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國際,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真卷。
林眠心血來潮,仰頭張望,默數尋找瀚海的總裁辦公室。
突然。
身前閃過一個殘影,卷起一陣冷風。
“在數我走了沒?”
煙氣嗆人。
林眠收回視線,淡定瞥他。
“你要回鳳城了?”肖海摁滅剛抽兩口的軟中華,隨手丟進垃圾桶。
“肖總消息真靈通。”
“……”
他有點無奈,每當林眠不正面回答,往往就代表默認。
“不回來了嗎?”肖海追問。
他單手揣兜,大拇指死抵打火機,嘴角微勾掩飾緊張,如同等待命運宣判。
林眠:“可能不回來。”
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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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海默念一遍,“還有機會再見嗎?”
“為什麼沒有,人跟人之間,關系是流動的,耳熟吧。”林眠狡黠笑。
“……”
這是他原話,肖海哭笑不得。
“打算什麼時候走?”
“買到票就走。”
“……”
謹慎如她,連句準話都不願和他透露。
在他這裡,她永遠佔據上風。
肖海收起漫不經心,注視她眼眸,上唇僵硬,“我能抱你一下嗎?”
聞言,林眠退開一步。
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這時,一束遠光閃過,橫亙兩人中間。
“你抱我吧。”謝逍調侃。
肖海揶揄,“逍總真會卡點。”
“你們發來的文件我看了,瀚海電池領域的技術創新確實亮眼,但你們自建產能必須要快,最好明後年集中放量,否則——”
“我走先!”肖海打斷他,揚手示意。
遠處一臺黑色庫裡南亮起大燈。
肖海傲嬌一撩劉海,點指續播耳機,搖頭晃腦踩著節奏朝前走。
“愛得越多越沒把握/上過當的騙子說/像我這種性格幹下兩口管他夠不夠……”
……
旋律似有若無飄來。
《感官先生》。
她的電話彩鈴。
“魯智深穿裙子……”林眠抿嘴,看他背影搖搖頭。
“什麼意思?”謝逍不理解。
他老婆的腦回路真的絕。
林眠挽住他,“我們什麼時候走?”
“隨時。”
“好。”
忘了吧,肉麻容易尷尬。
第214章 你能回避一下嗎?
12月31日,最後一個工作日。
破舊立新。
少時遭遇母親離世,讓林眠不喜歡告別,更討厭說後會有期的場面。
這兩天陸續交接,直播間充斥的離愁別緒,有增無減。
考慮放假前路上堵車,下播時間提早,眼下還不到下午五點。
處理完全部的工作郵件,林眠深呼吸,心情沉重地合上筆記本上蓋。
一抬眼,見運營小哥斜倚門框,她問:“有事找我?”
“有。”聞問,小哥連忙雙腳並攏,站得筆直。
這份矜持少見,林眠一指對面座椅。
“林總,我想跟你去鳳城。”
她眉頭一挑,並不接話。
“我沒去過,想去看看古都什麼樣。”
運營小哥挪近椅子,把著扶手解釋,“關司長說的嘛,人生是一場冒險。”
“你看書啦?”林眠意外,頓感孺子可教,特別想給他點個贊。
小哥尷尬撓頭,“我看了推書視頻……”
“……”
沉默。
“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競聘成功。”潛臺詞是跟去鳳城太衝動,可別說風就是雨。
小哥揮拳,“冒險嘛!”
人生,要麼是冒險,要麼什麼也不是。
林眠深吸口氣,“說實話,我對新業務的架構幾乎沒有了解,就算是內部轉崗,按照趣可流程,人事還會再次評估匹配度。”
“所以,我目前不能給你承諾什麼,我說清楚了嗎?”
小哥點頭,如釋重負道:“必須get!我無所謂,能去鳳城就行。”
-
林眠起身關燈,忽地心下一動,叫住他問:“還不知道你全名。”
共事三個月,她隨大家喊他“運營小哥”,在上海,名字根本不重要。
每個人都忙著搞錢,叫什麼隻是個職場代號,沒人在乎。
林眠想起初到環宇那天。
Linda說:“Yvonne,Phoebe和Janine,你選一個。”
她開始不懂,後來才明白,有人離職,就會給某個名字重新匹配人。
魔都現實又殘酷,不管你是誰,拿錢幹活,僅此而已,沒有人關心你是誰。
沒有你,自然會有另一個人,誰都可以替代你,同理,你也可以是任何人。
蘇西說過,鳳城到處充斥人情,而上海,遍地是錢和荷爾蒙。
這裡街邊隨處可見wagas,bistro,gaga,baker spice,物質極度繁華,人與人之間也極具精神上的邊界感。
沒人打聽隱私,甚至,她們對你的任何事都漠不關心。
反觀鳳城。
時髦的citywalk瞬間切換成city eating,街頭巷尾遍地碳水。
菜夾馍,一定要有鍋巴,還得夾滿,最好滿到雙手拿不下。
每每這時,老板就會用生冷的鳳城話咒罵,“要不額把三輪給膩加進7!”
城市風骨不同,藏入咫尺間,總有一種與微醺人生相配的生活底色。
新年越近,她越想念鳳城。
一盒蜂蜜涼糕,勾起了舌尖最頑固的鄉愁。
-
小哥輕咳,拉回林眠思緒。
“我叫彭姍姍。”
“彭——杉杉?”林眠不確定。
“姍姍來遲的姍,誰讓我媽四十多才生了我。”他咧嘴一笑,自嘲中帶著坦然。
高齡產婦。
林眠腳下一滯,驚覺片刻恍惚,自然想起母親,“鳳城那麼遠,家裡人同意嗎?”
