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啊,您也來這辦事?”
榮明和她對視一眼,和氣笑了聲:“伏秋,你怎麼跟祁總碰上了?”
葉伏秋一時間措辭艱難,一開口必定要損了一方臉面,看了眼祁醒,又看向榮明,急得毛衣裡冒汗。
無論是家裡還是職場,所有人都誇她聰明會辦事,但是……她從沒碰到過這種事啊!
“我就是來找她的。”祁醒替她回答了。
原本還有回旋餘地的氣氛,徹底僵硬到冰點以下。
葉伏秋低頭悄悄閉眼懊悔,她就知道,祁醒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願意好聲好氣哈拉兩句過去。
他肯定要把事情鬧到最大,鬧翻了才高興。
對方囂張到絲毫不掩飾,一向善於話術和善的榮明反而被噎到了,對方位高權重,他不好多得罪,但他和伏秋的關系,也並非普通朋友,多問一句是必須的。
他也是個男人,是個對葉伏秋有必得決心的男人。
榮明看著祁醒,試問:“你們倆看著不像生人,以前認識?”
祁醒偏頭看著別處,喉嚨溢出聲笑,似乎在說: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識趣的。
“我們什麼關系。”
他鋒然回眸,挑眉:“你確定要聽?”
榮明再次語塞,垂在一側的手稍稍攥拳。
顯然,這場爭奪主權和偏愛的林間毆鬥,其中一頭贏得毫無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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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
“學長!”葉伏秋開口了。
兩個高大的男人同時看向她,似乎都在等她最終判斷勝負的一句話。
葉伏秋先是看了眼祁醒,在對方過於強勢專注的目光下,悻悻躲開了,然後走下臺階,走到榮明身邊:“事情都了了,我就是想麻煩你接我一趟。”
榮明立刻笑得溫柔:“嗯,沒事就好。”
“我們走吧。”說完,還故意看了眼祁醒。
還站在原處的男人投在地上的漆黑影子不禁有些僵硬。
祁醒緊緊盯著她,重了些的語氣涵蓋許多深意:“葉伏秋。”
他幾乎快咬了牙了。
葉伏秋回頭,望向他的眼神波動,但又迅速收斂,跟著榮明走了。
往外走的時候,她都能感受到那串目光,像冬日裡的炙火般。
刺得她後背火燎燎的。
眼見著人毫不猶豫地離開了派出所大院。
祁醒退後半步,僵著的肩架子瞬間塌了些許,靠在柱子邊,抽出煙盒,叼起一根。
下一秒,嚓的一聲,嗆人的白煙燃起。
半遮半掩飄過他愈發深沉的目光,升向冷空。
……
葉伏秋跟著榮明走之後,兩人也久久沉默沒有說話。
她第一次見著榮明在職場之外這麼嚴肅,卑微久了,就總是會下意識反思自己的錯。
她心裡嘆氣。
選擇跟學長走,也是因為在心裡,學長仍然算是朋友,跟祁醒那樣曾經跟自己極盡纏綿的關系比,還是有些生疏在。
所以不能叫了人家來,又在那種場合下駁了人面子。
她才這麼直接了當跟學長走,把這場氣氛詭異的碰面中斷。
“學長。”葉伏秋叫他。
榮明回頭,又揚起熟悉的微笑:“怎麼了?”
她心頭滿是歉意,“對不住啊。”
一句對不起,可以有很多意思,榮明停頓了兩秒,替她拉開車門:“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你又沒做錯什麼。”
葉伏秋道了聲謝坐進副駕駛裡,在他從副駕繞到主駕駛的這段緘默的空間裡,瞬間思考了很多。
“具體怎麼了?怎麼還鬧到了派出所。”榮明啟動車子,詢問仔細。
她簡單三兩句把今天發生的概括給他,把自己情緒化的心情和對方太過過分的那些辱罵都輕描淡寫過去,“總之就是這樣,確實是沒忍住,民警同事教育得對,下次應該讓警察介入,我一動手就不佔理了。”
榮明點頭,很贊同她的說法,看著前面路況說:“你那個房子,感覺不是很安全,女生一個人合租,這種事確實是有概率遇到的。”
“還好你很懂得保護自己,沒讓對方佔便宜。”
“用不用我替你找幾套好一點的房子?不說設施位置,至少安保要過關吧。”
葉伏秋垂眸。
如果有別的辦法,哪個獨居女生願意擠在這種魚龍混雜的改裝房裡呢。
她但凡有多餘的錢,怎麼會願意把自己置於風險裡,每天還要受氣。
她微微一笑,婉拒好意:“不用了學長,既然這次鬧成這樣,對方也不敢怎麼。警察說會每隔一段時間上門回訪,隨時監督隔壁的行為舉止。”
“看來,遇到這種人,該反抗還是要反抗,一味忍著隻會縱容他們。”
榮明趁著空檔看她一眼,“嚇壞了吧?”
“你這麼瘦的身板。”他笑了聲:“倒是真沒想到你能跟一個大男人打贏架。”
葉伏秋撲哧笑了兩聲,搖頭:“別看我這樣。其實我以前力氣挺大的,在霄粵灣上學那會兒去手打檸檬茶店裡打工,我可是店裡唯一一個女生。”
正遇到紅燈,車子緩緩停下。
榮明有機會轉頭過去說話,他一偏頭,瞧見的是在昏暗車廂裡,她笑中發亮的眼眸。
認識這麼長時間,榮明發現了。
她每次偶然提起在霄粵灣南山大學交換的那一年上學經歷的時候,總是這樣透著光採,高興又有些哀傷。
這樣的表情,是他無論怎麼討好,惹她高興,葉伏秋都難以展露的神情。
讓榮明總是好奇,她到底在霄粵灣有著怎樣的回憶。
因為話題順勢說到了這裡,榮明握著方向盤的力度又緊了些,沒忍住開口:“祁總……是你在霄粵灣的時候認識的吧?”
