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因為我查了你?”
“你憑什麼查我父母!”
“我沒有查,圓圓,我僅僅想知道一下你父母的概況。他們離婚,並不是我造成的。”他把她拳著的手指一一掰開,最好展開成手掌,給他一巴掌,隻要她能消氣點,“我也可以順著你剛才的話,表示知道了,什麼都不說,那樣你更滿意點,是不是?”
“是!”慄清圓說氣話,“我不能接受你們這種所謂的喜歡就明目張膽背調別人的傲慢!”
馮鏡衡一時不置可否,她人明明在他膝上,卻輕飄飄得很,像攏不住的鏡花水月。這一刻,她在上位,馮鏡衡扶著她的頸項,與她視線交匯,“我不背調你,怎麼知道你叫慄清圓,怎麼知道你是A大的高材生,怎麼折騰了一通把你騙到柏榕酒店,怎麼知道原來你有男朋友……慄清圓,我那天頭回提前了一個小時到,我這麼多年參加任何會議我他媽都來沒這麼積極過。我把我的兩個助手關在門外,隻想和你單獨說說話,要你親口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結果……你在裡頭和你的前男友吵得那麼不可開交。我氣得開門那一刻還在笑自己,這輩子最窩囊的背調不過如此了,或者我就壓根沒想過你有男朋友,我管你有沒有,有,我也給你弄沒了!”
慄清圓罵人,她聲明道:“人最可悲的就是成為自己不齒的那類人。”
她的意思分明就是說,如果不是她前男友品行有差池在前,她是絕對不會【看小說 公 眾 號:這本小 說也太 好看了】和馮鏡衡有任何關聯的。
“是麼,”問話人說著,一隻手臂箍住她的腰,“即便有你小舅和汪春申的聯系,也不會,是不是?”
“對!”被禁錮的人斬釘截鐵。
然而,她忽而失聲嘆了下。一時惱怒,一時忙不迭地按住他的手,不無警告的口吻,“你敢!馮鏡衡。”
手在她裙下,怪隻怪她今天穿了這樣的連衣裙,他抓不到她的心房,隻能動點真格的。
慄清圓把他的手捉了出來,最後,某人隻是碰壁面貌,“再問你,是不是?”馮鏡衡冷冷發問,車子的冷氣很足,然而他摩挲在她小腿上的手掌是熱而幹燥的。
膝上的人,撐手在他肩頭,遊弋在發膚之上的些微感官,像成群的螞蟻啃咬,也像不經意的過電。這是任何一個被規訓過的成年人,飲食過的男女都難以道貌岸然說全不稀罕的那種難以掩飾的愉悅。
慄清圓沉了沉氣息,眉眼裡掬著冷淡地鄙夷,鄙夷男人的勝負欲和莫名其妙的“競技”精神,“你非得要一個滿意的答案,那就得找一個if的我。不然我無法回答你這樣沒有意義的問題。”
馮鏡衡笑了,笑著捉住她纖瘦的腳踝。與其要那個毫無意義的滿意,不如這一刻索取最真實的。
真實的,膽怯的,想逃卻逃不掉的慄清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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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這樣靠邊泊停著,即便跳著雙閃,對於慄清圓來說也是大逆不道的。因為別人會看到,因為這樣太明目張膽,因為沒準向女士今晚也沒走,她要是開車路過,那麼慄清圓就完蛋了。
她一定會被向女士罵到頭掉,要死了,不過了啊,這裡是沒有一個街坊你放在眼裡的是不是?!
理智一次次抽芽般地冒出來,一次次被攫取力道的人掐尖吞咽入腹。
慄清圓逼得沒有辦法,隻能咬了馮鏡衡一口,他這才松了口,露出舌尖給她看,當真冒血了。
咬人的人全無愧疚,一心要下車去。
“為什麼不肯車子開進去?”馮鏡衡微微不快地審問。
頭腦發懵、舌根隱隱作痛的人,也沒什麼言語組織了,憑著本能抱怨,“因為不到時候。幼兒園的小朋友有心儀的伙伴也沒必要到家就嚷著給爸爸媽媽知道。”
馮鏡衡一次次被這個冷面笑匠招惹到。他由著她去開車門,從他身上爬走了,趁亂,他警告她,“嗯,心儀,你自己說的。”
慄清圓如願下車來,拿回自己的筆電,想起什麼,隔著落窗跟他商量,不,又強調不是商量,是他今天這樣……的補償。
馮鏡衡會意地笑,懶洋洋靠在座背上,“嗯,說說看。”
“那個鎖不準換。”
“為什麼?”
