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大公主封了宣平公主,卻從未去求一求皇帝也給鳳樟爵位,羅嫔心裡更加氣苦。
在她的心裡,大公主對鳳樟的這份冷漠太叫人寒心,也太自私了。
她本是個極為美貌的女人,可此刻新仇舊恨的,一臉扭曲地和大公主爭執,卻叫這份美貌都變得猙獰幾分。大公主被指到了臉上,不由也有些心情浮躁起來,霍然起身說道,“若不是他自己不安分,堂兄怎麼會對他動手!”她已經氣得半死了。
“還不是唐家那丫頭狐媚!如果不是她有意引誘,你哥哥一個早年對她不屑一顧的人,都退了她的親事,怎麼還會招惹她!”
羅嫔這麼不講理,大公主一時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這話是什麼話?鳳樟背信棄義退了親難道還能理直氣壯不成?有堂兄珠玉在前,誰稀罕引誘鳳樟這麼一個一無是處的人?太會往臉上貼金了!母親也不瞧瞧他,上上下下哪裡比得上堂兄。阿菀都已經要做郡王妃,一個小小的二皇子算得了什麼?明明是鳳樟無禮,可母親為何要將過錯扣在一個無辜的女子的身上?”大公主失望地看著羅嫔低聲說道,“母親,你也是女子,應該明白女子的艱難,為何遇到這樣的事,你不去訓斥做錯了事的鳳樟,相反,要為難同是女子的阿菀?”
身為女子,難道不應該對唐菀的遭遇感同身受麼?
為什麼在這種事發生之後,卻是身為女子的羅嫔更咄咄逼人地去將罪過扣在唐菀的身上?
羅嫔覺得唐菀勾引鳳樟,可為什麼不說鳳樟不要臉,下作無恥,辱及唐菀的清譽?
大公主心裡格外失望,見羅嫔憤憤不平地看著自己,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都不看在一旁沉默了下來的鳳樟,隻對羅嫔說道,“還有,日後母親不要再提父皇薄情的話。這樣的話傳出去,難道吃虧的不是母親不成?”
就算是皇帝對羅嫔充滿了愧疚與補償的心情,可是也絕對不會願意自己的妾室總是抱怨他辜負了她。
這是一件會叫任何人都覺得不愉快的事,大公主不希望羅嫔做這樣的糊塗事。
而且大公主的心裡,皇帝對羅嫔夠好的了,怎麼羅嫔還覺得被皇帝辜負了呢?
然而這話卻刺中了羅嫔的心,她心中更加酸澀,看著大公主同樣格外傷心地問道,“難道陛下辜負了我,我還要默默忍耐不成?陛下他……我陪伴了陛下這麼多年,陪他吃苦,陪他在冷宮戰戰兢兢地生活,為他生兒育女,一輩子的青春都給他了。可是陛下登基,對我又是何等無情?”
“父皇對母親怎麼無情了?”大公主匪夷所思地問道。
“你父皇登基,皇後娘娘的地位我不敢覬覦,可是我為陛下生了你和你哥哥,又為他受苦半生,難道還做不得一個貴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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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陛下登基,她本以為她會成為貴妃,隻在皇後娘娘之下。
畢竟,無論是同甘共苦的情分,還是生育兒女,還是皇帝身邊的唯二的妻妾的身份,她都覺得當仁不讓。
可是落到了最後,不僅沒做成貴妃,甚至連個封號都沒有,隻委委屈屈地做了個普通的嫔妃。
羅嫔覺得自己的心裡難過極了,覺得皇帝無情極了。她想不明白皇帝為什麼要這麼辜負她。
如今當她的兒子被清平郡王給打成這樣,羅嫔一時就忍不住心中的這份怨憤了。
她哭著對女兒抱怨,大公主沉默地聽了,見羅嫔哭得梨花帶雨的,顯然是真的傷心,便斟酌半晌才緩緩地說道,“不論是貴妃還是嫔妃,在這後宮又有什麼分別?母親,你是真的不明白父皇為何沒有將你封為貴妃?”
