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咧嘴一笑:“咱們就去藥田先探探路。”
這些藥材若真在山中採集,運氣好的,一天至多隻能湊齊三四種,若是去紫微宮的藥田,那這些尋常藥物立時就能採齊。
謝玄小小到的時候,藥田邊竟然無人看守,而田邊圍欄有被破壞的痕跡,泥上腳印還是新留下的,腳印邊上幾點黑灰,看著像是什麼東西燒落下的灰。
小小輕聲說道:“有人看守。”
謝玄微微點頭:“咱們一起,我引人出來,你發暗器。”
“好。”
好字話音才落,謝玄便踏入藥田,他留了個心眼,腳底虛踩,看著是踏入了藥田,但腳沒沾上藥田的土。
他剛走一步,藥架後便簇簇一動,小小一枚銀葉飛出,刮過那人頭皮。
那人差點被刺中,跳了出來,盯著謝玄的腳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他根本就沒踩實。
隻要踏入藥田,腳底一沾藥泥,便中了火符,火符吞噬人身上一切絲綢棉布,從腳到頭,隻燒衣服不燒皮膚。
這符咒,小小和謝玄在卓一道的書中看見過,是他為了守護藥田不被人為破壞研究出的符咒。
既不傷人性命,且又十分促狹。
謝玄雖沒想到藥田還在用卓一道的符陣,但他腳不沾泥,自然避了過去。
一人已然暴露形跡,埋伏在藥田中的人接二連三跳出,個個身著短打,手持長劍,結起陣法,攻向謝玄。
他們都曾瞧見過謝玄大比之時在樁臺上的身法,防著他騰挪閃避,七八柄長劍結成一片寒光,從頭頂罩落下來,想先絕了他的逃生路。
頭頂寒光一罩,腳下長劍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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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玄揚眉後仰,身勢大開,借轉身之力一劍揮擋出去,風勢增強劍力,一劍便把七八柄長劍蕩開。
謝玄向後一躍,出了藥田。
還以為這些人會追出來,誰知他們一看謝玄出去,便守劍立地,不再追擊。
謝玄恍然,這是大比已經設置好的一環,藥田有看守,那藥房也一樣有看守,他踩上圍欄一看,隻見藥田後的小屋裡,果然捆了幾個人。
被火符燒得灰頭土臉,分不清究竟是哪一觀的道士了。
謝玄看了看手中長劍,一柄劍要對付八個人時間太長,又不能當真傷人性命,眼睛一掃,掃到了捆圍欄的麻繩。
他跳下去,撤劍取繩,與小小對望一眼,又飛身闖進藥田。
謝玄一入內,七八人同時搶攻上來,謝玄身子突然發力,用肩撞倒兩個,一團麻繩在他手中舞得仿佛長鞭。
其中一個紫袍道士哼笑一聲:“找死!”
