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鏡衡扯一下老衛,要他說正事。別扯有的沒的,你是嫌我命不夠長是麼!
衛昀說他來安排,藥他明天一並叫人送到他們那的社區醫生那裡,招呼他都打好了。
“那燒什麼時候可以退?”
衛昀不聽這些資本主義者的嘴臉,“別來醫鬧,啊。你說退就退啊,你這麼能耐怎麼不保證你老婆不生病的。”
馮鏡衡全程低調收斂的家屬自覺。請神來,再送神走。
衛醫生臨走前,再問候一下正主,“那什麼,弟妹小姐,你安心養病啊,沒什麼大問題。”
馮鏡衡把人給踢走了。
再走回來的時候,發現慄清圓不作聲地睜眼看著懸掛著的輸液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撐手站在她跟前,跟他解釋剛才的來人,七拐八繞的人情,對方是莫翌鵬大姐歷任男友中的一枚。
再有的沒的告訴她,莫家大姐女強人,找的男朋友各個行業開花,一個比一個優秀精英。但是大姐不婚主義者,誰跟她提結婚,那麼戀情就到頭了。
這位衛醫生也是這麼個症結,家中獨子,莫姐姐覺得老衛沒什麼事業心,不爭強好勝,家裡還恨不得等著他傳宗接代。最後兩個人就那麼糊塗分開了。
慄清圓一門心思地盯著她輸液管裡的點滴,看著那一滴又一滴,規律又重復無休止。
她聽這些闲篇,並不多持八卦的熱情。而是冷冷發問,“你說這些幹什麼?”
眼前人幾乎毫無思量,“第一時間來告訴你。”
椅子上的人略定了定,像時間靜止術須臾穿梭過他們,連同點滴管裡的那些藥水,也被靜止了一拍,從而繼續。
三袋藥輸完,馮鏡衡按鈴護士過來拔針的時候,隔壁阿姨的丈夫來給妻子送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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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口口聲聲她連看病都得一個人來,實則,聽到丈夫說下午不去工地了,隨他們怎麼辦吧。妻子抱怨得很,說她這裡一個人沒事的。不必要請假的。丈夫不聽,把買過來的盒飯揀葷的給妻子,自己光在那裡扒米飯了。
阿姨說吃不下,還是把一個雞腿搛到丈夫扒的米飯上頭去。
慄清圓拔了針,第一時間活動起手腕。
不等她開口,馮鏡衡先和人家說謝並道告辭了。阿姨點點頭,這才正式看清慄清圓的長相,朝馮鏡衡說笑,這麼漂亮的對象,多心疼都不為過啊。
木訥的丈夫有點怪妻子多管闲事,要她顧好自己,吃飯吧,都涼了。
慄清圓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的時候,馮鏡衡就在女廁門口悄然等著。
她不說話,他主動張口,“我怕你沒吃東西,低血糖再暈在裡面。”
他剛才袋子裡還買了紅豆面包,問她現在想不想吃一個。
再催著她多喝熱水。
殷勤幾發後,他才來和她提正事,“去裡仁路好不好?你媽原本就是把你託付給我了。”
“圓圓,我想親自照顧你。這句話,絕無隱瞞。哪怕你說以普通朋友的身份。”
終究,虛弱的人不作聲地坐進了他車子後座。
開車的人全憑她心意。
馮鏡衡坐進駕駛座上,手才闔上門,便給家裡撥電話,慄清圓聽到他開著揚聲器同他家虞老板通話,馮鏡衡要他媽安排車子叫解阿姨過來幫他搭把手。
虞老板不明白什麼意思。馮鏡衡隻跟親媽要人,“我要跟阿姨學點廚房知識。”
虞小年那頭,“你又作什麼怪。”
馮鏡衡懶得叨叨,言簡意赅地要人,“派人過來。”
通話結束,豈料後頭的人也這麼問,冷冷地,略微不快地,“你叫你家阿姨幹嘛?”
