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傾訴的人,捧著一臉的淚,朝慄清圓不無軟弱道:“我情願他們不告訴我。”
“你失去這一次的真相權,也許就會失去一百次,一千次。”
朱青紅著眼,蓄著淚,抬頭看慄清圓,看著對面人遞紙巾給她。
滿臉淚的人,這才孤助無援地問慄清圓,“程乾微那晚和你說了什麼?”
“說的都是你知道的了。她確實喜歡馮鏡衡,不喜歡伊家爸爸。後面的,就都是招呼我的,你不必知道。”
“清圓,你為什麼要答應老二陪他演這一出戲?”
“他是維護他兄長的利益,而我,當我盲從吧。或者,我在賭馮鏡衡是個好人,你說他都這麼大架勢地弄這些了,將來,他自己再栽跟頭,不是要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朱青苦笑道:“老二不會的。”
“你拿什麼給他保證呢?”慄清圓問這句的時候,莫名有點酸意。
而朱青認解的,“是呀,我自己看人都不清,還去保證誰。”
“我不是這個意思。”慄清圓糾正,“我是說,誰也不能百分百保證誰。萬一你保證了他,保證不了我呢。也沒哪條規定,女人不能先變心的,對不對?”
“你更不會的。”
慄清圓施著淡淡的笑,卻不再追問朱青什麼。朱青自顧自繼續道:“這是我第一眼看你就篤定的人品。清圓,我承認,我就是嫉妒你,嫉妒你有那樣的父母,那樣的安樂與富足,嫉妒你能叫老二處處無條件維護你。”
“他也不是無條件。”
“什麼?”
慄清圓莞爾,“我是說,我們都不是伊家,總該清醒點。如果我勢必回答你點什麼,我答應馮鏡衡這麼做,就是為了伊家,我很愛這個孩子,像二十年前的自己,當我在救贖我自己吧。我始終相信,孩子是父母的一面鏡子,能教養出這麼可愛自信的孩子,並不隻是他們馮家的金尊玉貴敦促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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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青再次拿紙揩了揩眼淚,她低著頭,把手上已經潮了的紙巾疊了又疊,最後,疊到無以再疊加的地步,才慢慢啟口,“清圓,我不想見他們,包括我婆婆試著叫馮紀衡聯系我,我都拒絕了。我今天厚著臉皮來找你,也是知道你和老二的關系,想親口聽聽你見證人的聲音。我知道你這樣處處優越的高材生一定會笑話我甚至瞧不起我,可是我沒有勇氣離婚。尤其伊家伊寧還這麼小,我一不想他們放棄那麼好的家庭條件,二又舍不得他們離開我。三也有我自己,我早沒了勇氣像你這樣獨立遊走了。”
慄清圓嗯一聲,她並不參與別人的家務事。但是最後一條,“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反正兩個孩子都去上學了。其實,有點自己的事去做,花來等待期待的時間就少了。”
慄清圓還是那句話,她並不適合做個說服者。但她試著拿她媽媽舉例,“我媽那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都能開好一個飯店,還弄得有聲有色,恨不得要當家族企業傳給我呢。”
“總之,別說自己不行。”
“我可以當他死了,事實也是,也許我們之間的彼此,都老早死了。”朱青不無挫敗道,“他永遠不知道我第二次見到他時,是鼓足了多少勇氣才上前去問候他的。”
“清圓,你會笑話我麼?”仿佛這對於一個不敢邁出這一步的人很重要。
慄清圓沒有宣之於口,但是她冷靜客觀地搖搖頭。
沒等到她再開口,朱青不無難堪地點點頭。起身來,說了句對不起,也說了句,謝謝。
*
朱青走後,慄清圓枯坐在原位許久,她拿著手機,已經翻到某人的微信頭像上了,終究沒有點開,也沒有撥打出去。
他說過節假日這兩天有點忙。忙到他兄嫂這邊出了這麼多的家務經,他也沒來念給她聽。
慄清圓也索性不想把朱青的想法及時轉達給他了。
那晚,馮鏡衡吃完泡面,等到慄清圓洗完澡,他幫她點完一盤蚊香。
香薰專用的長柄火柴還剩半截火杆,殷勤人順勢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兩廂燃燃之際,馮鏡衡提出告辭了。
去前,他問慄清圓,是怎麼想到用煙來和程乾微套近乎的。
慄清圓:你說的。她抽煙。
“我是問你,為什麼會算到她看到這個牌子會有反應?”
“直覺。女人喜歡一個人,往往都是從觀察他身邊的物件開始。”
馮鏡衡左手上夾著煙,礙於慄清圓洗漱過了,長發都沒有幹。他沒有太靠近她,也不想煙燻到她一身的幹淨。
臨去,才叼在唇上深吸了口。鼻息逸出來些淡薄的藍色煙霧,繚繞地吐納的人幾分戰損後的孤詣感,“早點睡,我先走了。”
.
