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掃了這個小郡主一眼,她倒還有些用處,得留她一命。
明珠蜷在艙中,本來還怕這人對她動手動腳,後來看他並不拿女色當回事,心中還松了口氣,隻要摸準了他進出的規律,她就能逃出去。
聞人羽設壇施法,都未能找到明珠的蹤跡,小小的搜魂術也不靈,三人找到老道,請他幫忙。
老道士醉燻燻的,渾身一股雄黃味兒,他還抱著酒葫蘆,醉眼惺忪:“這怎麼來找我?問問那女娃娃不就知道了。”
謝玄和聞人羽都看向小小,小小老實說道:“我的搜魂術不靈了。”
老道士哈哈一聲:“你這娃娃,有你這麼一雙眼睛,還要什麼搜魂術。”
老道士翻坐起來,又飲一口酒,吧唧著嘴道:“你凝神打坐,點香祝禱,再想著郡主的模樣,差
不多就能看見她了。”
“差不多……是什麼意思?”謝玄問道。
老道撓撓頭:“差不多就是差不多的意思,老子又沒開過眼。”這世上開眼的人隻在記載中見過,怎麼開的眼,又怎麼靈活使用,無人知道。
“那要是不成呢?”
“那就把我說的法門再練些日子,精炁神三元合一,總能成的。”
隻怕明珠等不到那個時候。
三人面面相覷,再想問時,老道已經歪在床上,打起酒鼾來,一聲響過一聲,謝玄在他耳邊大喊呼延圖的名字,都沒能讓他坐起來。
小小眉頭輕擰:“那我就試一試。”
謝玄眉頭緊皺對小小道:“你忘記金道靈那一回,雖能離魂去找,但呼延圖比金道靈厲害百倍,金道靈都能扣住你的魂魄,呼延圖豈非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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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羽這才知道,原來這師兄妹二人會跟金道靈在一起,是因為謝玄捉了金道靈。
“桑姑娘,既然如此兇險,咱們再找辦法就是。”
小小搖了搖頭,目光堅定:“那個惡人實在太壞,明珠說要拜我為師的,當師父的當然要救徒弟。”
落在呼延圖的手裡,若不快些找到,隻怕……隻怕找回來,也是一付人皮架子了。
老道猛打一聲響鼾,咂吧咂吧嘴,翻了個身道:“給她護法便是。”
小小執意要找人,回房準備,用紅繩結陣法。
謝玄在外頭踱來踱去,對聞人羽道:“小小是離魂找人,損耗極大,還請聞人兄不要將此事宣揚出去。”
聞人羽點頭道:“我知道厲害。”
若找不到郡主,澹王之怒還不知如何平熄,他說完又道:“若是天明還沒有郡主的消息,那謝兄和桑姑娘還是……還是盡早離開此地。”
他雖受罰,可到底有師父護著,謝玄與小小兇多吉少。
謝玄挑挑眉頭,雖然知道,也還是承他的情:“我心中有數。”
小小打開門:“陣結好了,咱們開始罷。”
謝玄手中握把寶劍,小小盤腿坐在床上,他便坐在床邊,劍尖戳地,屏住呼吸。
小小點起線香,也不知該念哪一段咒,請哪一位神,隻好閉眼入定,心中反復想著明珠的模樣。
先時還能聽見謝玄的呼吸聲,等念上兩遍清心咒,煩躁之意漸去,氣息和緩,心神貫一,隻覺得身子陡然一輕,再睜開眼,眼前一片白霧迷茫。
小小心中並不膽怯,也不迷惑,隻要撥開霧氣,便能找到她想找的人。
她舉步往前,這才發現自己站在水面之上,耳邊水鳥鳴叫,這淡白霧色便是從水中而起的薄霧。
天邊淡月迷濛,照見水面之中一葉小舟,小小輕輕走過去,腳步碰處,水面一圈圈漣漪漾開。
她走到舟邊,眼睛透過船篷,看見明珠縮在船中,船艙中還有一團黑色人影,正是呼延圖。
謝玄漸漸聽不見小小的呼吸聲,回頭就見她雙目緊闔,好似睡著了一般。
伸手摸她的腕間,氣停脈住,連心口都不跳了,知道她魂魄已遠,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向線香,等線香燒到半截,便輕聲呼喚小小的姓名。
呼延圖猛然驚醒,隻覺被人窺探,可他下了咒術,無人能找到這小郡主的行蹤,看她累極而睡,推開艙門。
靜湖暗月,水面一點淡淡漣漪,呼延圖拍出黃符,那黃符繞舟身一圈,什麼也沒找到。
小小睜開眼睛,離魂之後,她又變得虛弱,按老道說的,三元守一走上一個周天,這才緩過氣來:“郡主在城外野塘內的一隻小舟中。”
作者有話要說:豆豆:何時才輪到本豆出場
第61章 故人否
小小額上冷汗涔涔,謝玄扶住她,將預備好的甜糖水送到她嘴邊,小小就著謝玄的手,先痛飲兩口。
聞人羽就在屋外等著,聽見屋內有了動靜,趕忙推門進來:“如何?可有郡主的消息了?”
謝玄看了眼小小,蹙眉道:“郡主在城外野塘內的一隻小舟中。”
聞人羽跟著皺眉,商州水道四通八達,水路總有百來條,要找野塘野湖可不容易。
小小一口氣喝了一盞蜜水,放下碗道:“再來!”這回她要看得多一些,看看四周是什麼樣子的,有沒有能指明方向的東西。
“不成,這樣損耗太過了。”謝玄當即搖頭,小小從沒這麼短的時間內離魂兩次。
聞人羽看小小唇無血色,也勸道:“桑姑娘,咱們不如先將桑姑娘看見的情狀稟報給澹王,也好先派人去找。”
聞人羽帶著謝玄和小小去見拜見澹王,澹王大約三十五六的年紀,龍行虎步,面白端方,眉間有焦急神色,問聞人羽道:“有明珠的消息了?”