“我跟她學煮粥煲湯。”
後頭的人一副要改主意的面貌,馮鏡衡即刻打消她的顧慮,“放心。弄完粥湯她就走。我說過的,你不願意,我絕不叫你見他們任何人。”
這樣說著,馮鏡衡終究有點氣餒,她上了車,坐地離他遠遠的,於是,他幹脆掉頭過來,朝後座上的人近一些,跟她陳情,“我身邊能求救的長輩沒幾個,你媽我不敢用,我媽你又不願意見,我隻能求助家裡阿姨了。總歸,得叫你第一時間吃上一口熱的。”
第70章
◎關心則亂◎
馮鏡衡車子抵達裡仁路的時候,司機已經將解阿姨送到了。
解阿姨等在大門口,見到二子的車,連忙上前招呼,她沒見到車後座上還有個人。滿以為二子要在這邊招待客戶還是朋友,才要張口說話的,二子示意她輕聲,後頭有人睡著了。
解阿姨看著二子下車,手裡大包小裹的,再來開後座的門。
座位上的慄清圓闔眼睡了一陣,滿頭的汗。馮鏡衡見狀,不知道她這是虛弱的盜汗,還是發熱體徵的排毒出汗。
他伸手去探她額溫的時候,隻覺得額頭涼涼的,該是暫時的退燒了。
他沒想叫醒她,才要去撈她腿彎的時候。位置上的人醒了,她朦朦樣地看了他一眼,也看清了車外有人。不作痕跡地撇開了他的手,撐手執意自己下來。
馮鏡衡當即有種直覺,她沒有就此翻篇,也不會就這麼含糊過去。相反,她這點隨和或者依從更像某種意義上的“回光返照”。
解阿姨看二子怪怪的,臉一沉,跟誰欠了百八十萬似的。進了裡,他更是一句不肯解阿姨多問,隻叫她抓緊時間去採買,再做點順口清淡的東西。
慄清圓實在頭重腳輕。熟路地爬上樓,先前他們去風雨花園那裡,回城的時候,馮鏡衡特地叫她把衣服用品留了一批在這。眼下,她全翻了出來,也第一時間換下她身上的衣服。
等她從套衛裡出來,一身睡衣。
房間裡,馮鏡衡坐在她一堆衣服用品邊的沙發上。
慄清圓由著他出入自由的樣子,她隻想借一張床好好躺一會兒。
這期間,房裡鴉雀無聲。久到躺下的人渾渾噩噩,她不知道沙發上的人有沒有自覺出去。或者,他已經去了,她昏睡間沒有聽見。
於是,她扭頭了下,赫然,一道身影像鬼魅一樣,不遠不近,就這麼架腿而坐在她不遠處。
慄清圓氣得當即轉頭去。
沙發上的人即便賭贏了,也全無勝利的喜悅。他嚴峻一張臉,收斂腳步的動靜,從沙發上起身,踱步在床邊略坐了坐,也不管面朝裡的人有沒有真正的睡著,關照她,“水在床頭櫃上。你先睡會兒,我不吵你。”
待到房裡徹底沒別人了,慄清圓才扭頭過來躺正身體,眼睛盯著天花板。不知過了多久,她無意瞥邊上的沙發長凳,才發現,她剛才一應拿出來的她自己的東西全不見了。
馮鏡衡從樓上下來,解阿姨也去附近超市採買回頭。她問二子具體他們要吃點什麼呢,二子趿著拖鞋,一臉倦容地朝廳裡沙發上去,期間他接連拒接了好幾通電話,再心煩意燥地點了根煙。直到家裡的貓跑出來,他才勉強把煙給掐了。
解阿姨自然沒敢追著問。
不一會兒,二子自己卷起袖子來廚房幫工的自覺了。解阿姨笑話他,“你別來給我添亂才好呢。”
二子面上不顯。在水龍頭下洗手,再四平八穩地問:“你來,家裡說什麼了?”
