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似閃電的撞擊。
河流在體內震天轟鳴,世界被欲望的禮贊填滿,不斷變換愛的名義,內心深處的春天伺機萌芽。
你是我荒蕪田野裡,埋伏盛放的玫瑰。
潮湿夜色中,以吻織就新衣。
-
浴室,水汽彌漫,水珠掛在牆上。
洗手臺墊著一塊白色浴巾,謝逍抱她半坐,二人赤誠相對。
林眠還不習慣,拽了拽浴袍,本能地別開臉。
謝逍輕柔撫摸她左臂,一圈青黑色紋身覆蓋下,隱約可見一道4釐米的猙獰傷疤。
“疼嗎?”
“身上疼就會忘了心裡疼。”
年深日久,紋身與皮膚形成瘢痕,增生處略微有明顯的突起。
他指腹緩緩擦過,一字一句呢喃,“Per aspera ad astra.”
四目相對。
眼神糾纏。
突然,林眠猶如開悟,手臂搭上他肩膀搖晃,激動問:“是你起的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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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逆境,抵達繁星。
境星。
謝逍眼底深邃,笑得委婉,“在林老師面前班門弄斧了。”
“你知道了?”
“二嬸來盤資金,新公司注冊,我投了一部分。”謝逍說得雲淡風輕。
話外,他沒說所謂“投了一部分”其實是1800萬,實繳資金,一次性繳納。
在大多數人的思維裡,注冊資本的多少,一定程度代表著公司的資本與實力。
“法人是她,你不擔責。”他又說。
林眠忙駁他:“我還沒說要去!”
“你又在顧慮什麼?”謝逍不理解。
“新業務在鳳城,回家不好嗎,還是你想留在上海,聽你的,在哪裡我陪你。”
“男人嘛,辛苦點很正常。”
“……”
林眠雙手緊攥,稍微垂下頭,盯著他腰間浴袍的真絲鑲邊,“我怕做不好。”
怕不夠優秀,更怕不能勝任。
紙媒支離破碎。
外行咒罵,內行唱衰,報紙業已死亡,期刊尚在殘喘。
佳宜美妝封面撤投,如同蝴蝶扇動翅膀,翻轉了倒計時的沙漏。
海嘯何時抵達,無人知曉。
曾國藩霹靂雷霆,勝則舉杯酒以相讓,敗則出死力以相救。
她不行。
之前做直播是可有可無,做成錦上添花,做輸權當積累經驗。
新業務,代表趣可的未來。
她不敢賭。
時間是一列單向行駛的火車。
紙媒已經失去了重頭再來的機會。
-
“不試試怎麼知道。”
謝逍把住她雙肩,直直看她。
未來,不會因為你不想就不來。
“你有沒有想過,頂著壓力完成的每一項任務,其實是在原有基礎上,突破了自己的能力和心理邊界。”
他視線落在她左臂的紋身上,“這句話,是趙紅老師給畢業班的座右銘。”
常二中逆天的升學率,榮耀背後的艱辛,是那些必須熬過的至暗時刻。
“!!!”
穿越逆境,抵達繁星。
在這車流沸騰的魔都冬夜,傳來了那一聲槍響。
子彈,正中眉心。
這一刻,命運完成了閉環。
林眠指尖微顫,腎上腺素飆升。
她深呼吸。
謝逍指腹運力一帶,她跌入他懷裡,肌膚相貼,他緊緊抱住她,細細揉她長發。
她困在他湿漉漉的瞳仁中。
謝逍說:“你的男人,任何時候都是給你撐腰,給你底氣的。”
“隻要你想贏,就沒人能讓你輸!”
林眠淚如雨下。
人生漫長。
多少顛沛流離的孤獨,才能有你為伴。
-
說幹就幹,免得夜長夢多。
她打給張延亭,“張董,我想試試看。”
電話裡,張延亭並不意外,聲線理性清醒,“自己爭取,要比稿,競聘上崗。”
“……”
林眠傻眼。
怎麼還要做PPT?
我老公投資的公司,我不能空降嗎?
好氣哦。
第213章 我能抱你一下嗎?
聖誕過後,臨近新年。
新的一周如期而至。
時尚版的每周例會又沒開成,TarcyWu北京出差,沒有時間。
回靜安影棚途中,林眠忽然瞅見街邊有賣蜂蜜涼糕,車速太快,大字一閃而過。
來不及細想,她忙讓司機彪哥靠邊停車,然後一溜小跑奔過去。
一輛半大的三輪車,架著透明玻璃框,藍底白字招牌——清真蜂蜜涼粽子。
這可是地道的鳳城小吃!
寒冬臘月的,沒想到魔都居然有賣!
還離老遠,林眠激動地搓搓手,跳起腳,揚聲高喊:“老板!來一份雙拼!”
鳳城話無縫銜接。
老板抬起頭,“麼麻達!”
她盯著老板用細棉線將涼糕切成薄片,不忘多添上一句,“多加點玫瑰!”
