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菲一剎回神,指頭在抱枕底下悄悄掐了把大腿,強迫自己清醒過來。仍然很淡定地回復她母上:“就上次聽你的話去相了個親,除此之外,沒接觸其他異性。”
見這丫頭口風嚴得很,根本找不到突破口,程國禮和蔣蘭彼此交換眼色,也決定先按兵不動。
“好吧。”蔣蘭沒再多問什麼,笑著道,“明兒一早你還要上班,洗個澡早點睡覺吧。”
程菲起身回屋,關上了房門。
不輕不重地一聲“砰”。
程國禮看向蔣蘭,心頭有點兒犯嘀咕,壓低聲音道:“看菲菲這副坦蕩樣,不像心裡有鬼,會不會是顧靜媛搞錯了?”
“她是我生的,什麼心思能騙得過我眼睛?錯不了,咱閨女肯定有情況。”蔣蘭也壓低聲,心裡倒是喜滋滋的,感嘆道,“有情況是好事。隻要別老惦記不該惦記的人,我這顆心啊,就能放回肚子裡。”
臥室裡。
程菲回房間後便把自己扔到了床上,被子一抱,翻來翻去地烙煎餅。烙著烙著,忽然又一坐而起,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拿出手機給溫舒唯發消息。
程菲:煩煩煩煩煩。
沒一會兒,溫舒唯的回復就彈出來。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咱倆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正說給你發消息,你就找我了。
程菲:溫老師有何指教?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沒什麼,就是想跟你說我今天晚上去買蟹黃包的時候遇到你爸媽了。
程菲:……
程菲扶額,一秒鍾不到就什麼都反應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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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對面又發消息問她:你煩什麼,又被老總叫去加班了呀?
程菲:不是。
程菲:我爸媽懷疑我在處對象。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懷疑你在處對象?和誰?
程菲捧著手機深沉地眯了下眼睛,回復: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的懷疑目標,應該是那個黒幫老大。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不是吧姐妹,你哪根筋沒搭對,那個黑老大的事怎麼能告訴你爸媽?要是被咱叔和咱姨知道你卷入了黒社會鬥爭,他們不擔心死才怪!
其實,在程國禮同志拋出第一個問題的時候,程菲就已經猜到她爹媽找過顧姨或者槐叔。
程菲面無表情地打字:我爸媽不知道那個黑老大是個黑老大,我爸媽以為他是個網約車司機。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既然他們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那誤會就誤會了吧,反正也不是真的。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而且他們以為你談了戀愛,後面應該就不會頻繁讓你去相親了。好事兒呀!
看著好友發來的文字,程菲眯了下眼,轉念一琢磨,覺得也對。本來就不是真的,幾個長輩要自作多情亂點鴛鴦譜,那就隨他們去,多出一個莫須有的“男朋友”,正好也能讓她媽消停消停,不再給她介紹對象。
想通這一層,程菲鬱悶的心情霎時轉晴,變得輕松不少,彎起唇角回復溫舒唯:就是,時間一長自然真相大白。
注定要暴富的小溫同學:所以你別想那麼多了,早早睡覺,做個好夢。
程菲:承溫老師吉言。
和好友互道晚安後,程菲便甩甩腦子將所有混亂的思緒全都拋開,洗漱睡覺。
睡前,溫舒唯祝程菲做個好夢,然而這天夜裡,她噩夢連連。
一會兒夢見小時候,她和爸媽一家三口擠在破舊的矮平房,下雨時屋頂滴答漏水,一會兒又夢見自己在廢棄廠房裡絕地求生。場景跳躍度極大,就跟看情景劇似的。
最後一個夢境發生在天將亮時,她變身成了吸血鬼伯爵養的一隻巴哈狗,住在陰森詭異的古堡裡,每天都在偷偷挖地道,試圖從古堡裡逃走。
經過日復一日的不懈努力,地道終於挖通。
然而,就在程菲撲騰著她的小爪子準備擁抱自由時,後頸一緊,她毛茸茸的小身體便被人提溜了起來。
伯爵的大鬥篷遮去了整張臉,聲音裡透著十足的死氣和病態,冷冷道:“居然敢逃跑?我平時沒有把你喂飽嗎。”
哈巴狗程菲十分不屈,掙扎道:“你給的糧我一口沒吃,你給的水我也一口沒喝!”
“哼。”伯爵哼笑,“你難道沒有吃我的車釐子?”
“汪汪汪?”
正迷茫著,看見伯爵的鬥篷忽然掉落下來,露出的臉龐冷白俊美,竟然長得和周清南一模一樣。
哈巴狗程菲當場驚呆。
伯爵又冷酷地說:“沒有人能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你看見了我的臉,我要咬死你。”
“……”咚!
