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迅速推開間屋子,沒想到屋中已經有個蒙臉婦人,她懷中還抱著一個孩子,見到明珠吃了一驚。
明珠恐她叫嚷,央求她道:“大嬸,有人追我,求你讓我在這兒躲一躲!”
婦人聽了,眉頭都沒皺一下,示意她鑽進屋邊水缸裡。
呼延圖並未走遠,他繞到屋後,看著明珠離開,見她沒往官道上跑,反而藏在村中,挑了挑眉頭,倒學得聰明起來了。
明珠在水缸裡躲了很久,然而呼延圖一直都沒來找她,那個婦人打開蓋子,對她比劃兩下,把明珠扶了出來。
桌上有菜湯幹餅,請明珠跟她一起吃。
明珠從包中掏了兩個野柿子來,放在火上烤軟了,遞給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衝她咧嘴一笑,接了過去,婦人撕開柿皮,喂給孩子吃,明珠這才看見她布巾之下道道傷痕。
她剛吃了一口,就聽見屋外喧哗:“這間這間,這間有火光。”
婦人一聽,便指著水缸,把明珠又藏了進去,明珠剛進缸中,門就被踢開了,進來兩三個大漢,見著婦人驚喜道:“有個女人!”
他們本來是想來搶點吃的,沒想到這樣好運氣,竟然遇到個落單的女人。
那幾個男人撕開了婦人的面紗,看她臉上疤痕凸起,罵了兩聲娘,跟著撕拉一聲,扯開了她的衣襟。
“嘖,臉雖醜些,身子倒白。”
那個孩子摔在床上,哇哇哭起來。
明珠躲在缸裡聽得清清楚楚,她顫抖著摸出袖中匕首,這把匕首上還沾過閻老二的血,她一把掀開了木蓋。
這幾個男人隻是逃難而來的普通人,他們一見明珠立時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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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一刀捅在其中一個的頸間,那男人悶哼一聲,立時氣絕,明珠拔刀之時,鮮血噴湧出,濺了她一頭一身。
另一個張開雙臂過來抱她,被她反身一腳踢中要害,那男人彎腰呼痛,背後一涼,醜臉婦人手中一把菜刀,劈在男人後心。
餘下那個,見剎時死了兩個同伴,哪裡還敢再貪美色,跌跌撞撞逃了出去,在小道上還摔了一跤。
明珠攥著匕首,雙手滿是鮮血,她退後兩步,一下跌坐在地上,喃喃說道:“我也殺人了。”
她那一刀扎出去,確實是想要那個男人的命,可真殺了人,她又想也許扎他一刀,他就逃了呢?
她就是想要那個人的命,他死了,才最安全。
“我殺人了。”明珠低著頭,忽然哽咽,跟著大哭起來。
呼延圖就在屋邊,餘下那個逃走的,他自然不會放過,一記飛針,那男人跑著跑著,便翻倒在田間,毒發身亡。
聽見明珠痛哭,他眯起眼睛,第一次殺人都是這樣,可人永遠隻能選擇自己活。
也許等她再多殺幾個,便不再計較了呢?
這樣便能將她留在身邊。
醜臉婦人把屋中兩具屍體拖了出去,拖到屋邊用幹草蓋住。
接著走到明珠身邊,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頭發,把明珠攬進懷中,拍著她的背,口中發出拍哄嬰孩的聲音。
明珠由大哭變成啜泣,她把嗓子都給哭啞了,最後還是婦人給了她一碗水,潤了潤喉嚨。
她們不敢再點燈,吹熄了燈火小聲說話。
“大嬸要去哪兒?”明珠問道。
婦人似是指了個方向,明珠喜道:“那咱們同路。”
呼延圖躺在破屋頂上,一條腿架起來,望著頭頂星空,她一個人都活不下去,竟然還想再拖兩個累贅。
明珠睡在床上,忍不住伸手摸摸裙角那瓣繡花,她咬緊了牙,安慰自己道:隻要回去就會好的,隻要回去,就會全部忘記,重新開始。
第123章 好色【明珠章節】
明珠一早便起來了,她將自己洗漱幹淨,跟著醜臉婦人到田間挖來幾顆番薯,這一片地都叫人挖空了,她們找了好久,才找到七八個。
“大娘,你姓什麼?”
明珠把番薯扔進火堆裡烘熟。
婦人張大了嘴,十分費力的發出“呼……呼……”聲,明珠猜道:“你是不是姓胡?”
婦人一怔,點了點頭,明珠便叫她胡大娘。
她又問孩子:“你叫什麼?”
