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總不能對鳳樟直接說,叫他去給太後請安。
不過顯然這樣晦澀的話,鳳樟還是聽不明白,此刻抬頭便為難地說道,“母親身體有些不舒坦,我想求娘娘給母親多派遣幾個太醫一同給看看。”他之前聽到了一些京都的風言風語,都說他忘恩負義,說他不孝,說他在進宮之後就把從前的養母廣陵侯太夫人的死活置於不顧。
廣陵侯太夫人之前都要病死了,他卻一直都沒有過去看望,因此京都有些隱隱的傳言都說二皇子行事涼薄無情,一朝得勢,那是養母與未婚妻都不要了,奔著富貴榮華就過去了。
說起這些,鳳樟心裡全都是苦水,畢竟他不是不想去看望養母,可是明明是養母不叫他進李家的大門,擺明了厭惡排斥他,他又有什麼辦法?
可是這些辯解就算他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隻會叫京都這些豪族與朝臣都以為他是在狡辯。
為了證明自己是個孝順的人,鳳樟最近是什麼都顧不上了。
當日叫大公主夾槍帶棒地給罵了一頓,鳳樟最近都不敢提起唐萱,他覺得這是來日方長的事,等他好好孝順孝順羅嫔,叫京都的人們都看看他其實是一個孝順的人,把這場危機安安穩穩地過去,得到皇帝的原諒給他一個爵位,再求羅嫔宣召唐萱也不晚。
因此,哪怕是長平侯府頻頻傳信給他說唐萱受了唐菀的欺負,還被太康大長公主與清平郡王打了臉,鳳樟也都顧不得了。他甚至覺得有些頭疼……他如今忙著扭轉自己的風評與前程,哪裡還敢去得罪身為皇族大長輩的太康大長公主和清平郡王。
鳳樟不得不承認,有那麼一瞬間,他心裡是埋怨唐萱的。
為什麼非要去捅太康大長公主這個馬蜂窩?
身為他的皇子妃,難道不是應該好生服侍太康大長公主,叫太康大長公主對他改觀麼?
那才是賢內助應該做的事。
而不是如唐萱這樣,把皇族裡不能得罪的都給得罪了一遍。
不過這一瞬間的埋怨很快就淹沒在他對唐萱炙熱的愛意裡。
他心裡更加憐惜唐萱為了嫁給自己因此才受到了皇家這麼多的磋磨,還有為了嫁給自己,唐萱付出了那麼多的犧牲,甚至連姐妹之情都拋棄了。他想到唐萱為了他不顧一切,不顧堂妹的怨恨還有世人的指指點點也要嫁給他,就覺得心裡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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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時候,他心裡念著唐萱的好,才想對皇後說一些羅嫔病了的事,卻在抬頭看向皇後的時候突然怔住了。
皇後的身邊依偎著兩個美人。
一個自然是他的妹妹大公主,可是另一個明眸皓齒,妝容精致,容貌絕色的華服美人,一下子驚豔了他的眼睛。
片刻的驚豔之後,鳳樟看著這個面容仿佛有些熟悉的美貌女子,突然隻覺得心裡漏了一拍。
是……唐菀?
這個姿容明豔逼人,整個人灼灼生輝的絕色佳人,竟然是唐菀?!
一時之間,鳳樟怔怔地看著唐菀竟然僵住了。
他的目光失魂落魄地落在唐菀的那張妝容精致的美貌無匹的臉上,在她眉心冶豔的梅花妝上流連不去。
唐菀是這樣的美人麼?
他記憶裡的唐菀,有這般美貌麼?
那一刻,鳳樟隻覺得自己的心裡空蕩蕩的,似乎眼前劃過了的永遠都是那個對他安安靜靜地笑,鼓勵他,可是永遠穿著的卻隻不過是不那麼光鮮的衣裳的小心翼翼的女孩子。那個女孩子的面容在他的記憶裡慢慢地和此刻眼前這個光豔無雙的美人聯系在一起。
幾乎是一瞬間,鳳樟覺得自己的心口劇痛,甚至空空的,仿佛自己失去了最珍貴的珍寶一般。
他怔怔地看著唐菀,一時驚呆了的樣子,皇後本是微笑著,此刻卻微微皺眉,推了推唐菀溫和地說道,“去和阿奕坐。你們小兩口坐在一塊兒才賞心悅目。”
她不喜歡鳳樟這種對著自己堂嫂露出驚豔與痴痴的模樣,覺得齷齪。不過這樣的話如果訓斥開了,反倒是叫唐菀的臉上不好看,因此頓了頓,皇後才對一下子回神,又失魂落魄地回頭看向唐菀的鳳樟問道,“除了太醫,二皇子來我宮中就沒有旁的事麼?”
鳳樟卻聽不見她的話。
他回頭,看著唐菀裙邊蕩起了華美的漣漪,目光歡喜地走到了鳳弈的身邊,和他雙手交握。
她的眼裡看不見別的人,自然也看不見他。
鳳樟動了動嘴角,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就在這一刻,鳳弈一手握著嬌嬌怯怯地看著他的唐菀,一手眉目冷淡地提起了桌邊的白瓷茶壺,顛了巔,抬手就將這茶壺砸了出去。
一道白光閃過,白瓷茶壺重重地砸中鳳樟的面門,清脆的碎裂聲還有驚呼聲後,一地白瓷碎片混雜著鮮血與茶水流淌了滿地。
“啊!”