“因為我剛在那裡聽了你和你朋友一嘴,沈先生的話是對的,拱火別人的家事不好,兄弟阋牆更是自古的敗家之相。何況,那裡還是你父母結婚定情的地方。”慄清圓說著,俯下身來再勸一句馮鏡衡,“你今天能回來我已經很開心了,真的,我想即便我把這事告訴我媽,我媽肯定也不認同你這樣做,有什麼事當面鑼對面鼓,背後這樣不聲不響的,很不磊落。落到你父母耳裡,我想,對我印象也不會多好的。”
馮鏡衡聽著不禁側了側身,隻手託腮狀,無比受教也無比像在聽她講睡前故事,“這話我就該錄下來,給虞老板聽聽。”
慄清圓說完即刻問他意見,“怎麼說啊?”
馮鏡衡:“錢給你了,房子鑰匙也給你了,你拿主意吧。”
慄清圓嗯一聲,最後難得舍得調侃一句,“你那個買鎖的錢我不會退給你的啊。”
最後,車裡的人緩緩推門下來,不遠處路政加班的員工開始預備著收工了,新加設的斑馬線人行道中間豎起一杆鮮明的行人通過、車輛減速的提示標。
明天即將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馮鏡衡問“貪汙昧下”的人,“留著買什麼?”
“買、”
提問的人,趁著她回答之際,俯身下來,貼一記晚安吻,以此道別。“喜歡的。”
直到慄清圓跑溜進去看不見影子了,馮鏡衡這才轉回駕駛座上,買喜歡的……
車子行進到路口掉頭的時候,他想送她點什麼也有點眉目了。
第39章
◎復刻◎
次日禮拜天,慄清圓窩在家裡一天沒出門。
納悶到慄朝安都好奇地來問圓圓,今天沒約……小穎出去?
慄清圓覺得爸爸是想問別人,然而還是打岔掉了,她說今天在家趕校譯稿。
慄朝安嗯一聲,再朝圓圓交代,你媽又把她的美容儀落下了,你問問她急不急著用,不行給她派同城快遞送過去。
慄清圓當然知道向女士不急著用,更知道向女士周五過來的時候,日用化妝品帶得齊齊的,分明就是預謀型留宿。
可嘆,爸爸永遠看不透。
昨晚在車上,慄清圓告訴馮鏡衡她父母離婚的事,馮鏡衡淡淡回應他知道。那一刻,她說不清的五味雜陳。一時好像擺在她心裡千鈞重的東西,在旁人眼裡好像輕得沒斤兩;一時他再告訴她,他在正式接觸她之前已經把她父母的事弄得清清楚楚,馮鏡衡那句他們離婚,並不是他造成的。客觀上帝得沒邊了,他再叫她打他出氣,慄清圓卻陡然的醒了,是的,他查不查,她父母的結局都在這裡。
也許他這樣的背調,客觀尊重並不多盤問的既定事實對於慄清圓是件輕松的事。她確實不想從頭到尾再去交代一遍她父母的過往。
離婚是件社會關系的事實,它沒什麼不光彩的。但是,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她即便成年到這個地步,慄清圓依舊是遺憾的。遺憾這樣一個光明燦爛的休息日裡,她總不能輕松地朝父母來一句,我請你們去看電影吃火鍋吧。
慄清圓從書桌案邊起身來,倒水喝,順便活動活動頸椎。看到客廳邊,慄朝安把前妻的東西細致地收到茶幾下面的抽屜裡去了,這麼多年,她從向女士那裡問不出的答案,今天,頭一回認真地問問爸爸,“當年你們為什麼離婚?”
慄朝安闔抽屜的手一頓,面色凜然,“為什麼這麼問?”
