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朝安當真臉上一白。懊悔一閃而過。然而,男人互嗆的嘴臉依舊不改,“你母親喜歡那是你們馮家的事。沒一條法律規定,我勢必要喜歡或者認可你馮鏡衡。”
馮鏡衡點頭。“是的,我一向對對家、對手都抱這樣的平常心。這也是公平競爭最起碼的生態。您可以不喜歡我,別給我使絆子更不能給我喂惡心呀。”
慄朝安把個煙往地上一拋,刮出一截火星子,“我怎麼給你使絆子還是喂惡心了。”
馮鏡衡這回不說話,依舊指著門口那些東西。再把手裡的煙湊到唇上去,咬著吸一口,噴出來的煙,罩慄朝安一臉。
真是活見了鬼了。慄朝安罵罵咧咧,“就這點東西你就坐不住了啊。我當你這個二少爺多大的能耐的。”
馮鏡衡反唇相譏,“慄老師,你別讓我當著圓圓的面來和你討論男人在做第一步的時候,他腦子裡想得是第幾步。也別讓我和你討論一個男人在身兼父親與其他角色多職時,他的道德感是可以隨著身份切換的。所以,我到底是坐得住好還是坐不住好,你比我清楚!”
“你少和我繞。你還知道道德是你對感情付出的底線而不是天花板就夠了。還輪不著你來教訓我!”
“那花給我個解釋啊!”
“解釋什麼,用得著解釋,它的歸宿就不會在門口。”慄朝安說著,衝馮鏡衡陡然地一拍桌子。幾案上的煙灰盤都跟著跳了兩下。
有人依舊不滿意,也循著他談判的錨點,步步緊逼,“它出現在這二道門口,意味著您放人過了第一道門口。還不夠明顯嗎?”
慄朝安就差掉下巴了,這一刻,他有點明白圓圓為什麼能這麼快地開啟新感情了。因為眼前這個人簡直就是個蜘蛛精!纏得人窒息!
終究,慄老師不由著這個二世祖胡攪蠻纏了。“怎麼了,就讓他進院子門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不怎麼樣!您親口承認就行了。也是您慄老師一分鍾前才說的,道德是付出感情的底線卻不是天花板。”
慄朝安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最後僅剩的人品不願意再辯了,叫他消停點吧,“圓圓是我的女兒。我什麼時候都比你們寶貝她。你們愛她的時候我比你們寶貝,哪怕你們不愛她了,我依舊還是隻有這麼個寶貝女兒。背棄過她的人,她如何選擇,我隻會尊重她的意願。這就是無論如何,我不會肯那個人再進門的緣故。然而,拋開我的女兒,我有我自我的視角,我看好對方是個外科醫生的料。他也和我聊了些近況,圓圓媽媽前段時間體檢,他也幫了忙。於情於理,我和他聊了會兒。至於圓圓,我跟他說的,無可奉告。他堅持把花和蛋糕放在門口,那是他的事。”
“哦,”有人長哦一聲,“原來是鈴蘭和蛋糕呀。”馮鏡衡說著朝不遠處的慄清圓身上瞥一眼。他遠遠地發難她,“是什麼蛋糕,你鍾愛的蛋糕我也不知道。”
慄朝安聽不下去了,替女兒撐腰,“你不知道那是你的問題。你該去反省。你把圓圓堵衛生間算怎麼回事,你這大晚上不肯走算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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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你談個戀愛,賣給你了,還是鎖給你了。她的事情全不能自我主張了是不是!你給我趁早收起你的少爺脾氣,你父母容得下,我們容不下。你也最好趁早領教她媽媽的脾氣,她由著你花言巧語哄著抬起來了,可是向項從不糊塗,你敢折騰她女兒半個指頭,她能和你拼命。真到了那一步,我勸你不要和一個外科醫生討論身體結構,以及如何一刀斃命。”