鳳樟俊秀的臉上全都是猙獰的血水還有茶水,他痛得下意識捂住了自己滿是血水與傷口的臉,在椅子裡瑟縮成一團。
鳳弈收回手,冷笑了一聲。
大公主揉著眼角,覺得頭疼萬分。
她覺得鳳樟這是腦子壞掉了。
身為堂弟,用驚豔傾慕的目光去看自己的未來堂嫂,這不是找死麼?
挨了打真是不冤。
還是……
大公主突然微微皺眉,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疼得忍不住呻吟的鳳樟。
她這個二哥不會是……想吃回頭草吧?
第52章
大公主覺得自己要被自己的想法給氣笑了。
想到如果鳳樟有這樣的想法,她都覺得惡心得要吐出來了。
她忍了忍,對鳳弈把鳳樟給砸得頭破血流半點沒覺得心疼,隻站起來對皇後低聲說道,“母後,我先送他回去。”
鳳樟做這種事簡直叫人惡心。
若不是顧慮著唐菀的名聲,大公主都要破口大罵了。
不過鳳樟已經挨了鳳弈這一下子,就叫大公主心裡解氣了幾分。她是不願鳳樟在唐菀與皇後的跟前礙眼的,而且身為妹妹照顧兄長自然也是天經地義。見皇後微微點頭,並沒有訓斥鳳弈毆打了二皇子,大公主便心中放心了,叫了兩個外頭的侍衛進來,拖著鳳樟就走。
她直接送了鳳樟去了羅嫔那裡,叫羅嫔把自己的好兒子給看住了,少出來惡心人。
羅嫔看著大公主冷淡的眉眼,還有被太醫診治的鳳樟隻覺得錐心之痛,心疼地流著眼淚抱怨說道,“堂兄親還是哥哥親?你的哥哥挨了欺辱,你卻隻知道向著你堂兄說話,全然不顧你哥哥是死活。難道不是你哥哥受的傷害更厲害麼?”
她看見鳳樟半躺在自己面前的椅子裡,一個有些不安,顯然不願意聽羅嫔這些抱怨免得連累自己的太醫在給低低地呻吟,疼得面容扭曲的鳳樟診斷臉上的傷疤,也顧不得沉默不語的大公主了,隻急忙問道,“二皇子可有事沒有?”
如果鳳樟這次真的傷了臉,留下疤痕,那日後怎麼圖謀儲君的位置呢?
做皇帝的人可不能破了相啊。
羅嫔看著鳳樟此刻虛弱的樣子,不由咬牙切齒地說道,“清平郡王也太心狠手辣了些,我決不與他善罷甘休!”
這話也隻能在自己宮中吹噓。
出了這宮殿,羅嫔還敢和清平郡王較勁不成?
大公主微微皺眉,想說什麼,到底忍住了。
羅嫔這些日子對她接手宮務已經有許多不滿,她不想為了鳳樟和羅嫔爭執。
好歹……也是她的母親。
“可憐的阿樟。”羅嫔見大公主沒說什麼,不由含著眼淚哽咽地去摸著鳳樟的手背說道,“你哥哥都是為了我,才在皇後的宮中受辱。清平郡王……也不過是因你哥哥不得寵,陛下不把我們母子放在眼裡,因此才敢這樣放肆。”
她想到這些日子自己受到的屈辱,想到了這些時候宮裡內外看向自己的奇怪的目光,不由拿帕子捂著臉哭著說道,“陛下太薄情了!”她這話把那太醫給嚇了一跳,唯恐羅嫔說出更叫人不敢接受的話,這太醫匆匆地給鳳樟包扎了傷口,又交待了幾句,這才快速地走了。
等大公主聽太醫說鳳樟臉上的都是皮外傷,好好養著應該不會留下傷疤,便點了點頭,放這可憐的太醫去了。
撞見羅嫔抱怨皇帝,這太醫也是無妄之災了。
不過羅嫔當著太醫的面都敢抱怨皇帝,真的不怕有人特意將這些話傳到皇帝的耳朵裡,叫皇帝震怒不成?
大公主垂了垂眼睛,見鳳樟虛弱地縮在椅子裡,臉上好幾處都用了傷藥,整個臉上看起來都花花綠綠的,不由皺了皺眉對羅嫔說道,“母親何必這樣抱怨。難道母親不知道他為何挨了堂兄這樣的處置不成?”
她短促地冷笑了兩聲說道,“阿奕哥如今也和氣多了。若是從前,直接就扒了他的皮!”
大公主的眼角眉梢都是咄咄逼人的嚴厲,羅嫔卻聽不得這些,一把甩開手上的帕子指著大公主尖叫質問道,“你就這麼跟紅頂白不成?如今我與你哥哥不得寵,你就投靠了清平郡王去了!是!我們母子不及清平郡王在太後娘娘面前得寵,體面。可是,可是我才是你的親生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