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國外的同學。”原楚聿卻像是反應卡頓的老舊唱片機一樣,在不遠處腳步聲響起的時候依舊不急不慢地說著這種話。
他很認真地在與她解釋,咬字清晰緩慢,像是怕她不相信:“我不想隔夜跟你再解釋。”
下一句話很委屈:“但是你把我拉黑了,我沒有辦法跟你說。”
“诶诶,好了媽,我知道,我找獨處機會跟原總談談呢,剛見他好像往房子裡走了。”
林琅意渾身一個激靈,林向朔的聲音越來越近,甫一轉彎就能走入這條走廊。
她一把薅住他的手,情急之下連著他垂在身前的領帶也卷入了掌心,就這樣不由分說地將他拉進了洗手間。
投在牆上的折斷的影子移動,林向朔轉入走廊另一頭,他手上還舉著手機,眼前的影子一閃而過。
他往前探了探脖子,試探著喊了句:“原總?”
林琅意把人扯進洗手間,將門重重關上,上鎖,一氣呵成。
時間也跟著停滯,緩了兩秒,她才從側身傾聽的姿勢轉過頭,看到面前的男人被她用領帶牽引著微微躬下身,一句怨言都沒有。
她撒開手,絲綢的材質上已經有了捏揉過的褶皺。
“原總,您在裡面嗎?”林向朔已經走到了門外,一門之隔的距離,他屈指敲了敲門,自我介紹,“我是林向朔,很榮幸能參加今晚的宴會,剛才送的禮物是代表公司的,我還有一份想代表我個人給您……也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抽出十分鍾,允許我跟您談談?”
林琅意背靠著門,那些敲門的震感透過門板清晰地傳到她身上,就好像被人捏著小錘子在後頸處敲了敲。
林向朔要找原楚聿說什麼根本不用猜,司馬昭之心罷了。
她抬眼朝著原楚聿望去,豎起一根手指比在唇前。
對方依舊是清冷自抑的模樣,他的瞳仁實在是太黑了,薄薄的眼皮斂著,幽深地凝著她,慢吞吞地將身前的領帶重新塞進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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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敲門聲響起的時候,他彎下來,無可避免地靠近她,連呼吸都放輕,很小心地親吻了她。
一點兒動靜都沒鬧出來,他讓她牽著系在他脖子上的領帶,像是引頸就戮一般溫順地垂著頭,溫柔地廝磨著她的唇瓣。
摩挲了許久,他才用舌尖一點點挑開她的牙關與她糾纏。
聽著林向朔局促緊張又祈求的話術讓她此刻身體裡那盆黑漆漆的墨水完全打翻,完全滲透入每一根骨頭縫裡。
林琅意惡劣地將腳步往後退了小半步,讓自己完全貼著門板,然後收緊手裡的領帶,在手背上繞了一圈,更加過分地拉近他與他接吻。
林向朔那些低三下四的求人的話成了她此刻燃燒起來的火的助燃劑,她想起那句王爾德的“世界上所有的事都關乎性,除了性本身,性是權力”,後腦勺漸漸抽緊了。
她的腦袋緊密地貼著門板,頭發摩擦出“沙沙”的聲響,她伸出另一條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手指短暫地插入他的短發,又順著他的後頸一路摸到他發燙的耳朵。
氣息紊亂間,她的餘光看到他紅得滴血的耳際,還要變本加厲地用指甲掐住耳垂,然後驀地松開,在上面留有一個彎彎的月牙。
親吻變調,他將手掌穿進門板與她的腰之間,將她往他身上攬,密密實實地擁著她。
換氣時她偏了下頭,耳垂上長長的耳飾“嗒”的一聲甩在門上,在寂靜無聲的環境中格外明顯。
門外組織了好久語言的林向朔猛地停住了話。
他朝地上看了眼,門縫裡,裡面明明有光透出來,剛才轉彎走進這條走廊時,也分明有一瞬間看到了朝著洗手間走去的影子。
他一晚上都在等一個單獨交談的機會,原楚聿什麼時間在哪裡,在幹什麼,他一直時不時關注著。
明明看到他朝著房子裡走來了……
“原總,您在嗎?”林向朔再次問了一遍,因為長久沒有反饋,他的語氣有些不確定了。
林琅意朝著臺面上指了指,原楚聿此刻真的像是酒意上湧,偏白的膚色上渾然透出一層淺薄的緋色,就連抬起眼凝著她時眸子裡也如含了水汽的雲,霧氣蒙蒙。
他見她提著裙子踮起腳要往上靠,先一步扯住她的胳膊短暫地搖了搖頭。
不是拒絕,他當著她的面伸出修長的手指搭在領口處,指節一彎將領帶扯松,然後沿著紐扣一粒粒從上往下解開。
緊實漂亮的身體在她面前像是畫卷一樣展開,他脖子上松松垮垮的領帶沒有取下來,腰上的皮帶依舊禁欲嚴苛地系著,這種顛倒混亂的反差場景讓人很難停下來。
他將那件昂貴順滑的襯衫翻面疊好墊在臺面上,然後才將她抱上去穩穩坐好。
她看著他蹲下身去,他的手臂上還覆著一小塊裙擺布料,手掌圈住她的腳踝,讓她穿著高跟鞋踩在他肩膀上。
門口的林向朔久久沒有收到回音,想走又不甘心,他確信自己看到了原楚聿進了房子,但現在這個黑洞吞噬所有聲音的廁所讓他不確定裡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原楚聿了。