豆沙芝麻和白米涼糕混合,澆上濃鬱的玫瑰汁,口感一半軟糯,一半勁道。
裝盒打包付錢。
林眠猴急,拿牙籤扎起一片送進嘴裡,登時熱淚盈眶。
鄉愁的味道。
-
過去,她還無法感同身受,為什麼詩人筆下的鄉愁格外動人。
倉頡造字,為什麼會用“五味雜陳”來描述人生。
白米涼糕清甜,她方才恍然大悟。
原來,味蕾會取代記憶,替我們品嘗歲月蹉跎。
-
趣可從來沒有秘密。
林眠要回鳳城的消息不脛而走。
她拎著袋子進來時,走廊沒開燈,陰天黑黢黢的。
直播間氣氛明顯壓抑,她剛一露頭,所有人眼神猶豫,欲言又止。
“蜂蜜涼糕,都來嘗嘗,和鳳城賣的味道一樣!”林眠壓下情緒,熱絡招呼大家。
眾人圍過來。
“我就想著這一口呢!”她解開包裝袋,把餐盒轉向大伙,“嘗嘗看好不好吃。”
沒人說話,大家像啞巴一樣,各自扎起一塊,無聲咀嚼。
像極了學生時代,老師提出問題,教室裡突然安靜,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想舉手,沒人敢開口。
仿佛每個人內心都在默默較勁。
林眠了然,卻無能為力。
-
“這麼迫不及待想回鳳城啦。”
蘇西膽大,伸手又扎一片,咬在嘴裡話裡有話,“什麼時候吃散伙飯呀。”
霎時。
所有人齊齊望來,目光似一道閃電,雷霆劈開沉悶。
“瞎吃什麼飯!別說喪氣話。”林眠微笑,抽出一張湿巾,擦拭指尖黏膩的玫瑰醬漬。
蘇西沒好氣道:“我可不想讓自己部門變成全公司的笑話。”
林眠手下一頓。
這是當時她勸蘇西做主播的話。
林眠長舒一口氣,平靜道:“我是要回鳳城了,競聘新業務。”
她逡巡眾人,自嘲笑笑接著說:“競聘失敗沒準還回來呢!”
大家默不作聲。
“啪”地。
蘇西一把將牙籤拍在桌面上,撐起雙臂訓她,“說什麼喪氣話!必須能成!”
林眠一愣。
“借你吉言。”
她故意打了個呵欠,放肆一伸懶腰,好整以暇地掩飾眼角晶瑩的淚光。
蘇西啊真傲嬌。
-
新主播培訓到位,從這周開始,將陸續上播測試,等過幾天新年正式官宣。
隔間會議室,交代完近期各項工作安排,例會結束,眾人散去。
林眠叫住蘇西。
“直播事業部總監,你有興趣嗎,My Senior Fashion Editor.”她開門見山。
蘇西身形一晃,錯愕兩秒,“誰,我?”
她右手緊摁籤字筆帽,嘴角扯成一條直線,佯裝鎮定。
“和我當初一樣,試試看。”林眠說。
“……”
蘇西垂頭不語。
明明是紙媒資深編輯,此時,她竟找不到恰如其分的措辭。
萬言萬當,不如一默。
此刻,沉默是一種回答。
不是拒絕,不是嘲諷,而是鄭重其事的表達。
“我離開以後,必須有人把直播扛起來,我向張董推薦了你,如果你有想法,自己爭取一下。”
“離開?”蘇西瞪大眼睛,至於嘛,別說得好像訣別一樣。
林眠莞爾一笑,“你說的沒錯,與其被時代的浪潮拍回岸邊,不如拼一把。”
行動,永遠是克制恐懼的不二法門。
蘇西看著她,什麼也沒說。
安靜幾秒。
兩人對視一眼。
“謝謝。”蘇西說。
林眠反問:“謝什麼。”
“謝總……”蘇西促狹一笑,松手丟開籤字筆,如釋重負地轉身,隔空一點,“可別讓我空歡喜啊!”
林眠笑而不答。
-
走出會議室,蘇西去茶水間,煮了一杯黑咖啡。
咖啡豆是林眠買的,她最喜歡的深烘,焦黑色,味道太頂,入口簡直比命還苦。
外間沒人說話,蘇西端起杯子放空。
輕抿一口,苦得恍如隔世。
當初,被溫慈搞鬼調來做直播,一氣之下險些辭職。
她上班是來搞錢的,不是來長結節的。
尤其得知林眠又是直屬領導,沒得更加揪心。
滑不溜手,整個一戰五渣,跟著個窩囊廢領導,就等著部門變全公司的笑話吧。
直到有一天。
林眠破天荒叫她Susie,一句“出了事我扛”,說盡霸氣與不甘,儼然脫胎換骨。
從前怎麼沒發現林眠懟人又準又狠。
還是Tarcy有腦子,一早提醒她不要和林眠對著幹。
勉為其難當主播,她心裡也憋著勁。
熬到工資入賬,比紙媒翻了三倍。
數數銀行卡餘額,她這口氣,一下就順了。
錢這個俗氣的東西呀,真的養人。
……
蘇西兩三口幹完,嘴裡苦喇喇地,差點被送走。
不顧上洗杯子,她掏出手機發消息:【dear,我不回時尚版了。】
-
轉眼,新年將至。
這兩天,謝逍又飛回鳳城開會。
林眠也異常忙碌。
準備競聘PPT,整理交接文件,還要抽空學習演出經紀人考試教材。
兩人回復消息有時差,沒機會同步,一個受困酒局應酬,一個加班卷死自己。
下午六點剛過,謝逍發消息給她:【我晚上回來。】
明天是十二月的最後一個工作日,幹完明天,精彩的一年將正式畫上句號。
彼時,林眠屏幕分屏雙開,正著手制作匯報大綱,一時騰不出機會看消息。
聽見手機響,她瞄了一眼。
預備等忙完手邊再說,結果,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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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林眠檢查水電,鎖門走人。
今晚彪哥沒來接她下班,早上匯報說下午會送車去保養。
枯坐一整天沒動,廁所都沒去過幾次,眼下腰酸背痛,林眠決定先溜達溜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