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詫異。
一個困在金絲籠中的女人,這幾年依附著葉家父子,當玩物,當棋子,該是麻木了,紙醉金迷又渾渾噩噩地活著,卻邏輯清晰,臨危不亂,她哪有這份本事?
是葉柏南的一場戲,一個天大的陰謀。
“分明是葉柏南指使你誹謗周公子,你們合伙設了陷阱!”秘書呵斥。
“周公子是副市長的兒子,葉先生區區的商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敢誹謗他嗎?”花魁聲淚俱下,“周公子倚仗周家的權勢脅迫我,我不敢不服從他指使。”
秘書無言以對。
是了。
葉柏南搞周京臣,外界不信;周京臣搞葉家,外界信。
饒是周家垮了,權貴場上,人脈和餘威尚在,總之,公認葉柏南是‘弱勢’。
佔盡天時地利。
這個陷阱,果然高明。
領隊扣上賬本,“周公子方便配合調查嗎?”
秘書沒辦法應付了,“在車裡。”
“保利俱樂部1號包廂的鬥毆事件,是周公子本人嗎?”領隊繼續問。
秘書咬了咬牙根,“是。”
領隊神情凝重,“勞煩周公子上來一趟,省得我們動手,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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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去求他
秘書匆匆下樓,匯報了情況。
周京臣有一搭無一搭叩著車扶手,“她人呢。”
“在二樓詢問室。”
“叫出來。”他推車門,下去。
領隊得知周京臣要見花魁,沒阻攔。
花魁跟著秘書出來,站在那,“葉大公子對我恩重如山,我不會出賣。”
“或許,昔年有恩。如今,墮掉你的孩子,是恩嗎。”
花魁莞爾一笑,“一個又老又醜的男人,打罵結發妻子,虐待養子,我懷了他的孩子,是厭惡,是恥辱。墮了它有什麼可惜?它在我肚子裡,才是髒了我。”
周京臣面無表情,注視她。
“葉大公子懷疑身邊人叛變,至於是秘書、司機、保鏢,他不確定,但確定幕後老板的目標是我。因為我手中有人間天堂的賬單和葉氏洗錢的證據,我更是葉嘉良的情人,懷了葉家的私生子,自然是一塊‘香饽饽’,是對付葉大公子的‘利器’。”
花魁極具風情,逼近周京臣,照著他瞳仁的影子塗口紅,“你鬥不贏葉大公子,你算計一招,他算計兩招,他送我去泰國和緬甸做娼妓,目的是釣你上鉤,請君入瓮的一個局。你上鉤了,他厲害吧?”
“正與邪,黑與白,從不是一朝一夕分輸贏的。”周京臣含著笑,驕陽似火,映得他瞳仁霧波粼粼,蕩漾間,花魁的影子扭曲了,“我救你出火坑,一則是利用,二則是憐憫你失了孩子,又失了尊嚴自由。你們算計我無妨,我問心無愧。”
花魁一愣。
周京臣整理了襯衣,西褲,一步步,邁上臺階。
莊重,英武,坦然。
她偏頭,望著他寬闊峻拔的脊背,“你不後悔救了我?”
“我為什麼後悔?”他駐足,“難道你被下三濫羞辱糟蹋,我就高興了?你是演戲,總好過你真是娼妓。”
花魁喉嚨噎了一口酸水,啐不出,咽不下,“你...”
尖銳的鳴笛聲,打斷了她。
一輛路虎拐入街口。
男人下車。
她迅速收斂了情緒,迎接男人。
“辦妥了?”
“是。”
男人眯著眼,打量她。
“很美麗的面孔,淡妝濃抹總相宜。”下一秒,伸手勾起她下巴,“美麗的皮囊,不該有動搖和糾結。”
花魁僵住。
“良知未泯,是好事。”男人收回手,“有一絲一毫,沒關系。太多了,影響你的忠誠了,令我反感,明白嗎?”
