跑。
明絹不在車上, 她的幾個保鏢站在車邊,個個魁偉身形,肅殺面色, 朝周聞投來不懷好意的視線。
岑嫵適才在辦公室裡聽過程炬跟辛堯一起聊明絹這麼大鬧的意圖,是在周聞身上。
她心裡滿藏心事的跟周聞走出車工坊外的巷道。
兩人走在漆黑夜色裡,路過糖水鋪, 評彈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老板是個中年男人, 一個鳏夫,死了老婆, 也沒孩子,一個人過日子。
店裡的布置都很有皖南的年代感,貼著西施,王昭君,紅娘等稀世大美人的月份圖畫報, 來用餐的客人仔細盯上去,她們一雙惟妙惟肖的嫵媚眼睛會滴溜溜的跟著人打轉。
這裡很少有年輕人來,他們都喜歡去奶茶店,遊戲廳,臺球室, 酒吧, 網吧等等。
二十歲不到的周聞卻喜歡到這種古舊安靜的店來, 特別是跟岑嫵一起來,他會覺得時間慢了下來, 心也一並靜了下來。
在靠牆的桌邊坐下,周聞要了一碗蟹面,接過之後,就呼啦啦的吃起來,他晚上加班了,車間主任知道他手勤眼利,技術不是一般的好,總讓他幹重活。現在他正餓得慌。
岑嫵晚上在車工坊的食堂吃得挺飽,現在還不餓,沒陪他吃面,隻要了碗銀耳羹,裡面加了馬蹄爽,葡萄幹,紅棗,還有西梅,岑嫵隻在這家店裡吃了加料這麼多的銀耳湯。
甜甜酸酸的各種輔料,熬在一起,竟然是難以形容的美味。
如果不是周聞帶,岑嫵肯定不知道這個暗巷裡有這樣一間提供熱騰騰甜水跟細面的小店。
今天的周聞又累又餓,坐下後一直沒說話,低頭嗦面。
岑嫵抿了兩口銀耳羹,從肩上挎的卡通零錢包裡掏出兩張百元鈔票,遞給他,說:“這是今天的工資,給你。”
“放桌上。”周聞說。
說完,周聞也沒伸手接那兩張鈔票,繼續嗦面,銳利的喉頭滑動,長頸探著,吞咽的動作讓岑嫵想起某種不服馴養的野獸。
他剛衝完澡,身上有清爽的沐浴露薄荷香。
隨意穿了件圓領黑體恤,配寬大的墨綠工裝褲,著裝少了,寬肩長腿的線條更性感的撩人。
這兩天是春天尾巴,天氣時好時壞,但是雨水之後,氣溫逐漸上升,他這樣硬朗的陽剛之軀輕微活動幾下,就會覺得噬心的燥。
周聞吃得挺快,心裡想著吃完送岑嫵回去,她小姨管她嚴,一旦超過十二點,發現她沒回去,就會慌著找她。
吃得快了,周聞被嗆了一下,操起手邊的冰鎮薄荷水飲料瓶往喉頭灌。
岑嫵見狀,輕輕說:“你可以吃慢一點。”
“你今天不著急走?”周聞睨她一眼,她今天穿了奶黃色的赫本風連衣裙,雪白娃娃領,用花朵發圈扎著兩個松松的馬尾,垂到肩膀上,顯得很乖。
其實周聞真的不喜歡乖乖女,她們循規蹈矩,跟著他一起玩,做了一些在周聞看來稀松平常的事,家長就會大驚小怪的找來,怒不可遏的指責周聞在誘拐未成年。
辛堯跟程炬之前交往過這類型的女生,但周聞沒碰過,他覺得無趣,還很麻煩。
可是現在他遇上岑嫵,他卻覺得挺有趣,岑嫵從來不會主動討好他,但是岑嫵會在忽然之間說一些讓周聞感到驚訝的話,做一些讓周聞感到驚訝的事。
即使已經自認是曾經滄海難為水的周聞,胸腔裡一顆心早就是千瘡百孔,也會毫無防備的被岑嫵戳中。
這輩子他活得歲數淺,但是卻什麼事都經歷了。
他以為他已經不會再被這個操蛋的世界驚豔了,然而岑嫵來了他面前。
“今天小姨帶凌濛去工地上看望我小姨父了,超市沒開門歇業兩天。”岑嫵回答。
“哦。”周聞應了一聲,品了一下,也就是別人去一家團聚了。寄人籬下的小姑娘隻能一個人孤零零的被撇下。
