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項非但沒有反對,還給他們弄了點下酒菜。晚上吃剩下的滷水毛豆和花生米。
慄清圓隻覺得,她父母從來沒有這樣過,今晚大家都瘋了。
一小杯人參鹿茸酒下肚,澆得人暖洋洋的,近乎燥熱。馮鏡衡擱回杯子,無比鎮靜地知會二老,“我前些日子沒上門、”
“馮鏡衡!”慄清圓一條幹毛巾掛在脖子上,湿發還不時有水珠子往衣襟上染。她喊了聲,無他,不想他在她父母面前畫蛇添足說些什麼。
桌邊的人,端坐著,半回首來看她一眼,酒後醺然,但是,他的理智全沒有絲毫地散,“你們二老猜得沒錯,我和圓圓出了點分歧。這分歧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她是什麼樣的性格,我第一面見到她時就明白的,但是我還是憑著我的私心,想兩頭都要。對,圓圓的心性,清高也孤僻,一不想影響我的判斷,二不想幹涉我的家族,她覺得既然這樣,不如彼此放過,來得痛快也更做自己。”
“免得哪天我們來後悔,她後悔她對我委曲求全了,或者我後悔,當初都是為了她。”
“是,這才是她難過傷心的症結。”
“可是,我今天跟她一起找寶石的時候,才發現,她遠沒有她表現得那麼灑脫。她明明在意的要命,多在意也許就多失望。畢竟,她還沒有成為我們馮家的人,她又憑什麼要那麼不得已地替我們一家子去考量這個考量那個,她明明隻是和一個活人在來往,談最普羅大眾的戀愛而已。能圖的也就那麼一畝三分地了,偏偏,就是這麼一畝三分地上,最重要的最珍貴的東西,掉了,眼睜睜地,費勁心力地,找不回頭了。”
像孫悟空硬打下來的幾顆人參果,掉進土裡去,無力回天。
所以,馮鏡衡生受慄老師的那句,找不到對你們都是個教訓。
無疑,他擔責起碼九成。
寶石他一定會追回來,其他,他也會給圓圓一個交代,包括她的父母。
否則,他的尊嚴也沒法子撐著他長長久久地來這。
向項和慄朝安聽得雲裡霧裡,兩個人再來齊齊看圓圓的時候,馮鏡衡已經被這加餐的兩杯參茸酒弄得五迷三道了。
說了一堆,基本上沒聽懂。
他還要起身再去接第三杯的時候,慄清圓走過來,拿走了他的杯子。仿佛這個屋子裡,唯剩她一個清醒的了,“他醉了,你們也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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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圓鮮少這樣派話的口吻。
說完,慄清圓便要拖著某人出去,上他的車,回他的家。
結果,喝酒上頭的人非但不走,反握住圓圓的手,拖她來沙發上坐。口口聲聲,“圓圓,你怎麼一直在晃啊,快坐下來。”
慄清圓氣得直大口地出氣。甚至不禁看一眼父母,向項趕忙撇清責任,“你別看我啊,你爸泡的酒,他們兩個臭到一塊去了想嘗嘗的。”
慄朝安鎮靜地挽尊,“他不是一向酒量很好的麼。他買過來的參茸,我不給他嘗,又顯得小家子氣了。”
慄清圓抽不出自己的手,也隻能作罷了,冷冷嘆氣,“我求你們了,戒酒吧。”
馮鏡衡一隻手握住她的手,一隻手掏出自己的手機,他當著她父母的面,鬼鬼祟祟地,說要給圓圓發消息,“你要是拉黑我,我今天就不走了。”
於是,喝醉的人點開他置頂的對話框,悄然地,眯著眼地,發了個:!
發送成功,沒有系統提示的紅色驚嘆號。
有人舉著手機,質證般地詢問:“吶,病情隻會越來越好,不能比現在差啊。”
慄清圓作沉默狀,身上連同手上香皂的氣味,馥鬱且新鮮。
再一句,他輕聲了些,是她父母沒聽到的,“你不會委曲求全,我也不幹沽名釣譽的事。我做任何決定,隻會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絕沒有哪天後悔或者賴到女人身上的時候。”
慄清圓由著彼此香皂氣與酒氣對衝著,她沒有第一時間拆穿他裝醉的戲碼,而是靜靜問他,“你深思熟慮什麼了?”