重重一記悶響,程菲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
這一摔正好也把程菲整個人都摔清醒了。她皺眉,根本不敢回憶那個怪誕又驚悚的噩夢,隻能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起床上班。
到公司以後,開了個會寫了份文件,上午的時間便過去大半,近中午時,一隻做著精致芭蕾甲的纖纖玉手敲了敲程菲的辦公桌,咚咚。
程菲從電腦背後抬起頭。
隻見身前站著的是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漂亮女孩,身著大牌時裝,明眸皓齒長發烏黑,正臉色淡漠地俯視著她。
渾身氣質很老錢,傲慢驕矜,一看就是被優渥家境富養大的大小姐。
在由徐霞曼擔任首席招聘官的那場招聘會上,濱港電視臺一共招了六個實習生,按照計劃,在為期半年的實習期結束後,隻會有一個人能留下來,成為臺裡有編制的正式職工。
六人中除了程菲,還有兩個女孩兒三個男孩,都是從一流院校畢業的高材生。
因是競爭關系,六個實習生平時交流不多,僅僅隻是表面上過得去。
眼前敲響程菲桌面的女孩,叫蘇芝,就是六個實習生之一。
“徐總叫你。”蘇芝說。
“好的,我馬上去。”程菲朝蘇芝客氣地笑,“謝謝。”
六個人裡屬程菲最受徐霞曼重視。同是實習生,程菲能跟直接跟在女魔頭身邊做事,反觀其他幾人,要麼成天守著打印機幫忙印文件,要麼幫這個老同事帶咖啡幫那個小領導帶面包。
人非聖賢,待遇差距之大,換誰心裡能舒坦?
因此面對程菲的友善微笑,蘇芝並沒有什麼回應,一句話沒應,踩著高跟鞋便轉身走了。
程菲知道幾個“同班同學”對自己是什麼態度,完全不放心上,存好文檔便去了徐總的辦公室。
徐霞曼跟程菲落實了下周飯局的具體細節,之後又道:“新欄目是扶貧紀實題材,到時候梅氏那邊應該會要求去現場考察。但是下周末我要去雲城出席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如果後面趕不及回來,就由你和梁主任陪同梅氏的人去一趟蘭貴有沒有問題?”
蘭貴縣是徐霞曼敲定的取景地,位於邊境地帶,無論是教育水平、醫療水平還是基礎設施建設都較為落後,是重點扶貧縣。
徐霞曼策劃這個欄目,也是為了幫助蘭貴脫貧攻堅。
程菲沒有半秒的猶豫,回答:“沒問題。”
“嗯。”徐霞曼嘴角露出一個滿意的淡笑,又說,“縣政府那邊我已經溝通好了,到時候他們會派專人接待你們。”
“好的徐總,我明白了。”
這一周的工作量較之前少些,程菲破天荒的連續三天沒加班,星期一到三,她都是回家吃的晚飯。
周四下午,程菲早早忙完手上的活,看眼時間,見才四點多,便給蔣蘭女士發了個消息,說自己還是回家吃飯。
誰知剛打完卡走出演播大廈,一通電話便將她的計劃打打亂。
“程菲姐姐!”聽筒裡的嗓音稚嫩又清脆,奶聲奶氣的,輕而易舉便能激發人的保護欲。是周小蝶。
程菲雖然詫異,但對小朋友的來電倒也不反感,問對面:“怎麼啦小蝶?”
小姑娘的聲音夾雜了哭腔,彷徨又無助,說:“爸爸好像生病了,一直睡覺,我怎麼都叫不醒他……”
程菲聞聲,眉心瞬間蹙起一個結:“你別著急慢慢說,你們現在在哪裡?”
“在家。”
“就你和爸爸兩個人嗎?”
“嗯。”聽筒對面的小姑娘吸了吸鼻子,語氣可憐極了,“姐姐你能不能過來幫幫我,我想送爸爸去醫院嗚嗚嗚……”
“陸巖叔叔呢?”
“打陸巖叔叔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小丫頭哭得稀裡哗啦,“姐姐,我爸爸是不是要死了……”
人命關天,程菲雖顧慮重重,但也沒時間猶豫太久,沉吟片刻後,沉聲道:“好,我馬上過來。”
乘車前往尹華道的路上,程菲想到上次鬧出的大烏龍,多長了個心眼,專程從通訊錄裡找出了周清南的手機號,撥打了過去。
一連打了五個,均是無人接聽。
程菲輕咬唇瓣,心口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一陣陣發緊。
看來這次周小蝶小朋友沒做噩夢,那位單身老父親是真的出了什麼情況……
腦子裡胡亂思索著,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程菲付完錢後便飛快跳下車,直奔21層而去。
這會兒正是傍晚光景,夕陽懸掛於西方的天際線,搖搖欲墜,整片天空都被染成豔麗的玫瑰色。
程菲走出電梯,這才第一次注意到,入戶光廳的大露臺上居然擺著一個畫板。
她快步往大門方向走,視線匆匆掠過畫板正面的紙張時,微微愣了下,眸光閃爍,但也來不及多想,徑直離去。
大門半開,屋子裡的擋光簾照舊拉得嚴嚴實實。
程菲蹙眉,輕輕將門推開,摸黑走進去,邊走邊試探地喊:“小蝶?周先生?周清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