周聞的面吃完了,見女生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一直垂著頭,雪白的脖頸露他眼皮底下,擺在她面前那碗銀耳羹隻被她喝了半碗。
岑嫵百無聊賴的攪動手裡的白瓷調羹。
周聞知道她喝不下了。
“給我喝。”周聞端過那碗,徑直喝了。
岑嫵今天背了書包,放在旁邊一個矮凳上,墨綠色的,上面掛著一個可愛的毛絨玩具。
周聞見了就覺得畫風詭異,往常出現在他身邊的女人從來不會背著書包來見他,她們都濃妝豔抹,抹胸高跟,豔麗得深怕周聞不知道她們是雌性動物。
從那些豔麗俗物身上,把目光移落到岑嫵身上,好好念書上學的岑嫵讓周聞想起一個人,一個當他還在學校裡思想單純,每天想的就是考完年級第一,寫完滿分卷子,就可以隨意看一些類似機械,量子力學,物理理論等闲書時,他喜歡看到的人。
周聞不懂自己現在對岑嫵的這股特別是不是因為她讓他想起了那個人。
或者還是說讓他回憶起了他被周巖生跟司婕收養以後度過的最美好時光。
他真的很喜歡跟岑嫵呆在一起,要多久就呆多久。
“喝完了,走。”周聞放下湯碗,把岑嫵適才放在案桌上的鈔票遞了一張給老板,“結賬。”
岑嫵見男人毫不避諱把她吃過的湯碗裡盛的銀耳湯全部喝完了,臉一下紅到脖頸。
老板上來找零,見周聞帶著岑嫵在夜裡來了好幾次,看出來點眉目,問:“聞哥現在怎麼改口味了?”
“別想多了。不是我的相好,她差我錢,我得看住她,免得她跑了不還我。”周聞對外人解釋自己跟岑嫵的關系,怕旁人到她小姨耳邊去亂說。
“嗬,這麼乖的一個小姑娘,會欠你錢?”老板不信,哂笑著走了。
兩人走出糖水鋪,岑嫵走得特別慢。
周聞回頭看她,“怎麼了?不想回去?你小姨虐待你了?”
“其,其實,我把鑰匙弄丟了。”岑嫵沮喪的告訴男人實情,為何適才她讓他可以吃慢一點,因為她無家可歸了,她怕小姨罵她,根本不敢打電話給馮燕珍,說鑰匙丟了的事。
鑰匙是一整串,馮燕珍的珍貴超市的門鑰匙也有。
岑嫵下午去車工坊吃完晚飯發現就沒有了。
她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回憶是不是落在教室裡了,中途又去了一次學校找,也沒有。
她怕別人撿到鑰匙,半夜裡趁四下無人去把超市裡的東西全偷完了。
今晚她打算就在超市門口蹲點,過夜。
周聞剛下班,困得要死,今天沒心思逗她,想著將她送回去,就順路去他的酒吧裡睡覺。
沒想到他不逗她,她卻有法子逗他。
丟鑰匙不能回家這個梗,別的女人真的沒跟周聞玩過。
可以說是非常標新立異了。
周聞瞧女生眼尾潮紅,那犯難得快哭了的模樣,知道她肯定不是撒謊。
所以,現在的意思是周聞要給她想法子解決她的難題,周聞墜了。
她書包很重,裝了很多書,背在她肩膀上,好像壓得她喘口氣都要很努力試的。
周聞看不慣,踱步到她身邊道,“把書包摘了。”
“幹嘛?”岑嫵問,雖然不懂,還是取下了背在肩頭的書包肩帶。
“老子幫你背 。”周聞把那個女兮兮的湖藍綠書包甩到肩上,插鑰匙到機車鎖孔,不容拒絕的安排岑嫵,“今晚跟我一起睡。”
“我不。”岑嫵才不會跟一個開酒吧的街頭混混一起睡。
“你沒得選。”周聞啞聲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