“爸爸!”圓圓實在聽不下去了。用她的冷面笑匠方式打圓場,“你這樣的口業,是很多懸疑探案劇裡被懷疑的NPC具備殺人動機的經典口癖。”
慄朝安不快地朝女兒,“大人說話,小孩少插嘴。”
卻是這一句,叫一直梗著頭顱的馮鏡衡突然偃旗息鼓下來。
再聽慄朝安正色道:“你問完了嘛,問完了,抓緊走。今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得再上門了。”
馮鏡衡低頭撥腕表一瞜,沒敢再看慄老師臉色。隻悄然地望一眼慄清圓。
慄朝安堅定的法海嘴臉,催女兒去洗澡。也站起身來,逐客令很明顯,甚至親自上陣,驅逐出境。
馮鏡衡活這麼大,第一回 被人灰溜溜地掃出來。
他出來,一腳便踩在了那束已經有點發蔫的鈴蘭上。慄老師很是冒犯的口吻,“你不是很看不慣麼,就由你去拿了扔了吧。”
馮鏡衡當真幾分聽進去的樣子,他不去理腳下的花,而是拎起那盒蛋糕的袋子,撥弄開,很是頑劣地用食指扣刮一口,送到嘴裡,嘗出味道來,“是慄子味的。”
慄朝安斷定他今晚一定失眠。被圓圓的兩個男人給氣的。
下一秒,認真嘗蛋糕的人,把手裡的袋子,扔垃圾般地丟開。再撈鈴蘭花上的雪梨紙揩手。一邊揩一面和門裡的人說話,卻不是道別,“慄老師,我們來打個賭,賭你願意收回今晚的這番話。
當然,你如果肯承認是未來嶽父的訓斥,我一定願意聽的。”
慄朝安冷臉到底。
男人的話術,這才真正踩到點子上。
門外的人忽而撩撩眼皮,笑得光明磊落,依舊是投名狀的樣子,
“或者,慄老師,我和您談筆交易:
你至此不準理會那位姓季的,學術醫療上都是。我幫你……追回你老婆!”
慄朝安聞言,冷漠倨傲道:“油鹽不進的活土匪。”
“嗯,這口吻我確定是親爺倆了。考慮看看,給我答復。你有我名片的。”
*
次日一早,
馮鏡衡進公司才坐下來,就交代他的兩個助手:
杭天去接舍費爾,這個老賊是個中國麻將的發燒友。馮鏡衡又不高興陪他打,要杭天順便拉三個供應商來。談事砌牆兩不誤。
祝希悅買一盆蝴蝶蘭送到重熙島上的這個民宿飯店。
另外,遞給她一個人民醫院的地址和人名,要二助背調這上頭這個男人。
沒等到他的兩臺電腦開機運行完畢,坐案前的人又改口了,
思忖了下,最後又把這兩份差事要兩個助手互掉一下去辦。
後者的背調,男人更明白男人想知道什麼。馮鏡衡瞥一眼杭天,“我告訴你他是誰,是我未來嶽父那個心頭好的前女婿。”
杭天笑慘了。揶揄某人,待會出去他得打聽一下今天的醋價。市場緊俏,那一定是你囤積在手,哄抬物價。
祝希悅還在懵圈裡。她對於老板要她去聯絡第一代理商有點駭怕。也跟老板主動報備,她一句德文不會,英文也講得磕磕絆絆,舍費爾先生會不會很生氣啊。
馮鏡衡沒聽祝希悅嘮叨,反過來叮囑二助,舍費爾是個甜言蜜語的二道販子,他誇你就當他放屁,別把老男人的話太當真。
第56章
◎各打五十大板◎
集團上下兩位正副手的出差外幹行程幾乎是透明的。
行政樓的多數員工也知道小馮好些日子沒進公司了,聽說病了一場。他剛回營,免不得一些問候及溜須拍馬。
小馮卻沒有停歇應承。而是準時參加了周三的例會。
會上,二馮無甚交流。倒是馮紀衡主動問起老二,這一大早的,殺神附體,要和誰幹仗呢!