慄清圓沒敢朝爸爸那裡走去,就這麼遠遠地站著,握著玻璃杯,這些年她在向女士那裡問不出答案,而在爸爸這裡,她是不忍心問。好像無比趨近那答案的漩渦,這個信念隨著慄清圓年歲的增加愈發地堅定。她自己有限的閱歷經驗也敦促著她明白了一個道理,感情維系裡,男人的能動性甚至執行力真正決定了這段情感紐帶的穩固與走向。
“沒什麼,”圓圓搖頭,“就是我都這麼大了,始終沒弄明白你們為什麼就下定決心離婚了。”
“我知道跟你的醫療事故無關,我就是知道。”
慄朝安良久的沉默。最後圓圓都失落地回房了,他突然喊住她,“和你媽離婚後,她帶著你去島上住,那段時間,我一個人,想了又想,才明白那晚我是哪句話讓她徹底死了心的。”
向項年少驕奢,養尊處優的生活更是養得她一身的小姐脾氣。爆發情緒起來,不依不饒,甚至不肯慄朝安躺下那種。總之,今天不把話說清楚,誰都別想睡覺。
慄朝安那段時間手術忙到不見天日,科室裡又沒完沒了的競爭與官僚傾軋,慄朝安為某位政要做完一場手術,事後慰問嘉獎會上,他才得知向項瞞著他偷偷給他們主任送了禮……
總之,兩個人因為性情到認知的矛盾徹底激化甚至崩盤,慄朝安那晚在爭論裡斥責向項,你並不是向往我的晉升我的榮譽,而是徹頭徹尾隻想成為某某主任夫人,帶給你的虛榮灌輸到你的每一根頭發每一個毛孔裡。
我也真正替我女兒感到可悲,她為什麼要出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來無休止地承受父母沒完沒了的爭吵。
就是最後這句,徹底叫向項死心了。那晚她一夜沒睡,慄朝安睜開眼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離婚吧。
即便後面慄朝安沾上了醫療事故的官司,向項也沒有改口,說你既然出了這麼大的事都沒有第一時間通知我,那麼,我在你這裡,等同於死了。
如果沒有那一年圓圓鬧出走,鬧叛逆的情緒,口口聲聲說要死了還給他們。
如果沒有向宗意外的過世,姐弟倆直到陰陽兩隔,向項才把對阿弟的愧疚朝慄朝安宣之於口,也許向項和慄朝安會老死不相往來。
所以這些年,慄朝安從來對向項每回過來風馳電掣的脾氣逆來順受,房子鑰匙給了她,家裡任由她出入自由。再愛幹淨的人,向項過來不換鞋地走,他從來不說任何。
“爸爸,你還愛媽媽麼?”慄清圓許多年沒有這麼嬌慣的口吻,她懂事後甚至都不親昵地喊他們。稱呼起來他們,要麼是慄老師,要麼是向女士。這樣如同他們沒離婚前,小舅沒走之前,慄家最嬌慣最委屈,父母一吵架,她就溜到小舅那裡的圓圓,已經很多年沒有過的了。
今天她這般虔誠地問慄朝安。
緘默的人,沉寂了許久,卻是另外的答案,“我對不起她。”
慄清圓從前覺得愛真的有內斂有緘默的,我不宣之於口,你也該明白我在這裡,我一直在你身後。
可是爸爸與小舅的事,再逢上馮鏡衡這樣的反面教材。她才明白,有些事情,你不講出口,就是不存在的。
她告訴爸爸,“媽媽在你出事之後,辭掉人民醫院的工作後,她親口說過,他還活著,有尊嚴有理想,就夠了。”
下午太陽下山,慄清圓破天荒地跟慄朝安要車鑰匙,說她最近在練車了,已經借同事的車開過好幾趟了。
慄朝安不放心,“你確定你可以啊?”
“嗯,我開慢點,最不濟,我就停那,喊你去。”
慄朝安笑了笑,誇圓圓最近開朗活潑多了,他這輛老爺車刮了哪裡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你一定給我把油門剎車搞清爽就夠了。”
慄清圓:“你們男人的話術是不是一個老師教的啊?”
“誰?”慄朝安反問。
慄清圓長發往後攏攏,面色平淡,“同事啊,他們都這麼說。”
慄朝安並沒有急著拆穿,“不是一個話術,而是這就是這個事件的本質或者法門。”
圓圓作會意點頭狀。
最後,慄朝安當真把車鑰匙給女兒了,他隻以為圓圓開出去,有陪練的等著她呢。但是,終歸狐疑且友情提醒她,“同事發展得謹慎啊。尤其是,你媽眼光那麼高,她看不上的你且死了心。季成蹊這事雖然他全責,但是那些年,你媽那麼滿意他的緣故也是他有張好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