聞人羽趕緊將小小看見的稟報上去。
小小抬頭一看,就見澹王本命金光熠熠煌煌,除了師兄之外,她還從沒見過這麼亮的命火。
她怔忡片刻,這才接話:“赤霞郡主被呼延圖打扮成老婦的模樣,藏在一隻烏篷船中,她雖萎靡,但並沒受傷。”
澹王將目光投向小小:“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看見的。”
“看見的?”竟還有如此大能?
“這是我門中法術。”謝玄趕緊接口,將小小天生異瞳說成玄門法術,反正道宗這麼多,料想這個王爺也不會知道得詳細。
澹王的目光又落到謝玄身上,微一打量,便目色微凝。
這對師兄妹雖衣衫簡樸,卻自有卓然風姿,可讓他留意的卻不是這個,而是他乍然相見就覺得謝玄長得十分面善,偏偏想不起曾在哪裡見過。
澹王自忖記性過人,照過一面,便不會忘,謝玄這點年紀,又是江湖中人,不該讓他如此在意,上下掃了謝玄兩回,確定自己沒有見過他。
澹王身邊的長隨曲正道:“必是歹人捉住了郡主,喬裝打扮出了城,不如叫咱們的人扮便漁翁,到塘邊湖邊去找,見著有異的船隻便回來報信。”
澹王沉聲道:“他既擄走明珠,就是有所求,依這個辦法派人暗暗去找,再看看他想要什麼。”
驛站內外都已經布下暗哨,隻要有可疑人接近,就會有人悄悄跟上。
謝玄眉頭一挑,他還能要什麼,要羊皮卷。呼延圖越是想要,就越不能給他。
澹王說完問聞人羽:“怎麼這二位……少年俠士,從未向我引薦過。”他越看,越覺得謝玄眼熟,抬眉動目間這點神氣,熟悉無比。
謝玄抱拳道:“我師兄妹非紫微宮中人,小門小派,便不擾王爺的耳朵了。”
澹王微微一笑:“江湖豪士,少年英俠,我隻看脾氣相和,不看出身高低。”不說他身邊這些門客道士,就連聞人羽也沒能找到明珠的蹤跡,偏偏是這個小姑娘找到了。
小小時不時瞥一眼澹王,又時不時瞥一眼謝玄,這赤金火色照得滿屋明亮,怪不得她在驛站中連一點髒東西都沒瞧見過。
謝玄怕澹王再讓小小離魂找人,拱手道:“王爺抬愛,我師妹這功法一日隻能用一次,待明日結陣尋找郡主的下落。”
澹王雖好道術,也頗通老莊之說,可並不依賴這些,治事還是靠人,不是靠術法,派出那麼多人,沒有線索時如大海撈針,有了線索再找不到,那便是底下人無用。
小小謝玄一告退,澹王便問身邊的謀士:“曲正,你覺得不覺得那少年,像一個人。”
曲正略一思索,搖頭道:“下官並未瞧出來,王爺覺得他像誰?”
“你跟我最久,你都不知,那當是我看錯了。”澹王說完,又道,“去京城的日子又耽擱了幾日,不知聖心。”
妹妹落入險境,可他們的處境也是一樣兇險,今上病重的消息時有傳來,這回是打著要再見一見兒孫的旗號叫人召回去。
去時容易,要回去可就難了。
“王爺不必過於擔憂,咱們與恭王懷王已有盟約,進京之後不至孤立無援。”
澹王眉間憂色未淡,擺一擺手:“先將明珠找到再說,那人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一人也抵不過千軍萬馬。”
“王爺,此番正巧與紫微宮同路,可要走動一二?紫微真人雖是太孫一系,可他畢竟老了。”曲正說完又道,“穆國公府裡出來的那位,難道就真的遠離朝堂,承襲道統?”
“穆國公出爾反爾,小人也。可用但不可不防。”當年兩家結親,信物已換,老王爺急病過世,聞人羽轉頭就進了道門,當了紫微真人的關門弟子。
穆國公棄下盟友,上趕著巴結紫微宮,不過因紫微真人能給的利益,比澹王府給的更多罷了。
他聞人羽才是“一女二嫁”。
“下官進京之後便以同路為由,備一份禮送到穆國公府,當年之事,他也理虧,此一時彼一時,如今他不定就不想重修舊好。”
澹王想到當年舊事,目光一淡:“如此也好,至於那一對師兄妹……你查一查來歷如何,能否招攬。”
“謹遵王爺吩咐。”曲正一拱手,退出去安排暗哨,又安排了酒肉送給胡參將。
朱長文幾個入了道門也還是穆國公的家將,隻有大胡子出身不同,倒可以跟他打聽打聽謝玄小小的來歷。
小小回到小院,閉緊了門窗,這才告訴謝玄:“那位王爺的命火與師兄的十分相似。”
謝玄愕然,他方才想說這王爺穿得也著實簡樸了些,看著,還沒有戲臺上的王爺氣派,突然聽小這話,撓撓腦袋:“與我相似,那他也算是個英雄豪傑罷。”
澹王沒擺架子,說話又很客氣,倒比他們見過的大多數當官的都更平易近人。
比如朱長文,不過是長隨,初見面就呼呼喝喝,十分瞧不上他們,這樣一比,謝玄覺得這個王爺
著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