馮鏡衡把一支沒點的煙煙蒂朝外,另一頭咬在唇上,閉目養神。他佩服老大的忘性,或者正如他昨晚跟慄老師掰扯的,男人就是可以天生遊走在各個角色裡。
睜開眼的馮鏡衡,唇上沾到一星半點煙絲,他偏頭吐掉。
程乾微全程不敢看馮鏡衡,聽到他呸東西的動靜,這才瞥一眼他,後者掛冰霜般的臉。
一直到散會,各自回陣營,程乾微都等著馮鏡衡找她說些什麼,哪怕是恫嚇或者威逼。
卻沒有,他始終高高的上位者。仿佛不幹系他的事,他決計提不起半點興趣與惱怒。
不到中午,馮鏡衡給慄清圓打了通電話,那頭隻說在忙,她今天要把昨天落下的交上去。
馮鏡衡問了句,“昨晚和你爸說什麼了麼?”
慄清圓聲音淡淡的,還有點啞,“什麼都沒說。頭疼,洗了澡就躺下了。”
馮鏡衡再要問什麼的時候,慄清圓就以在忙叫停了。
“圓圓、”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他昨晚被你氣得頭昏腦漲,我再和他分辯什麼,他非但聽不進去,還得反過來心灰意冷,覺得我為了一個男朋友,至親都不顧了。我很清醒我在做什麼就足夠了。馮鏡衡,他是我爸爸,不是你口中你家老頭,我不管你在家和你父母是怎樣翻江倒海的脾氣,在這裡你不可以。再有下一回,你該明白我的態度的。我即便要和他說點什麼,也是平心靜氣我和他的交涉,我不想他誤會我僅僅是為了你或者為了男朋友。我這樣說,也沒有多偏袒我爸。相反,我很生氣,我明明很生氣,他似乎隻明白他當初多麼看重那個人,那個人當初多麼的優秀,可是他卻不明白,季成蹊那晚在柏榕酒店門口對我說了多麼侮辱的話。”
馮鏡衡聽清,心上猶如一刀。那晚,他就該不管不顧地留她在車裡,管她怎麼想他。他也不稀罕什麼尊嚴與驕傲。起碼,這一刻不會聽到她的無妄之災。
電話這頭的人沒再多說,安撫她專心工作,其他都不要緊,更不要兩難。他既然敢和慄老師叫板,就是做好兩手準備的。哪怕一手茶、一手板子他也認了。
下午與舍費爾匯合的時候,舍費爾看出了鏡的離群索居之感。
起碼不那麼專心。
鏡坐在舍費爾邊上,給他相牌,也取笑老伙計,說真的,你回回輸那麼多,咱能玩個別的愛好嘛,啊!
舍費爾:不。我熱愛這樣痴迷的自己。
鏡:我都不稀得拆穿你。就你這破手,其他三家已經是放水兩三成了。這種競技的玩意,不棋逢對手,不如回家躺屍。
舍費爾叫板,我並沒有要你們謙讓我呀。是我輸不起還是你們輸不起呢。
鏡聽這話倒有點痛快。他就喜歡這種豪賭火並依舊不跌面的氣概。
杭天過來給馮鏡衡送文件,其中一份便是他叫律師起草的關於汪春申兒子的監護及供讀協議,盛稀那頭律師遞話,小子想見馮鏡衡。
馮鏡衡看過協議,交還給杭天,留給助手去跟汪那頭及代表律師溝通吧。至於盛稀,快開學了,馮鏡衡囑咐:“告訴那小子,想和我談條件,第一個月的月考成績進班級前十再說。”
杭天如實道:“師大附中的班級前十名,你開玩笑呢,你當人人都是慄小姐。”
馮鏡衡今日心情不好,連同杭天也在揣摩著說話。但杭天知道,多提慄小姐永遠是安全牌。
某人嗯一聲,“她老爹和舅舅都是讀書大拿。她有好基因繼承。”
杭天緊接著和老板耳語起來,那位姓季的醫生。實在不好意思,並不是杭天辦事速度能耐,而是確實對方沒什麼可查的。
名校醫科大醫學博士學位,最近剛晉升主治醫師。父親拿著季老爺子倒賣外匯的資金開了個廠,前頭幾年也不算景氣;母親體制內事業人員。值得一提的是,季家有個叔叔,早年就是慄小姐高一的班主任。
馮鏡衡聽到一個遙遠的年代,更是忿忿不平。叫杭天揀重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