孩子不會說話,卻一逗就笑,咿咿呀呀衝著明珠揮動小手,明珠指出一根指頭,他便一下攥住,還想拉到嘴邊,啃上一口。
他頸中掛著一塊銀鎖片,鎖片上刻著隻老虎,明珠幹脆就叫他小虎。
兩人分食了番薯,還給小虎煮了些番薯湯,收拾東西預備上路。
胡大娘身手矯健,在破屋中搜羅工具,扎了一把木弓,將粗枝削尖,當成箭用。
明珠接過木弓箭,拿在手裡試了試,她自小愛跟著哥哥打獵,準頭力道都很不錯。
胡大娘見明珠也會用弓,又扎了一把,兩個女人把木弓背在背上,孩子綁在胸前,結伴往北邊走。
兩人背著弓箭,尋常難民反而不敢惹上她們,偶爾宿在荒村,偶爾歇在破廟,走了幾日平安無事。
明珠跟遇上的難民打聽澹王的軍隊在何處,這些人哪會知道,可說起澹王,莫不咬牙切齒:“天殺的反賊。”
日子又不是過不下去,有吃有穿,幹什麼造反。
明珠先還不忿,新帝圈禁諸王,他們都是砧板上的魚肉,哥哥不過是比諸王先行一步,等聽多了便默然不語。
她總有一種感覺,呼延圖還跟在她身後。
偶爾休憩,總會立刻悚然四顧,似被狼盯準的獵物,知道危險就在身邊,可不知它何時出現。
越是往北,越是寒冷,走了一天,也未見到能歇腳的地方。
天越來越暗,口鼻間呼出一團一團白霧,胡大娘搖了搖明珠的手,點了點懷裡的虎子,他已經半天都沒醒過了,得找個地方給他灌些熱湯。
遠處有間大宅,走近才知是座荒廢的道觀,新帝下令肅清道門,澹王的兵丁所過之處,見觀便毀,這些道士就是在肅清中活了下來,也都逃命去了。
明珠扶著胡大娘進門,殿內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十幾個人正在殿中烤火取暖,神臺都劈了當柴燒。
明珠松了口氣,人越是分散,越是安全。
她找了個角落安置胡大娘和孩子:“我去找點吃的。”
道觀後有膳房,米糧早就空了,她找到一隻砂鍋,用竹筒來淨水,背著弓箭進了密林。
已經十好幾日不曾吃肉了,今天怎麼也得捉隻野雞。
跟著呼延圖的時候,每天都有肉吃,還從來不知餓肚子的滋味,可這十幾天裡明珠已經知道,能吃飽是件多麼奢侈的事情。
呼延圖抱著胳膊站在樹梢,看明珠伏在樹下,她開弓架箭,牢牢盯著前面不遠處的兩隻野雞。
他知道她十幾天沒吃肉的,人餓瘦了一圈,偶爾有些熱食還得分給一老一小。
是她活該,是她自己找罪受。
天色太暗了,明珠看不清楚,一箭射出祈求能中,要不然今天就隻有餓肚子了。
那兩隻雞撲稜著高飛,似被箭射中,倒掉下來,明珠急奔過去,從草叢中拎出雞來,捏著脖子卻沒見到木箭。
木箭釘要樹杆上,根本沒有射中。
呼延圖站在樹上,手間捏著薄石片。
明珠到底還是把雞拎了回去。
這隻雞焖在鍋裡,加一點鹽,燉出一鍋雞肉雞湯,滿殿都是香味。
觀中十好幾人個個聞香咽唾沫,可明珠這麼個小姑娘能捉到野雞,說明身手了得,倒不敢貿然搶她的。
有個婦人拿了碗來想盛一碗,明珠剛要給她,又按住鍋蓋:“你拿什麼來換?”
她用半鍋雞湯換到了面餅鹽巴。
天更晚些時,又陸陸續續來了十幾個人,帶進來一陣寒意,外面下起雪來,地上積了薄薄一層,三十多人擠在殿中,一時無人說話,下雪之後路就更難走了。
睡到半夜,胡大娘推醒了明珠,拉著明珠手去摸孩子的額頭。
他渾身似塊燒熱的碳,似這樣死在半路的孩子,這十幾日來明珠見過許多,他們無醫無藥,病了便隻有扔在路邊。
明珠冒雪到道觀後殿找藥房。
藥房也早就空了,沒找到藥,她拆下帳幔抱回去給虎子取暖,看他連呼吸都越來越艱難,咬牙站了起來,環視四周。
呼延圖的身上,有藥。
明珠知道他在殿中。
她尋了片刻,站到一個人身前。
這人闔眼養神,抱著胳膊坐靠在牆上,明珠過來他分明已經察覺,可就是沒有睜開眼睛。
她蹲下身來:“給我治風寒的藥。”
眼前人倏地睜開眼,幽幽火光下,目色隱隱泛綠:“你怎知是我?”
他又換過一付面貌,不再是中年漢子,而是個二十出頭的年青人。
明珠兩隻手緊攥成拳:“你給我藥,我就告訴你。”
呼延圖挑眉笑了,他走到胡大娘身邊,摸了摸虎子的額頭,看舌苔摸脈搏,這才給了他一顆藥,用溫水服下。
明珠一直等到虎子呼吸平穩,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