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有人特意關照。”
周清南說著,眸微垂,吹了吹燃燒著的猩紅煙尾,語氣驟然便沉下去,“要這兒的兄弟好好招待。”
程菲眼神突的一閃。
短短幾秒間,一個畫面從她腦海中浮現出來:燈光昏暗的不夜城豪包,一道身形高大的中年人慵懶坐在娛樂桌旁,眼神陰狠玩味,氣場冷峻強悍,一雙蒼老卻精銳的眸就像毒蛇之眼,充滿了算計和陰謀……
“是那個什麼老吧。”程菲自言自語地說出口。
話音落地,周清南眼底的光一息轉寒,微微眯了下眼睛。
程菲重新看向周清南,小心端詳著他的面色和一系列微表情,輕聲問:“那個中年人對你的行蹤這麼了解,到底想幹什麼?”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周清南臉上表情淡漠,“我說這些隻是想讓你知道,從你我離開濱港的那一刻起,背後就已經多出來無數雙眼睛,牽一發動全身,任何行為都可能會惹來麻煩。”
程菲思索著他的話,隱約明白過來什麼,糾結片刻,終是無奈地點點頭,“懂了。”
半根煙抽完,周清南隨手掐了煙頭丟進垃圾桶,頓了下,懶懶地問她:“晚餐想吃什麼?”
“隨便吧。”
一想到今晚要跟這人共處一室同睡一間房,程菲整個人都要麻了,心情亂成一團漿糊,哪還有什麼心情去思考吃什麼,擺擺手敷衍應了句。
周清南被她這副生無可戀的小模樣給逗笑,眼底飛快劃過一抹笑色,唇畔微牽,耐著性子又問:“這家酒店就提供餐食服務。這位小姐,不然勞您屈尊,將就一下?”
程菲心說徐總監都放話讓我一切聽您老人家安排了,我的意見還重要嗎?她無語,最後隻能擠出個蔫蔫的假笑,回道:“隻有周總覺得可以,我都行。”
幾分鍾後,兩人來到酒店13層的餐廳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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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送上菜單。
周清南隨手翻了幾頁,目光掃過一道菜品時,稍稍一凝,之後便報上了幾道菜品。
服務員依次記下,之後又笑容滿面地問:“請問還有別的嗎?”
周清南視線看向餐桌對面。
見小姑娘還是一副天要塌下來似的消沉樣,垂著腦袋一言不發,知道她心思壓根不在吃飯上,便沒再說什麼,朝服務生隨意擺了下指,“可以了。”
“好的,請二位稍候。”服務生離去。
這個點兒沒什麼用餐,餐廳的大廚們都是一對一服務,沒一會兒,幾道精美的菜品便送上了桌。
程菲這頭本來還沮喪得沒什麼胃口,一聞到空氣裡飄來的菜香味兒,頓時來了食欲,抬眼看向餐桌——什麼東西這麼香?
聞起來就很好吃。
隻見餐桌上擺著幾分精美佳餚,有雪花牛肉、三線肉、爆炒喉絲等,每道菜品看上去都紅彤彤的,鮮香麻辣,酸爽撲鼻。
程菲一雙晶亮的眸子眨巴了兩下,好奇地掀高眼簾,望向對面的大佬,小聲:“這是什麼?好好吃的樣子。”
“剛才你在車上跟人聊天,不是說想試一下新式傣餐。”周清南低著眸表情平靜,用公筷夾了一塊兒雪花牛肉,放進她碗裡,“嘗嘗。”
?
大佬居然親自給她夾菜?
程菲受寵若驚,心跳也莫名變得急促,趕緊雙手舉碗把那塊肉接過,有點惶恐又有點感動地說了四個字:“……謝謝周總。”
周清南給她夾完菜,接著便自顧自地吃起來,全程沒有再說一句話。
因為潛意識裡就很恐懼要跟周清南睡一個房間這件事,這頓晚飯,程菲磨蹭再磨蹭,磨嘰再磨嘰,吃了整整一個鍾頭。
晚上九點半左右,直到把所有能摸的魚都摸了個遍,她才終於認命,不情不願地離開餐廳,跟在她親愛的甲方爸爸周大佬身後……
重新回到侯三給他們訂的那間套房。
“滴——”
周清南刷卡進了門。
程菲心驚膽戰又慌又怕,幹巴巴地杵門口,抻著脖子小心翼翼地往裡打望一番,沒敢往裡邁步。
這時,又見周清南隨手摁亮了牆上的燈開關,偌大的套房霎時間燈火通明。
眼瞧著環境從黑暗變得明亮,程菲緊繃著的神經這才稍稍放松。但她還是很緊張,呼吸不穩臉蛋發紅,掌心全是湿湿滑滑的汗液,幾乎快要抓不住肩上的背帶。
暗搓搓地抬高眼簾。
看見男人已經進了屋,站姿隨性,正在摘腕上的皮表帶。眼簾成低垂狀態,濃密漆黑的睫毛將一雙淺瞳略微覆蓋住,側顏的輪廓,俊得凌厲又招搖。
難怪在酒店大堂會被小姑娘搭訕。
這哥是真好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好看。
所以,她看上這麼個美人,被這樣一張臉勾了魂亂了神,應該也不算是件多離譜的事……叭?