麻繩尾端碰上藥泥,簇一下燃起火星,謝玄也是藝高膽壯,竟將麻繩一抖,把麻繩抽回到自己面前。
將到面門前,一躍而起,腳掌踏平火星,再次擊出,正打在那個說“找死”的道士身上,他笑嘻嘻道:“多謝師侄提醒。”
麻繩在他手中,仿佛一條靈蛇,一氣卷了五六柄長劍,謝玄一條手臂纏住麻繩,用力向後拉扯。
那幾人相疊相撞,一個不穩便跌倒在地,還有四人牢牢攥著劍柄,以四人之力與謝玄一人相抗。
他們哪裡知道謝玄能借風之力,風勢微渺,風力便小,風勢一大,人人扎緊了下盤,緊咬牙關,與謝玄拼力。
小小一直都在藥田外,謝玄與人對戰,她便將銀葉一枚枚飛出,割取紙卷中需要的幾樣藥材。
託在銀葉之上,慢慢收回。
等藥田中再沒有他們想要的藥材時,小小收回銀葉,將草藥放入布袋,扎緊袋口,衝藥田中還在你來我往的幾人喊了一聲:“師兄。”
謝玄絞著幾柄長劍,正在作拉力狀,一人引得三四人向前傾,聽見小小喚他,一下松開手去,那三四人齊齊後摔,摔進了藥田。
謝玄腳尖一旋,躍出藥田,拿過布袋,對幾位守藥田的道士拱拱手:“多謝贈藥。”
那幾人雖被打的東倒西歪,但既然謝玄出了藥田,他們都不再跟隨,拾起長劍,放謝玄小小離開。
謝玄將藥袋放入竹簍,細數一遍,六味藥材中就隻有一樣藥田中沒有,就是七葉一枝花。
此時正是成藥盛季,藥田之中不可能沒有,謝玄抬眼一看,就見南邊藥田鋤得幹幹淨淨,顯是將七葉一枝花都收了起來。
既然不在田中,那就在藥房中,謝玄扭頭去看藥田邊的藥房,守田道士嘆息一聲:“真沒有了,謝師叔就饒了咱們罷。”
他們心知打不過謝玄,齊齊讓出路來,讓他去藥房中一看,果然什麼藥材都沒有。
其中一個點點蒼山:“此物山間易得,謝師叔莫要再為難咱們。”
他話說得這樣客氣,謝玄看再找也找不到,牽著小小往山間去。
他們二人先闖了藥田,再入蒼山,是最晚入山的一批,蒼山入口處隻有尋常花木,這裡生長的草藥,早就被紫微宮採走。
二人也不多作停留,快步往蒼山深林中去。
行了片刻就聽見前方林中有打鬥聲,謝玄躍過長草,跑到前面,先聞見一股刺鼻的氣味,他用袖子掩住口鼻,示意小小不要過來,眼睛一眯看地上倒著一個穿紫袍的紫微宮道士。
第98章 仗蛇欺人
謝玄將他翻過來,探了探鼻息,人還有氣。
藥簍散落在地上,裡面的東西都被掏得一幹二淨,顯然是他孤身一人入山,挖到了紙卷上的草藥,卻被奉天觀的人奪走了。
黃色粉沫被林中的風給吹散,謝玄將人扶到樹邊,往這人臉上噴了些水,這人卻還緊緊閉著雙眼,沒有絲毫要醒來的跡象。
小小伸手摘下一片沾了黃粉的葉片,卷起來疊著,塞進包裡。
謝玄握著小小的手:“咱們走。”
“不管他了麼?”
謝玄搖頭:“奉天觀隻想要藥材,並不想害人性命,他三五成群,趁他不備,就算不殺他,也能傷了他,可隻用藥粉迷暈他,顯是不想傷人。”
小小從袖中拿出紙卷,攤開說道:“我與師兄的紙條上,就隻有一種七葉一枝花相同。”
謝玄翻著這人的衣裳,從衣襟中翻出了籤條,上面羅列的數種藥材,也有七葉一枝花,看來所有人都必須到山中來採這味藥材。
謝玄又將紙卷塞了回去,砍掉樹前一片長草,讓他躺得更顯眼些,這裡還不是林間最深處,很快就會有採藥的紫微宮人發現他。
謝玄帶著小小往林中去,走得越久,打鬥的痕跡就越是多。
奉天觀的人不管挖不挖得到藥材,隻要伏擊了紫微宮的人,就等於淘汰了對手。
謝玄眯眼望向四周濃蔭幽林,安慰小小道:“不怕,上回我就沒打痛快,他們若是真的敢來,倒要讓他們見識見識我的真本事。”
小小扣住一枚銀葉,謝玄手握長劍,連豆豆都從竹簍中抬起頭來,小腦袋時不時探望林間,蛇信微吐,預備好了若是有人來搶東西,就狠狠咬他們一口。
可一路上都未見到奉天觀的人,反而遇上了紫微宮的人。
紫微宮人原來都是單獨參賽,此時也結伴而行,其中一個還背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同門,雙方打一照面,那幾人就按住長劍,凝步不發。
先是掃過謝玄和小小的藥簍,見他們簍中並無七葉一枝花,這才松一口氣,劍尖往下:“謝師叔,桑師姑,可曾遇上奉天觀的人?”
