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士站起來:“媽媽,我來做早飯吧。”
蘇鶴亭還在沒感情波動地喊:“我要吃華夫餅——”
福媽忽略蘇鶴亭,問謝枕書:“你想吃什麼?”
蘇鶴亭幽幽地說:“華——夫——”
福媽用露露蓋住蘇鶴亭的臉,堵住他的嘴。露露“喵”地叫了兩聲,趴在蘇鶴亭臉上夠他的貓耳。
“喂!”蘇鶴亭抱它,“我警告你啊!”
謝枕書剛想說什麼,耳內的通話器突然響了。他神色微變,對福媽說:“抱歉,我……”
通話器響得很急。
謝枕書覺察到什麼,倏地站起身,飛快地說:“我得走了。”
蘇鶴亭舉高露露,看向他。
福媽走動時地板會響,她俯身拍了下謝枕書的肩膀,指了指門的方向:“去吧,改天約。”
謝枕書跟蘇鶴亭對視一秒,蘇鶴亭覺得他在等什麼,猶豫地說:“拜拜?”
謝枕書眼神深邃,有些黯淡。但他神情不變,堅定地說了句“再見”,就轉身拉開門,匆忙離去。
隱士甚至來不及攔,隻“欸”了一下。他撓頭,回頭替謝枕書向福媽解釋:“他們接任務的,上班時間沒個定數,估計是僱主在催……我來做飯啊媽媽。”
隱士和福媽去了廚房,隻剩蘇鶴亭在原地。他還舉著露露,看門口的鈴鐺停了,才收回目光,對露露說:“看什麼看?再看把你吃掉。”
露露朝蘇鶴亭罵罵咧咧地“喵”了幾聲,蘇鶴亭把它放回地上,它追著福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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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鶴亭大概能猜到謝枕書走的原因,他已經下線兩天了,懲罰區的白晝該結束了。
要不要幫忙?小顧還受傷了。可他該怎麼跟大姐頭說?你好,我自願來上班,快把我弄進懲罰區?
蘇鶴亭一頓早飯吃得心不在焉,被福媽罵了好幾次,他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心裡還在盤算怎麼打給和尚。
吃完早飯就解散,隱士還要回去拼頭。
蘇鶴亭獨自走在街上,在等紅綠燈時掏出了手機,把和尚的號碼從黑名單裡拉了出來。
老頭早上好,能替我接通大姐頭嗎?
蘇鶴亭正在心裡練習。
這會兒天還早,街道上彌漫著濃霧,天很陰,快要下雨的樣子。
蘇鶴亭的手機突然先響了,是個陌生的號碼。他沒多想,接通了問:“喂?”
對面沉默。
蘇鶴亭眉間微皺,預感到不妙。他再次問了一遍:“哪位?”
“你的好朋友,”對面的衛知新微微笑,把手機放低,請蘇鶴亭聽,“是不是叫佳麗啊?”
蘇鶴亭的心跳加速,他聽到了尖叫。不,那已經不是尖叫了,是慘叫。佳麗的慘叫穿過聽筒,刺在蘇鶴亭的耳朵裡。他在這一刻握緊了手機,隱約顫抖起來,聲音卻很冷靜:“你在哪?”
“我在交易場三樓等你,”衛知新清晰地說,“狗、雜、種。”
蘇鶴亭掛掉電話,雨點拍在他的臉上,他朝著交易場的方向拔足狂奔。
第33章 槍響
蘇鶴亭跑過街頭, 半路進了瑤池。他無視領頭機器人的彎腰,掀簾入內,徑直去了自己的包廂。
領頭機器人追在蘇鶴亭後方, 讀取著客人資料:“請等一等……”
蘇鶴亭用尾巴刷開了包廂門, 進入其中, 打開平時用的儲物櫃,找到自己藏在這裡的手槍。
領頭機器人跟進來:“先生!”
蘇鶴亭卸掉彈夾, 裡面是空的:“叫森過來。”
森是瑤池的老板,門路和佳麗一樣廣。蘇鶴亭把槍藏在這裡,一是因為隱蔽, 這裡隻接待拼接人, 有他包月使用的儲物櫃, 二是因為森, 森能在刑天眼皮底下弄到軍火。
領頭機器人說:“対不起,老板正在——”
“叫、森、過、來!”蘇鶴亭猛地舉起手槍,対準領頭機器人, 右眼“X”字清晰,“馬上!”