“當然利好我的事,”馮鏡衡說得雲淡風輕。
慄清圓狐疑望他一眼,沒等到她的話出口,馮鏡衡補齊了他的後半句,“也利好你。圓圓,我承認之前我的自私自大。甚至想過由著你慢慢接受或者滲透,所以,今天你為了我在醫院還那樣維護我們馮家的體面,我一半歡喜一半鈍刀拉肉。”
“歡喜你的偏心,拉肉的是,我和你並沒有一個合力而為的孩子在哪裡。”
慄清圓聽得這一句瘋話,當即紅了臉,直接去外頭把老宋喊了進來,要老宋送他回去吧。“他醉得不輕。”
頭重腳輕的人,再三證明自己。他沒有醉,然而那藥酒的勁恨不得衝破皮囊。馮鏡衡手勁大得很,拽著慄清圓,不無耍賴的口吻,要她送送他。
“圓圓,我知道那晚我嚇到你了,是不是?”
“你甚至去我那裡洗手都不肯了。”
慄清圓由著他生拽到院子裡,聽他說到這些,更是不禁發作起來,“嗯,馮鏡衡,你承認你在裝醉而不是酒瘋,我或許可以考慮原諒你一點。”
結果,對面人晃晃蕩蕩,全然接收不了她說了什麼,隻繼續自顧自,目光遊離,“你離五百萬還差多少?”馮鏡衡說著,俯身來,慄清圓一隻手攤開掌心,格擋住他一張臉,不讓他過來。隻聽他一聲囫囵的笑聲,“我補給你,助力你提前退休。”
格擋住他的手才要收回時,馮鏡衡伸手來蓋,蓋住她的手背,不叫她離開。
慄清圓這才發現他因為藥酒的緣故,渾身滾燙。
這會兒,他是真的醉了。醉得隻認眼前人,而人人又不是眼前人。
他拿滾燙的臉頰胡亂蹭著她手心,喊一個人的名字,即便近在眼前,慄清圓也被他鬧紅了臉。
最後,她把他推一般地撵上車,酒瘋過的人,挨到一處,這才有了點收斂的心神,不無幼稚地倒頭睡去。
慄清圓花了點力氣才給他撥正了,扣上了安全帶。
老宋扭頭來,試著給慄小姐建議,“你這樣扣著他,他待會要鬧了。”
“要鬧也是醒了再說。他這七倒八歪的,別到時候掉車外頭去,你都不知道。他摘了安全帶,你好有個響。”
老宋聽後樂笑了,“我之前就跟馮總說過,能不聲不響治得住他的,隻有兩個,一個馮董,一個慄小姐你。”
慄清圓聽後不置可否。臨去前,隻輕聲關照老宋,慢一點開。
第76章
◎穿聖羅蘭的女人◎
次日一早,慄朝安與向項起得很早。慄清圓起來上衛生間的時候,才知道了父母昨晚趁著她出去的時候,約好今天去給向女士看頸椎了。
飯桌上是慄朝安買回來的油條和米餅,豆漿是家裡現打的。慄朝安要圓圓洗漱,過來趁熱吃點再回去睡。等她再睡醒,都涼得不好吃了。
向項一向不愛吃這些油漬麻花的東西的,但是,慄朝安總有本事買到她心坎上,熱而脆的油條,不僅得有運氣,還得有誠意。
慄清圓洗漱完,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看到向女士搽著口紅,張大嘴巴咬油條的樣子,尤為地滑稽。“你擦掉嘛,待會再塗不就行了。”
全妝女士不以為意,“我就吃兩口,你吃你的。”
慄清圓把油條揪成一段段泡在豆漿裡吃,向項趁著她爬起來正好問問昨晚的事,“馮鏡衡昨晚發得什麼酒瘋啊,我和你爸一句沒聽懂。”
慄朝安最後上桌來。他昨晚心情好原本晚飯時候就多喝了幾杯,即便馮鏡衡過來心血來潮鬧著要嘗藥酒,慄老師陪了一杯,今早起來,依舊沒斷篇。甚至記憶絲毫不差地順著向項的話問道:“分歧,他說你們鬧分歧了。多大的分歧啊,昨晚一口氣兩杯酒,那兩杯下去,差不多四兩多,那個度數,我還心想著,到底練家子,這麼能擔酒啊,結果……”
慄老師最後反過來陰陽怪氣,喝醉了反倒是比清醒的時候人品好點呢。
向項擦擦手上的油,催慄朝安快點。也把話題拉回來,“什麼分歧呢,到底。”
慄清圓埋頭吃早飯,就在父母以為她不高興說了,向項急脾氣要發作的時候,聽她來了句,“不嫖不賭不殺人不放火,總之,他在做他自己正確的事。”
“我也是。”
向項與慄朝安面面相覷。不得要領,再要追問呢,慄清圓不想破壞一大早父母相約出門的安定心情。隻心平氣和轉移話題說:“你們去,需要我陪著麼?”
