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
其實在聽見瘦猴兒說隻訂了一間房後,周清南神色淡淡,壓根都沒當回事。畢竟這種級別的套房都自帶客廳,入住以後讓小姑娘睡臥室,他一個糙老爺們兒,隨便在客廳的沙發上湊合一晚就行。
在心中做好打算後,周清南漠然低眸,看了眼腕上的表。
接著,眉心便微不可察地擰起一個結。
已經八點多了,得盡快安頓好。
小姑娘還餓著肚子呢。
周清南心思微動,緊接著便準備讓瘦猴兒拾掇拾掇走人,誰知他剛動了動唇,趕人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聽見邊兒上先一步響起道女孩子的嗓音。
原本甜美好聽的聲線,咬著幾分刻意掐嗓掐出來的矯揉造作,聽起來就顯得扭扭捏捏,莫名的好笑。
隻見小姑娘抬起一隻白生生的手掌稍掩住唇,表現得很難為情,壓低嗓子對瘦猴兒說:“你不知道,我睡覺打呼超級響,隔著三個屋都能把人吵醒。”說到這裡,稍稍一頓,最後故作嬌羞地補了句,“為了我在周先生心中的淑女形象,我們已經分床睡很久了。”
周清南:“……”
瘦猴兒:“……”
瘦猴兒聞言,困惑地眨了眨眼,視線下意識又在程菲的小身板兒上打量了兩圈,心下稀奇。暗道:這麼水靈靈一個小姑娘,睡覺居然還打呼嚕?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樣啊……”瘦猴兒若有所思,問程菲,“大嫂的意思是,想單獨自己住一個屋?”
“對對對。”程菲一雙大眼睛噌噌發光,對這位小老弟的理解能力感到十分欣慰,“我就這麼想的。”
“行,我這就去樓下找前臺。”瘦猴兒說著,停了下,旋即又露出個帶有歉意的尬笑,續道,“不過大嫂,這段時間平南在網上火了,突然就來了好多外地遊客,這個酒店又是平南的門面,昨晚我打電話的時候就沒剩幾間房,這會兒去問,我還真不能向你保證有多餘房間。”
聽見這話,程菲臉上的笑容瞬間微僵,眼底兩簇希望的小火苗也跟著蔫了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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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很快又調整好表情,對瘦猴兒笑著道:“沒有多的房間再說吧,咱們先去問問,萬一走運呢?”
“好。”瘦猴兒滿口應下。
程菲點點頭,隨後便準備跟瘦猴兒一起下樓去酒店大堂問情況。餘光一掃,瞧見自己的白色行李箱,想著拖個箱子坐電梯不方便,於是又悄然抬眼,瞄向身旁那位從上樓到現在始終沒怎麼說過話的大佬。
程菲心想:瘦猴兒拿她當大嫂,也就是說,當著瘦猴兒的面,她要是喊這周清南“周總”,未免顯得太過生疏,很容易引起瘦猴兒的疑心。
既然要扮演一對恩愛小情侶,為求逼真,稱呼方面自然也得親密一些……
她這麼琢磨著,兩頰不由自主浮起兩抹俏麗的小紅雲,遲疑半秒,清了清嗓子,然後便用自己最溫柔最甜美的聲音,試探著輕喚了句:“阿南?”
