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南動作倏地頓住。
梅鳳年:“這次行動,我一共安排了六個人,你負責通攬全局,另外五個人會協助你。”
周清南撩起眼皮看梅鳳年,問:“另外五個人是誰?”
“你暫時不用知道。”梅鳳年語氣如常,“這份文件袋裡,也僅僅隻有一個大致的任務內容,一切細節,包括另外五個人的身份,你都不用多問。在正式行動開始前的四小時,我會召集你們所有人開一次視頻會議。”
周清南捏住文件袋的指不自覺收緊幾寸。須臾,平靜點頭,“好。”
……
回憶到此中斷。
周清南手裡的煙隻抽了一口,火星子被夜風吹得越燃越烈,這會兒已經將整根煙燒得隻剩小半截,大段燒透的煙灰懸於煙尾,搖搖欲墜。
隨著他指尖一個輕抬動作,便轟然塌毀,從數米墜落下去,再被風吹得四分五裂,歸於虛無。
周清南將煙頭塞嘴裡,深吸一口,煙霧背後的面容沉冷難辨,眸光晦暗。
西郊梅宅那一日,是梅鳳年第一次讓他直接接手紅狼組織下達的任務。
梅鳳年疑心極重,且行事格外謹慎,給他的文件袋裡隻有一份文件,隻簡單提及了任務內容。
根據文件提示,下個月四號,紅狼組織計劃在中國烏川進行一場恐怖襲擊,目標共有四處。
但這四處目標點具體是哪裡,又將由哪幾個人負責實施、甚至是恐襲的具體方案,是自殺式爆炸、持械傷人、還是別的什麼,文件上都隻字未提。
烏川……
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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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南眯起眼,大腦飛速運轉,隨手將煙頭掐滅丟進煙灰缸,然後便大跨步折返回客廳。
套房客廳裡有個書桌,上面正好擺著這家酒店配備的意見簿,和一支深藍色的鋼筆。
周清南單手掀開筆帽,在白紙上書寫。
紅狼組織在國際上很出名,是一個暴力犯罪團伙,前身是惡貫滿盈的邪教“裡神教”,教眾信徒遍布世界各地。這個組織沒有固定的落腳點大本營,總部設立也不明晰,人員極其復雜,哪洲哪國的都有,往往受僱於更大的幕後組織,在各國的大型城市從事暴力活動。
破壞國家秩序,危害國家安全。
根據紅狼組織過往的恐襲風格,它們往往會挑選一座城市人流量最多的地標建築下手。
【六月四號。烏川火車站,烏川汽車總站,烏川機場,烏川各大商圈中心。】
周清南面容冷靜,飛快在紙上寫下了幾個預測恐襲點以及暫定恐襲的日期。
然後從行李箱的最底層夾縫裡,取出了一個卸下電池的手機。
很多年前的按鍵機,款式很老,機身斑駁,開機都得等老半天。
周清南飛快地將電池重新安裝,長摁開機鍵。
大約十來秒後。
叮叮叮——開機提示音響起。
他撥出去一個號碼。
嘟嘟數聲之後,聽筒裡的盲音消失,那頭有人接通了連線。
對方沒有說話,周清南沉著臉也一聲不吭,兩方的空氣都靜若死灰。
片刻,連線那端傳來了一陣敲擊聲,極細微:噠——噠噠噠——噠噠——噠。
周清南半秒便解讀出這串敲擊聲傳遞的信息,微微眯了下眼,視線緊盯著白紙上的文字,修長指尖在手機底部的邊框處敲打起來,將上面的內容全部轉換為特殊密碼,傳過去。
半分鍾過後,連線便切斷。
周清南用最快的速度卸下電池,又將那張寫了字的白紙一把撕下來,拿到陽臺,用打火機點燃。
夜風比剛才更大了些。
紙張燃燒,塵埃碎屑被風翻卷到天上。
周清南半蹲在玻璃門前,火光在絢爛的一刻照亮他冷峻沉肅的面容,但也僅僅隻在一瞬。
白紙被完全燒透,仿佛從未在世間存在過,所有痕跡都被風吹散,隨風遠去。
燒完紙,周清南隨意地撲了下手,扭頭進屋。
客廳裡亂糟糟的,又是啤酒罐子又是紙巾碎屑,沙發上的抱枕也七零八落散一地,不用說都知道是哪個小家伙幹的好事。
周清南看著這一室混亂靜默了會兒,最終也隻是低嘆出一口氣,彎腰收拾。
將紙巾的碎屑和酒罐子扔進垃圾桶,又把地上亂七八糟的抱枕撿起來,規整地擺放到一旁。
做完這一切,周清南關了燈,不要枕頭也不要棉被,就那麼光著身子大剌剌地往沙發上一倒,閉眼睡覺。
