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堅定,可眼圈微紅,隻要想到師父受難,就眼熱鼻酸。
謝玄張開雙臂,小小一下投進他懷裡,兩人緊緊相擁,小小知道師兄的心同她一樣,忍耐著不哭,把眼淚擦在他衣襟上。
謝玄懷中抱著小小,便覺周身有無窮的力氣,闖皇宮怕甚,手中有劍,把宮門都捅個窟窿!
把師父帶回來!
第96章 磨霜刃
豆豆自從躲起來蛻皮,在山裡認識了許多伙伴,那隻黑花蛇告訴它,蛇要修煉,修煉便是要吐月之陰精。
是以豆豆白天大睡,到了夜晚便溜出屋去,盤在一塊大石上,仰著蛇頭,吞吐修煉。
天色快亮的時候,它再遊回屋中,盤到床上,睡在小小身邊。
它出去得多了,被關在窗外幾回,小小就在窗邊擺上一對小紙人。
豆豆回來的時候,隻要用尾巴叩叩窗框,紙人便會醒來,用力抬起窗子,讓豆豆從窗縫裡遊進來。
今夜豆豆也是一樣,拿尾巴嗒嗒窗戶,遊進窗內,搖頭擺尾的遊到床邊,兩個紙人還用帕子把它身上擦幹淨。
它想像平日一樣,盤到小小枕頭邊,剛探了個頭,就見謝玄小小相頸相擁。
兩人懷抱在一處,頭挨著頭,謝玄將小小整個人護在懷中,而小小的胳膊穿過謝玄的腋下,小手護著他的背心要害。
兩人都已熟睡,呼吸交纏。
豆豆左看右看,都沒有自己的位置,氣得尾巴一拍地,說什麼也想擠到他們中間去。
兩個小紙人跳下窗臺,輕飄飄落到地上,齊齊揪住豆豆的尾巴,不讓它把小小和謝玄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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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豆扭頭看向它們,兩個紙人一齊搖頭,又一齊伸手點了點長凳子,讓豆豆今天晚上睡在凳子上。
豆豆還想擠進去,就見謝玄動了動,它立刻縮回蛇頭,乖乖往長凳那去,時不時的抬頭看看,期待能睡回到小小身邊去。
可等了半晌也沒松動,幹脆癱成一長條,頭擱在椅子沿上,睡著了。
謝玄醒來的時候,小小還沒醒。
她昨天晚上是忍耐著不哭,其實還是傷心,藏在他懷裡,偷偷掉了幾滴眼淚,這會兒睡得極熟,神色安謐,羽睫微微顫動。
謝玄無聲淺笑,嘴唇貼在她的額頭上。
小小喉間輕“唔”,指尖勾住謝玄的衣袖。
豆豆已經在凳子上委屈了一夜,看見謝玄醒了,急急忙忙遊到床下,從床腳上了床去,謝玄眯眼一看,腳尖一動,把豆豆又踢下了床。
這麼一動,小小也醒了過來,抬手揉揉眼睛。
謝玄趕緊松開懷抱,坐了起來,看著山間天色,清清喉嚨道:“起來罷,咱們也該進城去了。”
他們昨日已經想好了,既要救人,便要準備,待七星宴時進了宮,總得認得幾條路。
他們所認識的人中,能夠說一說皇宮內院的,也隻有澹王府的人了。
既然是去作客的,進城之後先去馔香樓買了四色點心,又切了些燒雞風鴨,抱了兩壺好酒,到澹王府去。
府前侍衛看謝玄小小作江湖人打扮,倒也不跋扈,澹王爺最愛結交這些人,府中道士都有好幾個。
“請問二位朋友,是要找誰?”
“我姓謝,是曲先生朋友,說好到了京城找他喝酒。”
“既是曲先生的朋友,二位請等一等,我這就是通報。”
信才送進去,曲正便親自出來迎接,他一見謝玄便笑:“謝兄弟,我聽說你道門大比兩場奪魁,了不起!”
侍衛還當謝玄是江湖人士,聽聞他年紀輕輕便兩場比試得魁,七星宴必佔著一席,對他越加客氣:“把這些交給我罷。”
伸手接過了謝玄手上的點心禮盒。
曲正又看小小,笑道:“桑姑娘說不準就是七星宴上第一位坤道了。”
謝玄和曲正來澹王府,目標明確,謝玄見曲正,小小見明珠。
小小點點頭,臉上依舊淡漠,語氣卻很篤定:“那是自然的。”
曲正微微一詫,他見過的謝玄的厲害,狂風當頭,他在百尺竿頭還能來去自如,端得厲害。
可小小有多少本事,他卻從未見過,平素也少與她打交道,隻知她意若冰雪,不料還有這番志向。
“王爺誇你們是少年英才,果然不錯,來來來,今日我作東道,必要將謝兄弟留下,咱們兄弟痛飲一番。”
謝玄正中下懷,哈哈一笑:“正好正好,我在紫微宮呆的這些天,一點油星都沒見著,再吃兩天素,那也不用比啦,我扔劍認輸,沒力氣再打啦。”
曲正大笑,請謝玄進府,又對小小道:“郡主一直念叨著桑姑娘,若非這些日子她身子不適,早就要去紫微宮找桑姑娘去了,我已叫人進去通報。”
小小一聽明珠不舒服,眉頭一動,她是極喜歡明珠的,明珠一片純淨,十分難得,聽見她身子不好,也想趕緊看她。
明珠身邊的婢女出來迎接:“桑姑娘,郡主知道你來了,高興壞了,在水閣裡擺了點心水酒,請你趕緊過去。”
謝玄看了看小小,兩人互換眼色,一個往南,一個往北。
小小穿過長廊,繞過垂花門,走到水閣前,就見明珠在閣前繞來繞去,看見她來,一下笑開了:“你可算來了!”