周清南剛用房卡刷開套房的門,打算把他和程菲的行李都先放進去。
聞聲的剎那,他動作稍頓,整個人像是被忽然按下了暫停鍵。
輕柔和緩的兩個字音,像懸在夜空的兩粒星,無意間墜落人間,不偏不倚,剛好就砸在了他的心坎上。
印象裡,這小姑娘對他的稱呼有很多,開始認識的時候不熟悉,總是怯生生又十分客氣地喊他周先生,後面熟點兒了,她膽兒也跟著肥起來,喊他的花樣兒也變得越發多,周大佬,周總,周清南……
沒聽她喊過他“阿南”。
尤其還是用這副膩著嗓子說話的甜美腔調。
這是長這麼大的頭一回,周清南發現他這名字起得還不錯——天生自帶鼻音的“南”字,其他人喊出來沒什麼稀奇,但經由她天生細軟的嗓門兒一加工,那種親昵的味道就出來了。
帶著點兒撩,帶著點兒釣,挺好聽的。
就是有點兒讓人受不了。
套房開了房門卻沒有開燈,室內空間漆黑一片。
周清南站在門口,面上表情平靜,眼底卻比周圍昏沉的環境更暗。
他沒有看程菲,凸起的喉結不動聲色滾了下,應她一聲“嗯”,嗓音低低的,啞啞的。
“我跟你朋友下樓去問前臺房間的事,你就不用下去了。”程菲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白淨的小臉上笑意溫軟,盡量讓自己說話的語氣顯得自然,“你之前不是說你昨晚沒睡好,就留在樓上看我們的行李,順便休息一下吧。”
周清南隨手把兩個行李箱一起推進套房,緊接著便將房門拉過來,重新關上。
程菲見狀,詫異地眨了眨眼睛,望著他呆呆問:“你不留在房間休息嗎。”
“陪你啊。”
周清南低眸瞧著她,神色自若,漫不經心地說,“這地兒你又不熟,離開我的視線要是被人拐了,我找誰哭去。”
程菲:“……”
程菲對大佬的這一說法著實汗顏,回懟的話沒控制住,脫口而出:“離開你的視線就被人拐,你把我當三歲小孩子呀。”
一旁的瘦猴兒也附和陪笑,說:“大嫂說得對。這平南是我的地界,要是讓大嫂早這兒被拐了,我侯三還混個什麼勁?金盆洗手,回家種土豆算了。周先生不用太緊張。”
“你大嫂是我的心肝寶貝,離她一秒我就渾身不舒坦。”周清南盯著姑娘紅雲彌漫的耳垂,一扯嘴角,挑起個耐人尋味的笑來,反問瘦猴兒,“難道我不該緊張她?”
瘦猴兒聞言,當即露出個了然的表情,笑著回道:“是是是,應該的。”
聽著兩個男人的對話,一旁的程菲不禁面紅耳赤,又窘又困惑。
直覺告訴她周清南的言行有點奇怪,但她當著瘦猴兒的面又不好多問,之後能乖乖地閉上嘴巴,一個字都不說了。
不多時,三人乘電梯下了樓,來到酒店前臺。
“你好。”程菲笑了笑,客氣地說,“我想請問一下今晚還沒有空餘的房間?”
“好的女士,請您稍等。”前臺小姐姐膚白貌美笑容友善,笑眯眯答完程菲的話後,便移動鼠標,在電腦上察看。
片刻,前臺小姐姐朝抱歉地笑笑,回答:“抱歉女士,今晚所有的房源均已訂出,沒有空餘房間了。”
“這樣啊……”程菲失望地皺眉,扔不死心,又追問道,“你確定是所有房間都訂出去了嗎?不一定要單人間和套房,那種沒窗戶或者正對樓梯口的標間什麼的也可以。”
前臺小姐姐無奈,“抱歉女士,確實沒有任何房源剩餘。最近來旅遊的客人的比較多,請您諒解。”
得到這個回答,程菲知道沒轍了,不再為難前臺小姐姐,隻是悲傷地塌了塌肩,有氣無力地回道:“好的,謝謝你,我知道了。”
酒店沒有多餘房間,那就意味著即使她再不情願,今晚也隻能硬著頭皮和那位大佬睡一個屋。
程菲越想越鬱悶,整個人活像隻被霜打過的茄子,蔫頭耷腦,無比消沉。
一旁的瘦猴兒見程菲這副模樣,出於憐香惜玉的心理安慰了她幾句,之後便主動向周清南告辭,自覺消失,不打擾自家老大和小大嫂的二人世界。
瘦猴兒走了。
程菲還是喪喪的,耷拉著腦袋站在大堂的噴泉池旁,一會兒往左走三步,一會兒往右踏兩步,磨磨蹭蹭不想上樓。
周清南就站在離她幾步遠的位置,高大身軀散漫地靠著牆,既不催促也不說話,隻眼皮微垂,直勾勾盯著這小姑娘看。
這會兒已經是晚上八點半,大堂這片沒什麼人,除周清南和程菲以外,隻有零星幾個拍照打卡的年輕女孩子。
這些女孩子都是外地來平南旅遊的,周清南出現在大堂的第一時間,她們就注意到了這個極品帥哥。此刻也不敢靠太近,一個個臉紅心跳地在邊兒上偷瞄,偶爾壓低嗓子議論上幾句。
不多時,其中一個女孩子在其他人的慫恿下壯著膽子走上前,來到了周清南旁邊。
周清南的注意力都在程菲身上,以為突然靠近的年輕女孩兒是來找自己問路的,沒太大反應。
年輕女孩臉蛋紅彤彤的,頓了下,然後才小聲試探著問:“帥哥,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周清南聞聲,看都沒看那個女孩兒一眼,隻是朝那道纖細人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淡淡地回答:“有啊。”
年輕女孩循著周清南視線的方向看了眼,上下掃視程菲一番,抿了抿唇,仗著自己的漂亮臉蛋和好身材,又嬌滴滴地說了句:“可是我看你女朋友好像不太想理你。你們是鬧別扭了嗎?”