過了會兒。
男人像想起什麼,又猛地睜開眼睛,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認命般光腳起身,去臥室的洗手間取他的內褲和大褲衩子。
還是別一絲不掛得好。
周清南算是看出來了。
那小東西看著古怪精靈挺聰明,有時候也二得很,三不五時就要在他面前抽回風。
要是明兒一早起來,讓她看到他光著個身子睡在沙發上,肯定又得面紅耳赤原地跳腳,奶兇奶兇地罵他耍流氓。
周清南走進臥室,步子刻意壓得輕,到浴室拿了褲子隨手套上。
出來後,視線微轉,不由自主便落向了那張大床。
他走過去。
床上的姑娘仍舊沉睡,呼出的氣息裡混著清甜味濃的酒香,濃密的睫毛掩映下來。她五官長得很美,臉型也精巧流暢,此時睡著了,整個人便顯出一種難以言說的柔。
楚楚柔美,使人聯想到晚風與潺潺淺溪這類意象。
周清南低眸定定注視著程菲的睡顏,片刻,心念微動,便抬指想要觸摸她。
指尖距離那張臉蛋還剩寸許時,又停下,懸在了半空。
周清南眸色極深,沉沉呼出一口氣來,收回了手,轉身離去。
今夜已經足夠放縱。
食髓知味,越吃越餓。再碰她一下,他怕自己真要犯下彌天大錯。
雲城某高檔寫字樓頂層,夜深人靜,狂風呼號。
天臺上擺著一罐冰可樂,大約是從冰櫃裡拿出的時間太長,罐子表面的冰霜已經化開,水汽凝成珠,其中幾滴徐徐滑落,在底部的水泥臺面上形成一小圈深色印記。
不多時,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從旁邊伸出,拿起可樂罐,仰頭直接喝得精光。
喝完,男人隨手將可樂罐子捏扁變形,扔進旁邊的垃圾袋,轉而拿起放在手邊的一個筆記本。
上面記錄著數個拆分好的密碼。
他眯了眯眼,面無表情將這些特殊密碼重新排列、組合,最後拼湊出幾個關鍵信息。
「時間:6月4日,地點:烏川機場,烏川火車站,烏川汽車總站,烏川各大商圈中心。」
憑借多年默契與經驗,男人很快便推測出這些信息是什麼意思。
他拿出手機,直接撥出去一個座機號碼。
嘟嘟幾聲,接通。
聽筒對面傳出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文質彬彬,說道:“丁組長,您說。”
“是鄭秘啊。”男人隨口問了句,說話的同時還從耳朵上面取下一根煙,懶洋洋地丟進嘴裡,“老總還在沒?”
對面的人笑著說:“剛開完會,還在辦公室加班呢。”
“行,我知道了。”男人回了句。
鄭秘書頓了下,很快便明白男人這通電話的用意:“丁組長現在要過來找老總?”
“嗯。”男人神色沉幾分,說,“來消息了。我有重要事情跟老總匯報。”
次日,隨著太陽的冉冉升空,荒誕一夜總算落幕。
程菲頭天夜裡喝多了,醒過來後隻覺頭疼,全身每塊肌肉每根神經都在叫囂著不適。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裡投射進來,剛好照在程菲的臉蛋上。她長發亂得像雞窩裡的雜草,巴掌大的小臉也因為醉酒而稍顯浮腫,眼神懵懵,表情呆滯,總而言之,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衰”。
怎麼腦袋這麼疼,昨晚發生什麼事了?
幾縷發絲垂落在臉頰邊,掃得程菲痒痒的。她抬手捋開,又茫然地摳摳腦袋,嘗試著回憶昨夜。
對了。
昨天她為了盡快入睡,好像把房間裡提供的四罐啤酒給噸噸喝了。
然後呢?喝完啤酒之後又發生了些什麼?
程菲皺起眉。腦子迷糊,還沒完全恢復運轉,她拿手掌連續輕拍了好幾下,費勁地回想。
驀地。
就跟冒雪花的老電視機在大力拍打下被修好了似的,幾帧畫面從程菲眼前飛速閃過去。
男人放大的俊臉近在咫尺,她衝著他一臉痴漢笑,邊傻樂邊霸氣威猛地將嘴巴懟上去,發出一記響亮又清脆的“啵唧”……
……
??
!!
晴天一道霹靂砸下來,正中程菲的天靈蓋。她抱著棉被當場石化,不可置信又驚恐萬分地捂住額頭——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