蝰蛇心裡一沉,他臉上不露,還舉著那隻傷手:“蘇先生,我知道這話已經說晚了,但還是——”
子彈驟然射中了蝰蛇肩膀,他“啊”了一聲,像蝦子似的蜷起身體。
蘇鶴亭說:“你這副臭德行天天犯錯,我卻從沒想過找你爸。”
“我們有誠意……”蝰蛇還能擠出客氣話,“能賠償,拜託,蘇鶴亭!我保證,今天以後這事就掀過……”
蘇鶴亭一槍打在阿秀的左腿。
蝰蛇說:“你別——”
蘇鶴亭又一槍打在了阿秀的右腿。
阿秀兩腿報廢,痛得兩眼淚花。他哭聲加劇,隻會喊“老板”。
蝰蛇喘息加速,他用僅剩的一手把衛知新往身後拽。
衛知新到這一刻都不覺得蘇鶴亭會動手,他神情陰鬱,抬起手,指著自己的腦袋:“你打中這裡,你們誰都跑不了。我不怕死,但是你怕。我死了,你認識的所有人都得陪——”
“嘭!”
蘇鶴亭沒停,在“嘭嘭嘭”的槍響裡把子彈全部打完。
蝰蛇臉上濺到了血花,他發出絕望地呻吟:“你竟敢……”他甚至不敢往後看,渾身顫抖,失聲喊道,“你竟敢!”
蘇鶴亭說:“向衛達問好,這是我憤怒的禮物。”
第34章 興奮
佳麗下了電梯, 徑直出門。外面風雨交加,停著一輛吉普車。佳麗動作利落地上車,對駕駛位上的人說:“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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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扶著方向盤, 回頭看佳麗。
三樓又是爆炸又是槍響, 交易場的警衛卻像死了一樣, 佳麗猜到是森在幫忙,因為黑市拼接人裡隻有他跟交易場大老板關系匪淺。
森留著絡腮胡, 是個肌肉猛男:“擦擦你的血,一會兒路不好走,恐怕沒機會再給你照鏡子了。”
佳麗從額頭上撿掉幾塊玻璃碴, 罵了聲髒話。她拿起車內備好的毛巾, 擦拭著血跡。十指連心, 痛得她眉頭緊皺:“怎麼跑?”
森說:“我們開車。”
佳麗聽到飛行器的聲音, 她扒住車窗,探出半身,在暴雨裡看到了遠遠閃爍的飛行燈:“貓怎麼辦?!”
森發動了車, 他在雨裡掉頭:“別管,我們先跑。”
佳麗說:“可是衛狗的——”
三樓突然又爆炸了,火浪狂吐, 濃煙滾滾。兩面落地窗徹底報廢,碎玻璃被氣流掀掉, 跟著雨珠簌簌掉落。佳麗不得不縮一縮身,避免被砸中。
道路另一頭警笛長鳴,全是武裝組。森踩下油門, 提醒道:“你坐穩!”
佳麗坐回身, 拉好安全帶。
車箭一般地飛馳而去。
* * *
蘇鶴亭拆掉彈夾,和槍一起扔進了火裡。他踢開阿秀, 從沙發底下費力地夠出瓶酒。
蝰蛇四肢冰涼,坐在原地號啕大哭。
蘇鶴亭打開酒,在蝰蛇跟前蹲下,跟蝰蛇虛虛碰了下,信口胡說:“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蝰蛇顫抖地俯下身,面對滿地血跡,失控地喊:“你把我也殺了!”
蘇鶴亭仰頭“咕咚咕咚”地喝掉了大半瓶,被辣成了飛機耳。他的臉皺成一團,覺得喉嚨裡有火燒:“……我殺你幹嗎?我不會殺你的。”
蝰蛇渾身抖動不停,他抬起還能動的那隻手,絕望地揪住自己的頭發,眼神恐懼:“拜託了……求求你……殺了我吧!”
蘇鶴亭歪頭,去看他的表情:“不,你還沒有替我向衛達傳話。振作點,蝰蛇,你等下還要見你真正的老板。”
蝰蛇從指縫裡看蘇鶴亭,怔怔地流下兩行眼淚。片刻後,他的神情猙獰起來:“我看錯了,蘇鶴亭,你真狠,你比我們狠多了。你這個瘋子……你太不正常了……”
蝰蛇奉命保護衛知新,現在衛知新死了,他卻活著,他該怎麼向衛達交代?
蘇鶴亭把酒喝光:“說什麼呢,我才是正常人。”
和尚在飛行器上借力,從破開的窗口滾進來。他戴著防毒面具,一眼就看到了蘇鶴亭。他心裡暗道聲“操”,架起了槍。
蘇鶴亭把空瓶扔進火裡。火越燃越烈,他心裡的火也越燃越烈。他聽見和尚靠近的腳步聲,覺得意識開始飄忽,不禁舉起了雙手,在被捕前對蝰蛇笑了笑。
他說:“記得幫我把話帶到。”
* * *
凌晨3點,燈“啪”地亮了。
蘇鶴亭靠著牆壁,睡眼惺忪。他避開光,看見大姐頭,既沒有打招呼,也沒有其他動作。
大姐頭剛經過檢測,踩著高跟鞋入內。她在對面坐下,把煙盒丟到桌子上,掏出打火機。
蘇鶴亭剛睡醒,頭痛欲裂,聲音偏低:“此處禁止吸煙。”
大姐頭頓了片刻,把打火機也丟到了桌上。她抱起手臂,跟蘇鶴亭對峙:“酒醒了?睡飽了?”