跑到閣外來接小小:“熱罷,叫她們拿果子露來給你吃。”
水閣中開著四面窗透風,明珠手嘴不停,一邊拿各樣吃食塞到小小手裡,一邊吱吱喳喳:“你要是再不來找我,我可要去紫微宮找你了!”
小小手裡託個小碟,小碟裡擱了四五樣一口便能吃掉的細點心,她蹙了眉頭:“不是說你身子不適麼?”
怎麼看著還活蹦亂跳的,面色紅潤,眼睛有光,隻是瘦了許多,下巴都尖了。
明珠坐到小小身邊:“我根本就沒生病。”
小小奇道:“既然沒生病,為什麼又說身子不適?”
“是我嫂嫂不許我出門去。”說到這個明珠就愁,她在家裡悶得骨頭縫裡生青苔,前些天是說天熱不許她出去,這幾日下了場雨,涼快了還不許她出去。
明珠託腮輕嘆,可一轉眼珠又笑了,拉著小小道:“不成,今兒你定要留下來陪我睡,我可不放你走。”
阿綠捧著冰盆進來,把冰湃的鮮果擱到桌上。
豆豆一聞見果子香氣,從小小懷中探出頭來,明珠一見豆豆便驚詫:“呀!豆豆怎麼長大了?”
豆豆衝她揚揚脖子,十分得意的樣子。
小小將豆豆擱到桌子上,豆豆覺得明珠是在誇獎它,便遊到明珠身前,讓她看看,自己到底長大了多少。
水閣中的婢女紛紛退後,明珠見她們害怕的模樣,擺了擺手:“你們也下去歇歇,這兒有阿綠侍候就成了。”
隻有阿綠一點也不害怕,目光盯著豆豆,饒有興味的看向它。
明珠伸出指尖,摸摸豆豆的頭,這樣的寵物,又漂亮又威風,她也想養一條,可想到嫂嫂,還是不敢。
“我要是能養就好了。”明珠想到什麼,著人取了首飾盒來,盒裡都是她的束發金環,打獵時用來束發的。
每一隻都精巧非常,有金有玉,還有嵌寶石的。
明珠拿出一隻對著豆豆比劃一下,它既是寵物,身上便該有個記認:“這個你喜不喜歡?”
純金打造,正中嵌了一顆紅寶石,豆豆戴著還大了些,金環套在脖子上,往下滑了滑,豆豆用尾巴尖一卷,卷著金環打了個滾。
明珠看了看小小,欲言又止,拉住她往水閣內的軟榻上去,問她道:“聞人羽這些日子好不好?”
小小想起聞人羽越來越混沌的五蘊之氣,也不知該說好還是不好。
明珠悶著臉:“我都知道了。”
穆國公府的事,不是什麼秘密,澹王妃為了明珠打聽了穆國公府的家事。
穆國公對外說國公夫人是為了養病到山間清修去了,可這種說辭,哪個能信,必是其中有什麼事。
小小想了想道:“聞人羽的母親生病是被人害的。”
明珠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她怵然一驚:“怎麼害的?”
“她的枕頭裡有一隻魘鎮人偶。”
分明夏日,水閣之外蟬聲噪噪,明珠還抱著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滿面疑惑:“那是……”還沒問出來便恍然大悟,誰是最得利者就是誰幹的。
明珠騰一下站起來:“竟然是他!他竟然還有臉在我的面前說些兄友弟恭的話!”
明珠在觀蓮節的時候見過聞人已。
聞人已與聞人羽有幾分相像,對著明珠溫言軟語,一派溫文公子的模樣,話裡話外都是憂心母親病情,又說一些與兄長小時候的趣事。
明珠那會兒不曾細想,還是阿綠道,聞人羽四歲上山,聞人已就算是神童,又如何能記得這麼多四歲大的事?
什麼掏鳥蛋,撈鯉魚,粘知了,那得是七八歲的孩童才有的趣事。
明珠那會兒還不信,許是聞人羽偶爾回家與弟弟玩耍,此時想來,果然是騙她的!
小小蹙蹙眉頭:“他不是好人,你以後不要理她。”
明珠對小小十分信任,小小救過她的命,她說誰是惡人,誰就一定是惡人,氣得跺腳:“我以後絕不理他了!”
阿綠端了一碟細點,擺到小小手邊。
小小捏了一塊,正不知如何提到皇宮,明珠又轉怒為喜,挨著她道:“我聽說你道門大比兩場都是優等,當真是七星宴中頭一位女道了!”
小小問道:“宮裡是什麼樣子?”
明珠聽了搖搖頭:“我也沒進過宮。”
她雖是郡主,但一直都長在封地王府,連京城都是頭一回來。
本來是要進宮的,可聖人病重,免了宗室親王們觐見,也該去給貴妃請安,可澹王妃偏偏替她報病,不讓她進宮去,說宮裡規矩太多,不比王府由得她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