程菲腦子裡亂七八糟地琢磨著。
就在她思緒亂飛的時候,美人很突兀地又說了一句話。
周清南:“我剛才看了一下,這個套房隻有一個洗手間,在臥室裡。”
“……唔?”程菲迷茫,乖乖等他下文。
“所以我會去樓下的健身房洗澡。”周清南將腕表摘下,隨手放在櫃子上,側過頭來看她,“這個洗手間你一個人用,洗漱完就直接在臥室睡下,我不會進來。”
程菲聽後,眸光突地微閃,條件反射接了句:“那你睡哪兒?”
周清南沒搭腔,順手指了指客廳正中的黑色皮沙發。
“……沙發?”程菲微蹙眉,有點擔心,“那怎麼休息得好呀。”
周清南聞聲,盯著她挑了下眉,“那我跟你睡?”
程菲:“……”
程菲被生生嗆了下,黑線臉,無言沉默。
“除了我,任何敲門都不許開。”周清南拿起換洗衣物和房卡,經過她時頓了下步,盯著她,沉聲問道,“記住沒?”
程菲被他的氣場懾住,一句話沒敢多說,稀裡糊塗地就呆呆點了點頭,“記住了。”
“乖。”
周清南誇她一句,嘴角懶洋洋地勾了勾,轉過身,開門離去。
周清南前腳一走,程菲後腳就給自己洗了個五分鍾的戰鬥澡,完了也不敢換睡裙,而是從行李箱裡翻出一件拼多多湊單買的寬松大T恤和寬松大褲衩,往身上一套,上床睡覺。
一分鍾過去,緊張不安,心跳如雷,睡不著。
十分鍾過去,忐忑窘迫,心跳如雷,睡不著。
……
到第二十五分鍾時,程菲依然沒睡著。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心想:心跳這麼快腦子這麼清醒,能睡著才有鬼了!可是如果睡不著,一會兒那位大佬從健身房回來,她豈不是還得跟他相處?
這不是在對她實施精神酷刑嗎?
啊!
程菲內心土撥鼠咆哮。捏了捏眉心,就在這時,她腦子裡靈光一閃,浮現出今天在機場洗手間時狗頭軍師給她的人生建議:酒精助眠。
對啊。有酒就好了,小酌幾杯,一覺就能睡到大天亮。
程菲邊蹙眉思考,邊光著腳丫子在臥室裡來回踱步,正準備在外賣上買瓶酒,忽然眼風一掃,看見客廳冰箱旁的櫃臺上擺著一堆飲品和小零食。
其中居然正好就有四罐精釀啤酒。
程菲兩眼嗖的瞪大,過去一瞧,隻見啤酒旁邊還有一張價格牌:付費飲用,每罐30元。
“……”怎麼不去搶?
不過。
千金難買睡得好。隻要能讓她早點睡著,30塊就30塊吧。
程菲拿起一罐啤酒,深沉地眯了眯眼,繼而一咬牙一橫心,噠的聲便扣開了頂部的拉環,仰脖子,噸噸噸地豪飲起來。
周清南回房間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
他洗完澡穿了件幹淨的薄黑T,黑色短發還有點兒淌水,拿房卡刷開門,進屋的第一秒,就聞到了空氣裡彌漫著的麥芽味兒,不算濃,若有似無。
周清南知道這是酒味,微揚眉,反手把門一關,踏著步子往裡走,視線搜尋。
沒兩秒,就在客廳的茶幾旁邊看見了一抹嬌小人影。
姑娘應該是已經洗完了澡,一頭海藻似的濃密卷發垂落如瀑,背對著他蹲地上,不知在幹什麼。
周清南走過去,注意到地上有散落的空啤酒罐,眉峰又挑高幾寸。
行至那道身影背後,周清南站定,然後便屈了一隻膝蓋半蹲下去,拿手背輕輕碰了下她的胳膊,喚她:“程菲?”
姑娘跟在夢遊似的,毫無反應。
周清南捏眉心,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說你大半夜不睡覺,喝這麼多酒做什麼?”
這次,姑娘卡殼了瞬,接著才像是如夢初醒般,遲鈍地轉過腦袋,看向他。蓬松微亂的長發下一張素淨精致的小臉,臉蛋紅撲撲的,眼珠漆黑,異常的亮。
“你把手伸出來。”程菲忽然說。
周清南眯了下眼,不知道這小姑娘要幹什麼,伸出一隻右手,攤開到她面前。
下一秒,一個小玩意兒就被她鄭重其事地放進了他掌心。
周清南捏著那東西稍微舉高,仔細打量了好幾秒,才看出來,這是一團沒用過的幹淨紙巾,被這小家伙不知道搓了多久,搓成了一個上尖下圓的奇怪形狀,跟個火箭似的。
周清南問:“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