謝玄搖搖頭:“不曾。”
“他們必是看謝師叔武藝高強,才不敢招惹的。”其中一個忿忿難平,“大家各憑本事,曾師弟的藥簍都被搶了,人也被打傷了。”
等紫微宮的人發現,已然著了奉天觀的道,誰能料到奉天觀竟然這樣不要臉,找不到藥就幹脆明搶。
“咱們有十幾人上山,如今就隻作下幾個人了。”
奉天觀有備而來,他們防不勝防,隻能在山間找同門結伴而行,一人找藥,一人把守,可到現在也沒找齊七葉一枝花。
藥田藥材成熟,是因光照水源合適,而山中草藥要找已經成熟的,並沒有那麼容易,那個姓曾的門人,就因為找到一株,被奉天觀盯住,這才受了傷。
謝玄還是那句話:“他們不來便罷了,若是來了,想走也沒這麼容易。”
平日裡紫微宮的門人與謝玄小小格格不入,此時又生出敵愾之心來,抱拳道:“奉天觀如此卑鄙,咱們不如也結伴而行,雖不搶他們的,也不能讓他們白白搶了去。”
這是想邀謝玄小小同行,謝玄掃了掃這幾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狼狽,這是想讓他出頭擋煞,他與小小有大事要謀,奉天觀與紫微宮,打得越是熱鬧,越是有利。
當下也不拒絕,點一點身後樹林:“那兒倒著一個,也不知是誰,我與師妹還未能找到七葉一枝花,想進到林中去。”
那便是不能一起走了,打頭那人也聽出了謝玄的意思,料想他們這許多人,總不至於再被奉天觀的欺負,跟謝玄辭別:“謝師叔桑師姑小心保重。”
他們本來也隻找到兩枝,若是謝玄出力,就得讓給謝玄,不如自己躋身七星宴。
一面走一面商量:“宋師兄出力最多,該是宋師兄的。”
姓宋的道士便道:“這七葉一枝花是俞師弟得來的,該由俞師弟入選。”
謝玄與小小把這些人遠遠拋在身後,越走越深。
待到四下無人時,小小便松開謝玄的手,站到林木間,一點陽光透過葉脈投射在她臉上,她閉上眼睛,心中默默想著七葉一枝花的模樣,一邊放空神識。
輕風拂過發梢,漸漸與這林間花鳥松風融為一體,四周皆暗,隻眼前那一點碎光,鋪成長路。
小小邁出一步,謝玄緊跟在後,替她將身前的碎石掃開。
小小每走一段都會停頓片刻,由得那光來指引她,越是走,林間枝椏越是低,圓石磊疊,粗枝上漸生青苔,顯是到了個少有人進入的地方。
小小腳步一停,睜開雙目,對謝玄道:“師兄且住,我去一步便來。”
矮身穿過樹叢,撥開一片長草,下面正是兩株七葉一枝花。
這兩株草藥也不知在此生長了幾年,七枚葉瓣,瓣瓣舒展,青翠欲滴。
此時採摘還未到季節,並非藥效最好的時候。
小小並不直接摘下,從竹簍中拿出藥鋤,將周邊泥土挖松,連根帶土一並挖出來,用布巾包裹住草藥。
她捧著草藥移到竹簍中,背著藥簍出來,就見謝玄與五六個奉天觀的人對峙。
那幾人看見小小簍中兩株藥草,眼前一亮。
他們把能搶的搶了個遍,本不想惹上謝玄的,誰知謝玄竟這樣好運,挖到兩株年頭最久的七葉一枝花,比他們挖到搶到的都要大上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