咖啡沒有喝完,慄清圓拾起手邊的東西,也握著自己的這杯,從咖啡店出來了。
慄朝安還沒從X城回來,這幾天慄清圓都趁著輪渡末班點趕回重熙島上。
她才從會議中心邊的咖啡店出來,預備去地庫裡取車的。手機有一串座機號碼來電進來,慄清圓正好往電梯裡進,信號弱,她沒接得通。
等到她到了地庫,手機重新來電,還是那串座機號碼。
慄清圓站在車門邊,徑直接通了,她滿以為是馮鏡衡的。結果,聽清對面自報姓名,卻意外極了。
唐受钺。
這一天到夜裡,出了許多事。
而眼前,這位唐受钺先生貿然聯系到慄清圓,是為了鍾憲。
鍾憲上次與慄清圓一面之緣,她來中國,人生地不熟。唐受钺能想到的,偌大的一個城市,也隻有慄清圓了。
而電話這頭,慄清圓聲明,沒有,鍾憲並沒有聯絡她。她也跟唐先生首肯,如果對方聯絡她,為了安全考慮,她會聯絡告知唐先生的。
結果,對面好像對這樣的答案並不太滿意。
“慄小姐,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幫我試著聯絡憲憲一下。她把我一切聯系方式都拉黑了。我不怕你笑話,她實在任性。可是,她在這裡,我得保證她的安全。”
“另外就是,無論鍾憲回不回你call。慄小姐,我能不能見你一面。”
“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任何唐突意思。因為就在剛才不久,馮鏡衡攤牌了,倘若我應承不了他要求的。那麼,馮鏡衡為了私人情由,也許不能和我合作了。”
唐受钺現在知道了,馮二的私人情由就是他的情人,戀人,乃至未來的愛人。
第80章
◎第一順位【增補版】◎
慄清圓掛了唐受钺電話,先是受人之託地打了通微信語音給鍾憲。沒幾下就接了,她言明身份,也告知鍾憲,是唐先生放心不下你的安危,央託我聯絡你的。
那頭的鍾憲,已經從唐受钺的酒店房間跑出來快一個小時了,她還在哭,哭得鼻音拖沓。慄清圓耐著性子聽了點,大抵明白就是唐受钺因為生意遇到磕絆,遷怒無門,就衝鍾憲發脾氣了,要她即刻滾回新加坡去。
慄清圓今天光聽別人的家務事就聽飽了。她眼下也隻想自私點,便衝鍾憲打聽,“唐先生的生意是馮鏡衡那頭的嗎?”
鍾憲在家是幺女,她媽媽是改嫁的。吃穿用度全伸手朝繼父要,她對生意往來並沒有多大興趣,也遠輪不到她。
這些年唯一的耳濡目染就是唐受钺身邊的。她知道他在談讓渡那塊地皮的事,這是他唯一的翻身仗。可是,如今商談的買家抑或大資本灌注者是A城赫赫有名的馮家。鍾憲會面那位馮先生寥寥一兩面,唐受钺談生意的時候也不喜歡女人在身邊,他對鍾憲可以無限縱容,然而,涉及到生意場上的事,唐受钺是一點餘地不留。
就拿今天的事來說,唐馮二人在書房裡閉門聊了一陣,不多時,鍾憲就聽到唐受钺率先高聲起來,揚言他不同意。
二人再低聲平靜地對峙了會兒,馮鏡衡略交代了些什麼。隨即,起身便告辭了。
出門來的時候,正巧迎面碰上了偷聽的鍾憲。
馮鏡衡先前公務去了趟新加坡,他回首朝唐受钺道:“唐總,我們買賣不成仁義在。我這個人不大愛吃女人的紅利。必要時,我還就愛別這個苗頭。”
“馮二,我不必想也知道,你這趟生意,並不是你一個人能拍板的吧。你父親那頭……”
“別說我讓渡出來這宗生意,我就是搞砸了純敗掉了,我想我老頭也吃得起這個癟。”
“就為了一個女人?”
“錯。”馮鏡衡似乎很不愛這個說辭,他一隻手落袋,眉眼倨傲,口吻乖張,“我說的是不吃女人的紅利。與為了女人兩碼事。”
“馮鏡衡,這是你一早就想好的博弈?”書房裡坐鎮在案前的唐受钺作恍然大悟狀。
門口的人,往邊上的鍾憲臉上覷一眼,漫不經心再朝房裡人道:“也不算。先前確實想過名利雙收,女人放旁邊。可是越坐下來,越發現,他媽不服這口氣。”
“唐生,我與你不同。你周遊各地,故人之子來投奔你,人家當你如父如師。挾恩圖報的事,男人向來最懂這其中的名堂。可惜,我沒趕上,這沒恩更不能有仇不是。否則,一輩子這麼長,得多別扭。”
馮鏡衡言盡於此。
鍾憲也不知道唐受钺抽得哪門子瘋,她明明那麼好意地去安慰他,甚至擠兌了那個馮先生。明明是他們馮家在求你,大不了不和他合作了,我們一起回新加坡吧。我永遠陪著你。
唐受钺大動肝火,拂了一桌的東西到地上。甚至遷怒了鍾憲,一氣之下衝她嚷了句滾。
慄清圓匆忙掛了鍾憲哭訴的通話,第一時間撥給馮鏡衡,他手機顯示已關機。
沒等到她翻出杭天的聯系方式,鍾憲又給慄清圓回撥了過來。
慄清圓並不去深究鍾憲和唐受钺的關系,對於鍾憲想借著她的借口再回柏榕酒店那頭,慄清圓一開始是有點不願響應的。然而,她想起唐受钺電話裡的那番話,短暫思量,卻是答應了鍾憲。
於是,唐受钺見到的就是慄清圓當真給他尋回了憲憲。
鍾憲還在邊上豎起眉毛,把唐受钺的光火,還回去。“我告訴你,不是清圓堅持送我回來,我明天就回去了。”
唐受钺身心俱疲的樣子,懶懶應一句,“是的,你是該回去的。”
“唐受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