花魁手腳冰涼,“明白。”
葉柏南穿著純白的商務西裝,扎了領帶,葉氏集團有董事會,他特意趁著休息的間隙,過來觀賞這場好戲。
“周董,剛下飛機,沒來得及回周家吧。”他笑得春風滿面,“非常遺憾,你回不去了。”
周京臣佇立在臺階上,“柏南,計中計,玩得漂亮。”
“高手過招,必須謹慎。”葉柏南笑意愈發深邃,“稍有懈怠,便是周董的下場。”
一陣風熙攘而過,周京臣掸了掸西褲的浮塵,面目平靜,走入市局大樓。
......
周京臣早晨打了電話,中午回來吃飯。
等到下午,依然沒回。
菜加熱了兩次,軟爛如泥了。
“周先生是不是不回了?您先吃吧。”保姆遞給她餐具,“再加熱,流失營養了。”
“你聯系他。”她了解周京臣,不可能爽約,公事耽誤了,也會通知她,而不是‘失蹤’。
雖然,他和她生了隔閡。
偶爾犯脾氣。
他不在意她餓不餓,等得累不累,起碼在意孩子。
撥通電話,是秘書接的。
保姆嚇得大喊,“周先生涉嫌聚眾鬥毆,關押在局子裡!”
程禧搶過手機,“李秘書?”
“周董叮囑我瞞著您,怕您著急,動了胎氣。”秘書無奈,“那晚在保利俱樂部,有人故意找茬兒,周董下手狠了,對方腦袋開瓢了,鑑定是輕傷,報警了。”
找茬...
周家高樓起,高樓塌。
曾經奴才一般伺候周家,奉承周淮康夫婦,現在,是怨懟周家了,恨不得加倍討回,發泄。
李氏家族顯赫,終究是‘商圈’了,不是‘官圈’,丟了‘官家’的金字招牌,勢力大打折扣。
在商圈,即使分出大小王,‘小王’蠢蠢欲動,有野心當‘大王’,名利場那群富商,對李氏家族的敬畏,遠遠不如對周淮康的敬畏。
程禧一顆心懸到嗓子眼,又失控,墜回胸腔,起起伏伏,攪來攪去,“是周家以前得罪的人嗎?”
“是葉柏南。”秘書告訴了她實情,“蛇頭是人間天堂的保鏢頭目,綽號‘蛇哥’,葉柏南從外省聘來的大地痞,負責看場子。”
她攥緊了手機,“哥哥受傷了嗎?”
“麻煩就在於周公子和保利的老板方大斌毫發無損。”
程禧略松了口氣,這種社會混子,心毒手辣,打架打油了,一旦正面交鋒,基本要吃虧,沒受傷是萬幸。
“有監控嗎?”
秘書覺得程禧天真,“人間天堂有嗎?保利是一個性質的場所,有錢有勢的大人物流連的溫柔鄉,包廂安裝了監控,誰去暴露自己呢?”
所以,包廂發生了什麼,各執一詞。
程禧掛斷電話,換了衣服,出門。
趕到人間天堂,是傍晚六點。
黃昏如火。
她直奔大堂,前臺小姐認識她,態度客客氣氣,“程小姐。”
“葉先生在嗎?”
葉柏南今夜有應酬,對方來頭不小,上樓前交代過,任何人拜訪,不見。
不過...
前臺小姐看了一眼程禧,葉、周‘聯姻’在人間天堂是流傳過的,除了俞家的小姐,葉先生隻承認和周家的小姐有過一段情。
“您稍候。”前臺小姐機靈,沒說在,也沒說不在,先通報3號包廂的內線。
葉柏南的助理握著聽筒,對面的沙發上坐著四五位談笑飲酒的男人,酒興正酣,助理斟酌了一番,“讓她上來。”
第286章 他再狼狽,不值得你心疼
程禧邁出電梯,助理在恭候,“葉董有應酬,您著急嗎?”
“急。”她衝向3號包廂。
“是公事,私事?”助理攔住。
她胳膊搪開,推門而入。
包廂內,四名老總坐在沙發中央,七八個女郎服侍著。
一對兒男女行酒令,女人輸了撒嬌,男人不依不饒,“脫一件吧。”
“我裙子裡是內衣...”
其他人起哄,“脫脫脫!”