即使彈夾就在旁邊,領頭機器人也無法辨別槍內是否有子彈, 它處理不了那麼復雜的信息,但它知道“槍”是危險物品, 也聽得懂命令。或許是森給蘇鶴亭留了特殊備注,領頭機器人沒有自動報警,而是舉起雙手, 輕快地說:“好的, 正在為您呼叫老板。請您保持冷靜,不要開槍!讓我為您誦讀黑市法則第一條, 禁止……”
蘇鶴亭沒有理它,他單手掏出手機,發了條短信。
* * *
“竟然掛我電話,”衛知新打開雙腿,俯身看地上的佳麗,“看來他真把你當好朋友,很著急啊。”
佳麗渾身都在抖,她剛剛被衛知新踩斷了兩根手指,正痛得喘氣。她抿著幹澀的唇角,汗涔涔:“早說了,小癟三——”
衛知新抬腳踩住佳麗左手,戴著手套的手微微擋在自己鼻前,好像在厭惡佳麗的味道:“臭婊子。”
佳麗尖叫一聲,兩邊發絲都湿透了。她不吝嗇眼淚,哭隻能代表她的痛感正常,不代表她懼怕衛知新。
衛知新対佳麗的尖叫置若罔聞,他端起酒杯,剛才的怒色都消失了,闲聊般地說:“痛嗎?忍忍吧,別吵吵嚷嚷的。噓,噓——小聲!我們來聊會兒天。”
佳麗埋著頭,臉上都是汗和淚。
“你怎麼想到給自己起名叫佳麗?”衛知新很好奇,可他壓根兒沒挪開腳,皮鞋碾在佳麗的指骨上,讓佳麗痛不欲生。他說:“你都年過四十,人老珠黃啦,你哪點算是‘佳麗’?不如我替你改個名字,以後叫‘阿姨’吧。阿姨,真不好意思,我沒想打擾你的,聽說你一直在找女兒?找女兒很辛苦的,我特同情你這種人。但是啊,你也知道,蘇鶴亭就一個人,他在黑市沒什麼親戚,我隻好挑他的朋友下手了。”
衛知新把酒喝完,舉了舉,示意蝰蛇倒酒。
佳麗整隻手臂都在抽搐,她眼睛被汗水刺痛,流了更多的眼淚。她略仰起臉,擠出生硬的笑容,比哭還難看:“二十幾歲了衛知新,還是爸爸的一條小狗,真是操了——”她因為疼痛,又尖叫一聲,手指在衛知新腳底扭曲變形。但她硬是忍著痛,把話說完了:“操,操!衛狗屎!少操心老娘的事!去舔你爸的蛋吧!”
衛知新加重腳踩的力道,聽著佳麗的叫聲,把酒再次喝完。他蒼白的臉上陰雲密布,似乎被佳麗的某句話戳中了痛點。
空曠的廳內回蕩著佳麗的叫聲,令人頭皮發麻。阿秀靠坐在沙發後面,心無旁騖,正在堆積木。他清秀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司空見慣,不覺得哪裡不対。
蝰蛇盯著冰桶,如同木雕泥塑。他的傷還沒有好,自覺給老板添了麻煩,不敢在病床上多躺,身上還纏著繃帶就出來值班。此刻扶著酒瓶,讓自己盡力忽略佳麗的尖叫。
衛知新忽然說:“你們底層的垃圾嘴巴真臭,教都教不會。一個個自命不凡,忘了新世界有新世界的規則。”他伸出腳,用皮鞋踢正佳麗的頭,“我容忍你躺在我的地毯上,是你的殊榮,你該対我說‘謝謝’,但你聽聽你說了什麼?”
佳麗聲音啞了,嘲諷道:“哈哈!衛知新,幹,你真他媽把自己當作幾歲的寶寶了,還‘謝謝’。操蛋的,你這種渣滓吃什麼長大的?我,我們底層垃圾的嘴臭都是為你準備的。我操你爸,我操你,你聽明白沒有?”她神情蔑視,“什麼幾把東西都把自己叫新世界規則!”