一整晚,實在是找不到能坐下來單獨安靜交流的機會,出了房子回到高爾夫球場,原楚聿又會被許多賓客圍住。
進退維谷之際,林向朔索性就在門口等著了,反正等裡面的人出來就知道是不是原楚聿了。
是的話剛好能邀請他借一步說話,不是,那就當作他隻是來洗手的。
總之,先守株待兔……
門內,林琅意將兩隻手往後撐,不受控制地往上抬起臉,淚眼朦朧之間覺得頭頂的光明晃晃地照下來,亮得人血液亂竄,她分出一隻手勉強擋住視線,被難言的刺激激得緊閉上眼,試圖壓下生理性淚水。
高跟鞋搖搖晃晃地掛在腳上,已經有半個腳背露在外面,她想要勾起腳尖抵住鞋尖不讓它掉下來,卻又實在忍不住打直小腿。
混亂間她去抓他的頭發,不知道碰到了哪裡,聽到了他忍耐的一聲抽氣。
她的心髒發飄,看到他朝她拖泥帶水地瞥來一眼,眸光流轉,拉長的眼尾也染上了些許粉意。
被她弄亂的短發被撥開,露出一處已不新鮮發紅的傷,精細的護理讓它看起來並不猙獰。
林琅意用手指在這道還未完全好透的疤上摸了摸,換來他又一次沉悶的喘息,鉗住她大腿的手掌用力,不知道是喜歡還是討厭。
漂浮之間,林琅意其實不太能再分出心神去傾聽門外的聲音,她恍恍惚惚地想著林向朔可能已經走了,而她也快到了。
手機鈴聲的響起讓心髒都驟停,像是失控的風箏忽然被用力拽了一把,卻叛逆地迎風而上,失重的感覺陡然衝上大腦。
不止,熟悉的嗓音在不遠處吊兒郎當地響起,他問:“林琅意,你掉進去了?”
林琅意的喉嚨口被堵住,下意識並起的膝蓋被人變本加厲地禁錮,不讓她躲。
她的腦子短暫地失神掉線了片刻,不受控制的震顫擴散到全身,左腳在他肩膀上扭曲一別,高跟鞋終於掉落,正巧落在他懷裡。
腳踝毫無隔閡地貼在他的肩骨上,接觸的皮膚滾燙,像是要將她灼傷。
林琅意拼命想收回身體的控制權第一時間去包裡翻出手機按掉,可整個人像是斷了片一樣半晌都緩不過來。
那鈴聲悠長地奏著曲,綿綿不斷。
“砚靳?”林向朔訝異,“裡面是小意?”
程砚靳沒掛電話,隻將湊到耳邊的手放下來,手機上亮起的屏幕朝外,上面赫然是“林小豬”三個字。
他皺眉:“你妹妹的鈴聲聽不出來?”
林向朔的臉上卻徒然掛上了幾分尷尬和窘態,難怪裡面一直不出聲也不出來,原來是林琅意在裡面。
她聽見他說的那些話,要怎麼想他啊?
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對,知道兩人打照面會尷尬,所以才不出來的吧……
林向朔像是吃了半隻蒼蠅一樣臉上一陣青一陣紫,懊惱又難堪,連聲無名無姓地對著洗手間說了幾遍“對不起”,隻想快點離開。
轉過身,林向朔也不知道是在對程砚靳解釋還是在安慰自己,打哈哈道:“我剛才看到原總往這裡走,以為是他,所以過來了。”
話音剛落,他看到了程砚靳的眼睛拘攣了一下,他臉上原本那股懶散勁兒猛地收回,直起臉,眼皮卻往下壓,直勾勾地盯著他。
林向朔被他一瞬間幾乎算得上是翻臉的神色嚇住,差點咬到舌頭。
根本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林向朔杵在原地呆了幾秒,在這種陰森的冷場中忽地聽到了“啪嗒啪嗒”的聲音。
程砚靳移開目光,面色冷凝地看向聲音來源。
林向朔被這位妹夫嚇得不輕,也隻會順著他的目光跟著往下望,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進了一隻烏漆嘛黑的貓。
也許是因為大門開著,又或者是跟著程砚靳跑進來的,這隻皮毛順滑的黑貓歡快地沿著走廊一路衝進來,肉墊每一次踩在光滑的大理石上都踩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小貓熟門熟路地跑進來,直接拿臉剎在洗手間緊閉的門前,前腿一壓,半翹起身,伸出一隻爪子從門縫底下塞進去到處抓。
它的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爪子在地上亂刨,恨不得跟著進到廁所裡。
程砚靳的肩膀微微一顫,猛地將手中的電話掛斷,鈴聲戛然而止。
落針可聞。
林向朔的腦子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他迂拙地站在原地,訥訥:“這不是原總的貓嗎?”
“原總的貓……”他慢慢地將視線從想鑽進廁所的小貓身上抬起來,一寸一寸地看向緊閉的門,“小意的手機……”
程砚靳臉上的肉繃得僵硬,牙關緊閉,他將手機死死捏在掌心,就連指甲都深深地嵌進了肉裡,像是忍著亟待爆發的翻湧的情緒。
呼吸被死死壓住,他的眼底仿佛滾動著翻江倒海的浪,死一樣的寂靜後,那些洶湧的神色終於像是潮汐一般退去,最後銷聲匿跡。
“服了你這隻饞貓!”程砚靳的聲音從口中發出來,人卻站在原地足足遲鈍了三四秒,好似還沒有搶回身體的控制權。
“林琅意剛才在外面喂了你點吃的,你這就屁顛屁顛地跟著她跑來了?”
程砚靳僵直地往前邁了一步,像是溺水的人拼命咳出了第一口奄奄的水,於是剩下的反應終於像是斷線重連後慢慢正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