她目光晦澀地看著微微一愣的羅嫔,輕聲說道,“你做了嫔妃就想做貴妃,做了貴妃呢?隻怕你還是覺得皇貴妃更好。可若是你做了皇貴妃,隻怕又會抱怨父皇為何沒有將你立為皇後。母親,你永遠都是這麼貪心的人。”
而皇帝卻是太清楚羅嫔的性子,因此才隻封了妃,並未給予封號與尊榮。
皇帝是想保全羅嫔,保全曾經她陪伴著自己的那段歲月的情分。
羅嫔本就不是一個善於隱藏情緒的。當皇帝登基,她對二皇子寄予厚望,誰會看不出羅嫔的野心。
皇後與太子都沒有作聲,由著羅嫔折騰,也隻不過是看在羅嫔這麼多年陪著他們在冷宮吃苦的可憐,還有羅嫔不成氣候的寬容。
可是皇帝難道當真不知道羅嫔的心事不成?
他不願叫太子與鳳樟兄弟反目,也不願叫羅嫔母子落一個不能回頭的下場,因此他隻拿嫔妃的位份來敲打羅嫔,希望羅嫔能懂事些,不要再覬覦不該覬覦的那些權勢,保全住皇帝對羅嫔最後的良心。
隻是這話,就算大公主此刻告訴給羅嫔,她也是聽不明白的。
因為羅嫔已經橫眉立目地問道,“難道我不應該貪心麼?若太子康健,我不敢祈求其他,安安靜靜等著你哥哥封王就是。可是太子如今這樣……”她念念叨叨許多話,大公主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不外呼就是太子身子虧空,病弱,精神不濟,於子嗣不利。
她念叨了許多,對大公主說道,“如果說這是庸醫誤診也就罷了。可是當年,當年可是先帝貴妃命了太醫院那麼多的精英太醫聯手會診診斷出來的!”她一雙柳眉倒豎,看起來氣勢洶洶的,大公主心中失望,不由將目光放在一開始就不說話,隻叫羅嫔做急先鋒的鳳樟的身上。
鳳樟窩在椅子裡,沉靜得仿佛雕塑。
他已經很久沒有發出痛呼了。
很久之後,大公主把目光從一聲不吭的鳳樟的身上轉移。
“我今日勸母親的話,都是好話。”大公主沒想到鳳樟是這樣的性子。
他看起來像是個斯文有禮的人。
可是當羅嫔毫不掩飾地說出自己的野心的時候,鳳樟卻並沒有阻攔。
他……也想做皇帝。
真是可笑透頂。
大公主不想說什麼勸阻的話了,在野心勃勃的人面前,這些勸阻的話隻會叫人以為她心生嫉妒。
因此她沉默半晌才看著羅嫔說道,“日後母親跌了跟頭,別再控訴我對母親袖手旁觀就好。”她頓了頓才有些厭倦地說道,“今日我見母親,是想提一提我的婚事。”
她心中充滿了無比的疲憊,見羅嫔一愣,詫異地看著自己,便繼續說道,“我傾慕南安侯,南安侯已經和父皇提親,母後也是贊同的。這件婚事我想也該叫母親知道。”她是敬著羅嫔的,半分不想叫羅嫔感受到自己對她的疏遠。
然而羅嫔愣愣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臉色驟然變了,不敢置信地問道,“南安侯?你說你愛慕南安侯?不行!我不答應!”
她的聲音尖銳起來,見大公主皺眉看著自己,想到自己心裡對大公主的安排,顧不得自己的儀態身份,瘋子一樣撲到大公主的眼前雙手掐住了大公主的手臂。
“我不答應!你怎麼能嫁給南安侯,怎麼能嫁給別人?!你,你……”羅嫔頓了頓,在大公主陡然變色的臉色之中大聲說道,“你與你大表哥早有婚約,怎能一女二嫁!”她的聲音嚷嚷起來,大公主聽到了固然是不敢置信,又覺得荒謬透頂。
然而羅嫔卻已經更大聲地叫道,“我有兩家定親的信物!”