蘇鶴亭反應遲鈍,先打了個哈欠:“嗯……能不能給我個枕頭?床就不奢求了。”
大姐頭看著他:“你給我送了個大驚喜。”
蘇鶴亭說:“不客氣。”
大姐頭猛地砸了下桌面,壓近上半身:“你在想什麼?蘇鶴亭,你殺了衛知新!”
蘇鶴亭已經戴上了感應鎖,他抬起手,也向前傾了些身體:“我在想什麼?我在想殺他。至於為什麼,你心裡清楚,你們心裡都清楚。就算我今天打斷他的腿、砍掉他的手,給他個教訓,他明天還是會像個狗皮膏藥一樣黏著我不放。”
大姐頭說:“但我說過了,這件事可以交給我處理。”
蘇鶴亭說:“他抓了我的朋友。”
大姐頭陡然掃掉桌上的水杯,在清脆的響聲裡說:“他抓了你的朋友,你可以報警,你可以找我!”
蘇鶴亭笑了,他說:“喂,喂——你是記性不好嗎?昨天我就報過警,和尚把他從鬥獸場裡帶走了,然後呢?然後你們把他放了。你自己算算時間,他從這裡離開不到一個小時,就抓了我的朋友。大姐,你覺得你還有信譽可言嗎?‘我們是新世界永不熄滅的反抗之火’,這句話你自己信嗎?刑天,刑天,你們也配叫刑天?”
他酒勁兒剛過,腦子裡有東西在“突突”地跳動。一種憤怒湧上來,和他習以為常的興奮交錯,變成極為危險的情緒。
蘇鶴亭察覺到自己不對勁,他抬手摸了下,發現自己流鼻血了。
大姐頭也察覺到了,她神色微變:“你怎麼了,上火?臭小子——”
蘇鶴亭說:“別動。”
他用手指擦著鼻血,壓制住興奮。可他忍不住捏緊了拳,感覺自己的手在抖。
他媽的。
蘇鶴亭喉間幹澀,他松開手,對大姐頭說:“給我一杯冰水。”
大姐頭立刻叫水。
蘇鶴亭拿到冰水,水杯很涼,他這才發現自己很熱。他想也不想,把水從頭上澆下來。那冰涼的水“唰”地淋湿他,他這才感覺興奮在消失。
這興奮來得莫名其妙,不是第一次了,蘇鶴亭每次打比賽都會感覺到,他上次在懲罰區裡也感覺到了,但他一直把這興奮當作是比賽後遺症。
大姐頭摁住耳內通話器:“叫個醫生來,”她皺緊眉,想到什麼,又改變主意,“……叫我的家庭醫生來。”
蘇鶴亭的鼻血流了五分鍾才止住,他仰著頭,腦門上蓋著冰毛巾。
大姐頭站在他跟前,單手抽煙:“剛不是很跩嗎?再跳一個試試。”
蘇鶴亭說:“我不會謝謝你。”
大姐頭吐著煙:“我稀罕你的謝謝?我是怕你死了,沒人進懲罰區。你剛才是想殺我吧,啊?”
蘇鶴亭說:“可能,我不知道。”
大姐頭心裡煩:“別說不知道,你經常這樣?等等,你小子不會在嗑藥吧?”
蘇鶴亭扯下冰毛巾,把臉埋進去:“我不嗑藥,也不酗酒。”
大姐頭說:“太邪門了,你那……”
她話講一半就停了。她原本想說,你那眼神就像是要殺人,很不正常。可她看見蘇鶴亭的後腦勺,又莫名止住了。
大姐頭沉默著把煙抽完,問:“你們打比賽,會注射興奮劑嗎?”
蘇鶴亭露出雙眼:“我沒注射過。”
兩個人對視一眼,在對方眼睛裡看到了某個信息。
家庭醫生剛好到,大姐頭退開,示意醫生給蘇鶴亭做檢查。她跟家庭醫生是熟友,等醫生檢查完,又把醫生帶出去,在門口交談片刻。
蘇鶴亭捏著已經不冰的毛巾,坐在昏暗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脖子。他開始回憶每場比賽,想在其中找出貓膩。
半晌後,大姐頭重新進門。她沒有立刻跟蘇鶴亭說話,而是在室內徘徊。
蘇鶴亭問:“我有病?”
大姐頭看他一眼,不客氣地說:“我倒希望是你有病,那還好解決。”
蘇鶴亭試探地說:“那就是興奮劑?”
“是刺激信號,”大姐頭站定,神情凝重,“我問你,你每次比賽的時候,都有這種感覺嗎?”
“哦,”蘇鶴亭說,“有。”
大姐頭說:“恭喜,你沒病,你是中病毒了。懂嗎?這個刺激信號就像病毒,從賽場接口進入你的大腦活動區,時不時炸一下,讓你失控。你老實告訴我,你今天殺衛知新是不是因為失控?”
蘇鶴亭說:“不是,我殺他是有準備的。你不會想把衛知新的死因推給鬥獸場的刺激信號吧?”
大姐頭沒吭聲,她想法很多,需要理一理。須臾後,她說:“你以為這樣衛達就會放過你?他隻會把你的腦袋砸爛,看看裡面是不是真的有刺激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