女郎褪下拉鏈,半杯型的紫色蕾絲,嗓音誘惑,“我再輸,要脫內衣了。王總,您舍得?”
“我不舍得——”男人摟住她,“大庭廣眾下,寶貝兒愛面子,散了場,你悄悄脫,你脫一件,我脫兩件。”
所有人哈哈大笑。
這群老油條,對各式各樣的模特小蜜厭倦了,葉柏南也曉得,撼動他們的‘色心’,不是凡品,是仙品。
人間天堂的女公關個個兒是仙品,場子出錢‘精雕細琢’,一顆斑、一粒痣都處理了,百分百無瑕。
記得四月份全市大排查,程禧第一次來人間天堂,那個女經理說,她在很多場子工作過,有漂亮貨了,老板先嘗鮮兒,甚至男經理、保鏢頭目...輪番嘗,葉柏南是唯一一個有分寸、不貪色的老板,私生活簡單,也正派。
程禧視線落在西邊的單人座。
整個包廂是橘黃的燈,獨獨他頭頂,是冷調的燈。
原本蜜色的皮,錚錚的骨,照出淡淡的玉色。
清風朗月,姿容秀致。
這麼克己復禮的男人,在不與人知的隱秘處,藏了狠辣、復雜的心腸,一半是黑的,一半是白的。
有恨,有毒,有破不開的迷霧。
即使葉太太妨礙了他,他也不手軟。
他懂得愛嗎?
心有十瓣,哪怕其中一瓣,愛過嗎。
大抵是沒愛過。
“葉董,這位姑娘是?”一名老總發現了程禧,拍了拍一旁的空座,“二組的?這姿色,混二組可惜啊。”
老總是外省口音,公鴨嗓。
人間天堂一組的公關最靚,三組是新人,二組最尷尬,既不如一組紅火,又不如三組有發展,頂級富豪的包廂,沒資格去。
“王總誤會了。”葉柏南翹著一條腿,不得不提,周淮康的血脈都有一股高幹公子哥兒的氣質,成熟,矜貴,深沉。
“她是——”他眯著眼,斟酌。
“葉董的紅粉知己?”老總調侃。
“不。”他否認,“曾經,有名分。”
老總馬上變了態度,正色道:“冒犯姑娘了。”
葉柏南換了寬敞的雙人座,在東邊一角,燈光的盲區,一片昏暗。
程禧走過去,坐下。
他似是猜到她為何而來,卻故意避而不談,“喝什麼飲料?”
“我不渴。”
葉柏南指尖在梅子茶和豆奶二選一,“愛吃酸的,愛吃甜的?”
“酸的。”
“周家要喜得長孫了。”他擰開瓶蓋,幾分玩笑,幾分壓抑,“還沒正式恭喜你。”
彼此,算是前任。
她懷了孕,氣氛多多少少晦澀,不自在。
葉柏南喝了一口酒,忽然挨近,“禧禧,我待你怎樣。”
洋酒加了冰球。
呼吸間,濃烈的酒氣與微微的涼意。
“除了周京臣,你待我最好。”
程禧瞳仁裡,是他幽邃的眼睛,拉扯的鉤子,絲絲縷縷勾著她。
“是我比不上周京臣待你好嗎?”葉柏南一手搖晃杯託,一手倒梅子茶,“你親昵他,疏遠我。我的好,你三分懷疑;他的好,你九分相信,我又如何比得過他呢?”
“你認識蛇頭嗎。”
他動作一滯。
沒騙她,“認識。”
“蛇頭去保利俱樂部砸場子,和老板鬥毆,是你指使嗎?”
葉柏南維持著笑意,“周京臣告訴你的?”
“他在局子裡,怎麼告訴我。”程禧是乖順的,嬌膩的,葉柏南初見她,以及見過無數面之後,她總是像貓兒,像小天鵝,軟軟的,沒刺兒。難怪周京臣那麼暴戾冷漠的性子,在她身邊,也化為繞指柔,化為白雲朵。
此刻,她有小脾氣,興師問罪的模樣,令他愉悅,稀罕。
“你平時和你哥哥,是這樣嗎。”
程禧怔住,“哪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