向項見圓圓這麼平靜,便也不著急了,“好。既然你不想說,我們也不討嫌。總歸,不嫖不賭不殺人不放火,就一切都在你容忍範圍內。那天,我見馮鏡衡媽媽的態度並不是敷衍人家,我和你也這麼說,無論你和誰談戀愛,我隻希望你明白,圓圓,戀愛很短,婚姻很長。我雖然沒你跟你爸會讀書會做知識分子,但是我不想我辛辛苦苦供養出來的女兒將來隻成為男方家生養孩子的一個工具人,我也知道,你不會肯那樣的。”
“你爸爸你舅舅從小給你的教育觀就不是上來先分男女。如果哪天,我的女兒張嘴閉嘴隻剩下她的丈夫還是孩子,我不會多欣慰的,我更不會覺得嫁這樣的高門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我自己是過來人,很多事情不明白也看明白了,這個世上唯有愛自己的才配得到別人的愛。所以任何時候,圓圓,男人他們不肯讓步的東西,我們就也不能讓。”
“話又說回來,昨晚我看到了,也聽到了。他馮鏡衡還肯上門來,低聲下氣或者胡攪蠻纏都不要緊,怕隻怕你們分歧出來,誰也不服誰,誰也不讓誰,那才是真正的死結。”
“過日子,總有個高低。但是,一方全想著自始至終的高一頭,那麼,我就一句話,絕不是良人。”
向項最後拿手裡吃飯的筷子比,一天三頓,筷子還要齊平呢,別說兩個人了。
早飯過後,向項沒要圓圓陪他們去。
慄清圓也識趣,她看著父母一齊在玄關門口換鞋,慄朝安幫向項拎著包,還細心幫她檢查身份證醫保卡那些,向項怪他啰嗦,慄朝安反過來說她,啰嗦也是被她逼出來的,多少次半路上差這個缺那個,就是你向項幹得出來的事!生圓圓的半道上,你還任性說不想生了呢。
慄清圓聽父母這樣的私房話,鬼使神差地問他們,“你們會復婚麼?”
“既然這麼多年,都拿時間證道了不願意找別人,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呢?”
父母出門沒多久,馮鏡衡給慄清圓發消息,問她,他昨晚怎麼回來的?
慄清圓沒有及時答復他。
快到中午,父母都沒回來。慄清圓打電話過去,兩個人已經在外面吃起來了。向女士的頸椎沒什麼大問題,甚至還有工夫在外面逛街。
於是,家裡落單的這一個,把好不容易做的幾個菜預備端起來的時候,她想起了什麼,給醫院那頭發了條消息。
於情於理,慄清圓給盛稀送了頓病號飯。畢竟,他的腿傷也有她的幾成緣故。
她到了病房,放下食盒,看到房裡裡多了幾束花,有點意外。
盛稀老實告知,一束是南家送的,一束是那位事故明星工作室送的。
“你要不幫我扔了吧,我覺得馮先生未必肯我收。”盛稀道,馮鏡衡助手來前說的,那位事故明星已經被裡仁路幾個大業主公投出去了。背後的金主為了息事寧人,不可能一下子得罪這裡頭這麼多位。也幹脆以裡仁路不繼續續租,自動出局了。
至於,明星事主那些起起伏伏的風波,就不是他們值得操心的了。
慄清圓道:“一束花而已,他不會強迫你扔了的。”
盛稀這回卻是唱反調的,“你覺得他動這麼大的幹戈驅逐一個明星或者業主,是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