“母親說什麼?!”大公主隻覺得仿佛窒息了一般。
羅嫔的宮中頓時亂作一團。
不過羅嫔宮中的事唐菀自然不會知道。
她此刻正坐在鳳弈的身邊,仿佛剛剛鳳弈砸了鳳樟一茶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似的,隻對皇後細聲細氣地說道,“家裡有青霧幫著我整理嫁妝呢。我想把我這一房父親母親留下的家產都當做嫁妝帶去王府。”
二房隻有她一個血脈,她要嫁人自然自然是要把所有的家產帶走,皇後聽了便沉吟起來,見唐菀歡歡喜喜地拉著鳳弈的手,完全沒有因鳳弈剛剛的暴戾而畏懼他,相反,似乎很喜歡鳳弈剛剛做的事,不由也笑著對唐菀說道,“如果覺得時間太倉促,那大婚的婚期……”
“婚期不能延後。”鳳弈冷冷地說道。
他沒有要求提前就已經很寬容。
不然,等笨蛋時間長久回過味兒來又要悔婚,誰賠他媳婦?
清平郡王如今隻擔心夜長夢多。
不過幸好笨蛋沒有察覺,反而在他這句話後也看著皇後連連點頭,一副不要叫婚事拖延的樣子。
顯然,這騙婚的小騙子也擔心夜長夢多。
鳳弈無聲地勾了勾嘴角。
“我沒有叫婚期延後的意思。”皇後無奈地看著這兩個急著成親的小兩口,轉頭咳嗽了幾聲,拿帕子捂著嘴角半晌,不動聲色地擦去了嘴角的一線血跡,這才對鳳弈溫和地說道,“我的意思是,大婚婚期之前,要不要我叫幾個宮女先去服侍阿菀,一同整理她的嫁妝,照顧她的起居。”
見唐菀微微一愣,皇後便笑著對唐菀說道,“阿奕打小就有些乖僻,不喜歡宮女的服侍,因此在宮中的時候,身邊不是內侍就是侍衛,就連王府也隻有些粗使的婆子與宮中的嬤嬤。若是你出嫁的話,郡王府裡怕是沒有能服侍你的人,我擔心你在郡王府受了委屈。”
她一邊說,一邊想了想,叫了幾個年歲已經都不大年輕,與青霧差不多年紀的宮女進來,對唐菀笑著說道,“她們也都是陪著我日久的老人了。”
這說明這幾個宮女都是與皇後在冷宮裡不離不棄過的,唐菀不由肅然起敬,對她們點了點頭。
皇後見唐菀對這幾個宮女都十分和氣,不由微笑了起來,對唐菀更加溫和地說道,“她們都是能幹的人,宮裡宮外的事一把抓,有她們照顧你,我也能放心些。而且也能叫她們帶一帶你身邊的年輕的丫鬟。”她頓了頓,看了鳳弈一眼。
鳳弈微微點頭說道,“娘娘放心。”
他這句話便叫皇後微笑起來。
“你叫娘娘放心什麼呀?”唐菀見皇後看起來有些疲憊了,便告退從皇後的宮中出來,一邊去太後的宮中,一邊跟鳳弈咬耳朵。
她還穿著皇後給她打扮得明豔照人的那一聲衣裳,鳳弈嗅到鼻息之間的香軟的氣息,不由抿了抿薄唇,深深地看了一臉懵懂的唐菀片刻,這才對她同樣低聲說道,“這幾個宮女年歲不小,總要出宮嫁人。不過娘娘在深宮之中並不知宮外的情況,所以叫我幫她們在軍中挑幾個老實厚道的嫁了。”
自然,皇後身邊的宮女出宮嫁人是很搶手的,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皇後也擔心身邊陪伴自己多年的宮女所嫁非人。
鳳弈久在軍中,麾下的那些將士的品性都了如指掌,雖然說宮女的身份不可能做軍中大將的妻子,不過尋常些的,如軍中一些低階的六七品的小武官還是有許多的。他對唐菀解釋了一下,唐菀一時輕輕點頭說道,“娘娘真是用心的人。”
她低聲感慨,顯然對皇後格外親近。
鳳弈想到她還答應皇後時常過來給皇後當換衣裳的,不由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