“能說什麼。你媽媽哪回不是由著你。哦,倒是你舅母說了幾句,說你們弟兄倆都不露面。”
馮鏡衡對家務事並不當回事。再問阿姨他能做點什麼。
解阿姨揀了一把蔥給他擇。說她先做點山藥粥吧,“鏡衡,你別怪我多嘴啊,你和女朋友……”
“人家?”
“嗯?”某人並不大懂解阿姨的謹慎。
“我瞧著臉那麼紙白,又是從醫院回來的,”主要是他這個當事人老這麼一臉悔不該的樣子,實在叫解阿姨生疑,“你可不能幹那些混賬不負責任的事啊。你媽可是吃齋念佛的人,知道了,不得了啊。”
馮鏡衡打賭,虞老板知道這件事,即便不是她深惡痛絕的,也要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別瞎想,圓圓就是感冒發燒了。”
解阿姨這才松了大半口氣。再朝二子,“虞家來這一陣,你媽還張羅著說去給你提親的。那天,袁家也在。你沒見袁太太把個臉拉得多長。你舅母那個人,你還不知道啊,最會裝糊塗了,一口一個我們二子那個對象,最後生生把袁家給氣走了。”
解阿姨再道:“就說那個芳歲,人好模好樣的,唯一霸蠻的就是太仗著家世了。這和她八字連一撇都沒有的事,弄得她和你有多深的緣分似的。這樣要死要活的性格可不好。”說著,老保姆再低聲些,“你媽嘴上不承認,私下也和你舅母僥幸呢,說好在沒成事,不然這不又是打成一鍋粥的糊塗事。”
那天,馮家還請了朱家父母來坐。朱老爹這一陣同人家伙生意,賺了一筆,得意洋洋,連同著在女婿這頭也抬得起頭來些了。倒是朱青,這一陣子和虞小年和睦了不少。解阿姨說,連著兩次把孩子弄得不好,丟了一次,食物中毒一次,“你媽也愧心呢,再不敢攬在手上。那天朱青媽媽在,也由著孩子們跟外婆一齊吃再一齊回去了。”
馮鏡衡聽阿姨這些闲篇,並無多大情緒。隻扮作多嘴的樣子,“嗯,老頭和老大呢?”
“馮先生還是老樣子,在家或者偶爾出去會客。紀衡,我哪裡見得到他。用你媽的話說,她就是死了,這頭一刀熱孝的紙,他老大都未必第一時間趕得上,天天忙忙忙,不知道你們怎麼就這麼忙的。”
馮鏡衡無端蔑笑了聲。不禁腹誹,這天底下的女人是不是都一個盤絲洞裡出來的。作法都講究個第一時間呢。
解阿姨另外燉了鍋雞湯。馮鏡衡全程在邊上看著,用自小耳濡目染他父親做生意談判話術的聚精會神。然而,他問這個雞,放多少熱水,是個什麼比例呢?
解阿姨懂個什麼叫比例。“就差不多啊,約啊,誰還上稱啊,真是的。”
觀摩的人覺得蹦蹬倉。他怪阿姨,“那我能學到什麼?”
解阿姨滿不以為意,教訓二子,“你少在這方面獻殷勤。你們馮家的男人都不是這塊料。”
馮鏡衡擺些少東家的譜,還嘴的口吻,“我們都是哪塊料啊?”
解阿姨才不買賬,魯直得很,“我連你媽媽那都不必看臉色,更不用說你們兄弟倆了。你們是哪塊料還不知道啊。好好把這份家業撐起來,好好待老婆孩子,該忙的時候忙,該歸家的時候歸家。你當你媽相夫教子容易的,沒叫你們男人十月懷胎生個孩子罷了。”
“年輕的時候都想著折騰,到了一定年歲你們就想求穩了。也隻有到了那個時候,你們才明白,家裡有個給你坐鎮的女人,你們能少操多少心。你媽媽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砂鍋裡的雞湯滾沸了。解阿姨轉成小火,掉頭給他們包小餛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