周清南輕微皺了下眉,像是有點兒不耐煩了,側過眸,拿餘光冷淡地瞥了年輕女孩一眼,道:“我女朋友有沒有跟我鬧別扭,貌似跟你沒關系。”
年輕女孩:“……”
年輕女孩見這人說話半點情面都不留,知道對方的意思了,隻能黑著臉尷尬地轉身離開。
腳步聲遠去了。
周清南又看了那顆小茄子片刻,低眸給自己點了根煙,抽著煙保持著靠牆造型又站了大概半分鍾,終於吐出一口煙圈,冷不丁道:“你打算在這兒站一宿?”
聲音懶懶的,語氣散漫,教人分辨不出是什麼情緒。
程菲和周清南的距離不遠,自然也第一時間就聽見了男人這句話。她微怔,來回踱步的動作倏然頓住,下意識便轉頭,看過去。
就見那位大佬抽著煙懶洋洋地靠在牆上,額前碎發垂下幾縷,底下是一雙狹長微挑的淺瞳,筆直地注視著她,眸色不明。
很顯然,大佬剛才那句話就是在向她發問。
程菲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這兒溜了好幾趟,一下就窘了,耳根的溫度也變得越發高。
她遲疑須臾,走到他旁邊,接著便小聲擠出一句話,問周清南道:“我們方不方便換一家酒店住?”
周清南耷拉著眼皮居高臨下瞧著她,眉峰輕輕一抬,沒吭聲。
“……主要是,這家酒店確實沒有其他房間。”小姑娘苦惱得很,提到這件事就兩隻眉毛打結,低聲嘀咕,“我們兩個又不是同性,住一間房確實太不方便了。”
手邊正好是個垃圾桶,周清南食指掸了下煙灰,順手將煙往遠離她的方向拿了點兒,隨口跟她說:“退兩步。”
程菲:?
程菲眨了眨眼睛,沒懂這位大佬讓她退兩步是什麼意思,用一副茫然的表情回望他。
周清南看著眼前這張呆呆的漂亮臉蛋,真是半點脾氣都沒了,耐著性子道:“我在抽煙,煙味兒會燻到你。”
“哦……”程菲聞言,點點頭,聽話地往後挪出兩步。站定後稍作停頓,又鬼使神差地回他一句,“我小時候住的地方,周圍的街坊鄰居很多老煙民,我從小燻到大,其實差不多都習慣了。”
“小時候的生存環境沒得選。”周清南直視著她,嘴角細微地勾了勾,“現在你已經長大了,選擇面很廣,沒必要再委屈自己。”
“……不算委屈吧。”程菲低著眸不看他,嘟囔著回了句,“你的煙味也沒有很難聞。”
這一點,程菲從很早之前就發現了。
這位大佬身上的煙味並不濃,大概是因為他長期都有吃水果軟糖的習慣,因此煙味裡面還總是混著一絲很清冽的味道,還挺特別。
不過……
他們不是在討論住宿的事嗎?怎麼莫名其妙說跑題就跑題了?!
程菲一個激靈猛想起正事,當即決定繼續向周清南提建議,準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服這位大佬同意換酒店。
然而她嘴唇蠕動了兩下,正要開口,對面的大佬便先發話了。
“我來平南之前,沒有主動聯系過侯三。”周清南臉色冷靜,語氣也淡淡的,“昨晚侯三卻忽然給我打電話,說接機和酒店的事,全都他來安排。”
程菲聽後一愣,一頭霧水地蹙眉,不解道:“你沒有聯系過侯三?那他怎麼知道你要來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