“他是霄粵灣本地人,我知道。”
葉伏秋沒想到自己提起的這句話,會讓今日的話題撞上不可逃避的角度,她握住膝蓋上的包包,笑聲幹澀,“啊……對。”
“資助我那一年學習生活的人家,就是祁家。”
既然話說到這兒,對方也不會僅僅隻是信她和祁醒的關系僅此而已,而且有些答案也在祁醒出現後,慢慢在她心裡呼之欲出。
榮學長是她生命裡的貴客,她不能對不起人家。
於是,葉伏秋補上了後半句,承認。
“他是我前任。”
“我和他,有過一段。”
榮明聽著早就料到卻還是這麼難以入耳的答案,握著方向盤的手,終於慢慢松開了。
不僅是難以想象這兩個人有過感情,更難以想象的是,他面對的勁敵,是這等人物。
他是男人,看得懂祁醒看葉伏秋的眼神。
那就是還沒有斷幹淨,那就是還沒有放下。
他甚至開始懷疑,祁醒對他們電視臺的闊綽投資,真的是看中什麼有前景的項目,與他們公司互惠互利嗎?
他自知家境不錯,和普通人比已經是不愁吃喝前途。
但祁醒所在的階級,根本就不是他這樣的人能有機會說上話的。
那天的應酬說明了一切,如今坐在他半生目標高位的那些領導們,在他面前點頭哈腰,連個不都不敢說。
而他,也是隻有忌憚,猜度,敬酒討好的份。
一直自信自傲的榮明,在這個短短五十秒的紅燈時間,頭一次如此自卑,後怕。
甚至有些,未戰先衰的心理。
綠燈亮了,車子卻遲遲沒有動彈。
後面的車一直在鳴笛警告,榮明這才遲緩回神,重新踩下油門。
葉伏秋在對方的沉默裡也讀懂了一些。
在此刻,經歷了這幾天,她不得不要承認。
她就是沒有放下祁醒,一分鍾,一秒鍾都沒忘記。
哪怕四年之隔一面都沒見過,但再遇到,心跳先於一切告訴了她答案。
就算她和祁醒大概率沒有後續,沒有未來。
她也不能心裡揣著別人,還和學長在一塊。
這對榮明不公平。
她咬了咬嘴唇裡側的肉,萬般愧疚,“所以我,我才想跟你說對不起。”
“不要說。”榮明的嗓音決然。
她看向身邊人。
榮明臉色不好看,但是他發硬的腮頰和眼神,更有種不願認輸的果斷。
“你知道嗎?喜歡你的每一天我都很開心,所以你不要說對不起,是我喜歡你,你不需要有任何負擔。”
榮明苦笑一聲,幾乎是懇求:“伏秋,暫時不要說那些話,好嗎?”
我會用實際行動證明,我最適合你。
……
葉伏秋告別送自己到樓下的榮明,喪著臉上樓去了。
她不想把關系鬧僵,說的那些暗喻他也都懂,但是,榮學長還是不願意接受。
她都能理解。
所以沒有急著就在今天把話說死,成年人都有衝動的時候,或許大家都彼此冷靜一下也是好的。
上了樓,葉伏秋從包裡拿鑰匙,翻了下發現自己的藍牙耳機艙不見了,想了想,不會是滑出去掉在學長車裡了吧?
耳機是好不容易攢錢買的,她趕緊拿手機給對方發微信:學長,麻煩你待會兒看看我的藍色耳機是不是落在車上了,如果有明天上班找你取。
發完,她用鑰匙開了門,擠進灰暗暗的家裡。
結果剛踏進去第一步,葉伏秋就聽見了一陣不太正常的流水聲,好像是哪裡的水龍頭沒有關好。
她想了想都不應該,開了燈,往廚房一看,嚇得立刻竄進去,一扶連接處斷開的水管,瞬間又滋出很多水,迎面把她噴了個湿。
沒想到隔壁那個猥瑣男說的還真就靈驗了,這水管怎麼說壞就壞。
葉伏秋慌了個徹底,拿手機想打維修電話,又想起這個時間段人家早就下班了。
流出來的水越來越多,眼見就要溢出廚房到客廳了,家裡跑水不要緊,就怕這老舊小區的樓板地磚太破,會滲到樓下去。
就在這時候,門口傳來推門的吱呀聲,還沒等葉伏秋回頭,男人已經踏進了廚房。
她回頭看到祁醒,蒙了一秒,“你怎麼來了?”
他怎麼知道她家地址的。
祁醒單手扯著毛衣後領,同時彎腰,把衣服直接套頭脫了下來,扔在一邊,上身隻剩下一件貼身的白T恤,什麼都沒說,過來替她接過了冒水的管子,掃了眼廚房裡面的管道,一眼看見總閥門,擰的時候跟她說:“工具箱給我找來。”
葉伏秋愣了一下,然後馬上回神,起身踩著水去找工具箱。
她迅速抱著箱子回來,打開給他,面對各種東西一頭漿糊:“你要什麼,我遞給你。”
祁醒的白T恤短短數十秒被噴透了,健壯的肌肉紋路若隱若現,存在即是誘惑。
總閥門已經被關閉,水不會再有壓力像噴泉一樣往外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