“我媽才沒空管我,她和我爸自駕環遊中國呢,這幾天差不多該到平頂山了。”
“偶哇!真好!”林眠一時詞窮,投去羨慕的眼光。
彭姍姍腼腆笑笑,“就也還行吧,自由嘛,說不定我到鳳城,他們也到了。”
林眠點點頭,招呼他關燈走人。
懷山之水,必有其源。
人的性格、三觀和思維方式,真的深受原生家庭影響。
種種行為背後,照見父母相同的痕跡。
-
哗啦。
等彭姍姍拉下卷閘門,兩人轉身。
路邊,一輛白色瑪莎拉蒂猛踩剎車,主駕駛下來一個人,步履匆匆繞過車頭。
“嘖嘖,LevanteGT,我啥時候能買一輛。”彭姍姍忍不住側頭張望。
林眠沒往下接話茬,眼角淡淡掃過,低頭擺弄手機。
由儉入奢易,自從開過謝總的勞斯萊斯,爾等都是弟弟。
“這位大姨,讓讓路哈。”彭姍姍說著,手臂一攔,方便她往前走。
林眠餘光不經意瞟過,喬佳宜擋在身前,瞧那架勢,像在等她主動打招呼。
大姨。
喬佳宜嘔個半死,揚聲叫人:“小林!”
林眠沒回頭,腳下不停。
“林總,好像有人叫你。”
“你確定是叫我?”林眠反問。
彭姍姍眼睛一亮,立刻心領神會,“不是!是我聽錯了!”
“……”
此時,背後又傳來一聲“林總”,聲線中夾雜七分脾性,三分不甘。
林眠瞅他一眼。
“這才是叫你。”彭姍姍表態。
-
林眠轉身而立,端著笑一言不發。
她當然認識喬佳宜,趣可大金主嘛。
不想搭理,純粹是一口惡氣還沒出。
喬斯羽追車害謝逍受傷,哪怕他不追究,也是她心裡的一根刺。
對峙。
喬佳宜微一怔。
滿以為林眠會主動搭腔,誰料想,她居然就幹站著。
嘖,小年輕氣性還真不小!
她走近伸手:“喬佳宜。”
林眠回握,“喬總,好久不見。”
“廣告會見過,您當時還嫌封面合同一年一籤太麻煩,說不如一次籤上五年的,您貴人多忘事呀。”
“……”
陰陽怪氣。
喬佳宜不動聲色,想她縱橫江湖時,這幫愣頭青還穿開襠褲呢!
“大環境不好,你不也跨行搞直播了!”潛臺詞是時移世易,少扯過去。
林眠笑笑,“市場不給活路,我們總不能一脖子吊死。”
喬佳宜聽出話外音,眼角眉梢幾不可察地難看兩秒,訕訕一笑。
職場如戲,全靠演技。
“您可千萬別多心,生意嘛,本就時好時壞,我們能理解。”林眠補刀。
“……”
紅臉白臉都是你。
喬佳宜皮笑肉不笑,視線定在她身後。
背後那是誰,人高馬大地杵著,沒一點眼力見,看不出來有話要說嘛。
怎麼使眼色也不走,蠢死算了。
“你是幹什麼的?”喬佳宜直接問,她沒時間在冷風口裡幹耗。
彭姍姍錯愕,納悶怎麼會cue到他,眼角瞥向林眠。
“我助理小彭。”林眠搶白。
聽聞這話,彭姍姍驚喜交加,自覺挺直腰杆,雙肩打開,抡圓胳膊上下伸展。
彭助理。
嘖嘖,檔次拉滿,太有排面了。
-
見老板臉色不豫,朱秘書實在看不下去,拽他羽絨服袖子,“能回避一下嗎?”
“你是幹什麼的?”彭姍姍一本正經。
“我是喬總的私人秘書。”
“你都不回避,憑什麼要我避嫌,綁架我啊!你是秘書,我是助理,誰比誰差!”彭姍姍上前一步,擋在林眠身前,“我還兼保鏢呢!”
“……”
個麼不靠譜的貨哪裡招的。
有年齡了經不起氣,喬佳宜聽得直皺眉,胸口一陣悶堵,血壓“蹭”地竄上腦門。
她狠壓嘴角,別過眼沒臉看。
別是溫慈故意放縱的吧!
第215章 買斷我的工作和未來?
林眠著急下班,“喬總您有話直說。”
喬佳宜雙臂抱胸,漫不經心左顧右盼,末了視線定在她臉上,抬手正反比個“二”。
比耶幹啥,腦殘大姨,彭姍姍腹誹。
“……”
裴家老二。
林眠秒懂。
“姍姍你去買杯咖啡。”她支走他。
喬佳宜勾唇輕笑,她很滿意林眠的反應,眼神示意她上車。
-
瑪莎拉蒂車內。
香水味霸道,喬斯羽同款,林眠不自覺抽吸鼻子。
喬佳宜斜睨她,目露鄙夷地挑過一抹譏笑,“我打聽過你的背景,母親早逝,父親二婚,繼母懷孕……”
“可真熱鬧啊!”她故意拖長尾音,眼裡像裹著刀子,反復打量林眠。
“那又怎樣。”林眠表情平靜而克制,看不出喜怒。
“……”
“我不知道你在趣可收入是多少,以你們張董的摳門,一年撐死15萬!”
喬佳宜望一眼窗外,語調溫和,可臉上流露的輕蔑卻愈發明顯。
“你今年30歲,按55歲退休,還有25年,滿共下來是375萬,還不算扣稅。”
“我給你400萬,多的25萬算我幫你交社保了,你離開趣可,離開謝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