衛知新的酒杯陡然砸在地上,玻璃碎片迸濺,刮到了佳麗的臉。她一口氣沒喘過來,頭就被摁進了玻璃碎碴裡。
衛知新說:“你會後悔的。”
佳麗喘著氣,嘴裡一股鐵鏽味。她轉動頸部,額頭在玻璃碎碴裡抵出血。她頂著劇痛,驀然扯動嘴角,莫名說了句:“早上好。”
這句話像是信號,讓蝰蛇陡然站了起來,可是他已經慢了,衛知新沙發後的落地窗“嘭”的爆炸,那強勁的氣浪夾雜著雨水,猛地掃了進來,直接把廳內陳設全部掀翻。頂部的水晶吊燈砸下來,在地上摔得粉碎。
阿秀第一反應是遮擋住面門,就是這一瞬間的防御,讓他錯失了站起身的良機。不等他放下手臂,胸口驟然一沉,竟然被踹飛了出去,撞在翻倒的沙發上。
蝰蛇伸手拽住衛知新,吼道:“開槍!”
“開槍!”兩隻小機器人在廳內亂跑。它們舉著託盤,衝進保鏢群,快樂地喊著:“開槍!”
託盤裡的炸彈應聲而響,蝰蛇立刻撲倒衛知新,背上瞬間火辣辣的劇痛!這一聲爆炸不僅驚天動地,還帶出了翻滾的火浪。周圍隨即燃了起來,酒瓶連聲爆開,把廳內燒成一片火海。
交易所地上樓層白天不開放,衛知新有特權,他包下整層樓恭候蘇鶴亭大駕,還在電梯口布設了數十個持槍保鏢,誰知蘇鶴亭根本不走正門!
蝰蛇意識到事情不対,他摁住耳內通話器:“求援,対方帶著軍火——”子彈“嘭”地打在蝰蛇手腕,他吃痛地喊了一聲,繼續說,“阿秀,保護老板!”
佳麗從地上彈起,她旋身一腳踹在蝰蛇中槍的手腕,讓蝰蛇“操”了一聲。佳麗的機械腿是鋼鐵外殼,這一下堪比鋼棍砸手,直接踹斷了蝰蛇的手。
阿秀的積木塌了,他咬咬唇。蘇鶴亭哪管他的心思,一腳踩在積木上,対著他照面一拳。阿秀神情一變,隱約有了怒色。他歪過頭,右臂切換鋼刀,対準蘇鶴亭的腦袋就砍。
“別打……”蝰蛇痛得難以繼續,“保護老板!”
他重傷不便,沒有槍在身,應対不了暴怒的佳麗。他的話剛出口,就覺得腦後生風,被佳麗踩住了,一頭磕在地上,發出“咚”的響聲。
“我年過四十也是你媽。”佳麗臉上的淚還沒擦幹淨,她手指斷了動不了,垂著一雙花臂,俯下身,“衛知新,跟老娘這一腳說‘謝謝’。”
蝰蛇頸部鱗片一覆,切換出尾巴。他尖尾“嗖”地上撩,纏住佳麗的脖頸,大吼一聲,把佳麗拽翻過去。佳麗扒住機械蛇尾,用沒斷的幾根手指向下扯。
阿秀沒有回頭,他今天不同以往,招式主動,完全不等蘇鶴亭。蘇鶴亭避閃幾下,像是故意挑釁,踢開了幾塊積木。
阿秀說:“你!”
蘇鶴亭說:“去啊,撿起來。”
音落又踢了一腳。
阿秀大怒,他鋼刀猛突,正中蘇鶴亭下懷。蘇鶴亭用受傷的那隻手一把擒住刀,在阿秀轉動刀口前把刀拽向自己。阿秀腳下不穩,被蘇鶴亭屈膝撞到了腹部。
這一下撞得阿秀險些吐出來,他年紀小,做過改造手術後難逢敵手,從沒受過傷,一時間亂了腳步。蘇鶴亭沒讓他收刀,在他蜷身時掀翻了他,將他摔在地上,隨後用腳牢牢踩住了他的鋼刀。
阿秀愣愣的,竟然捂住腹部,“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喊道:“老板!”
蘇鶴亭抬起手,槍口対準衛知新。
蝰蛇見狀哪還顧得上佳麗,連滾帶爬地去擋槍。
可惜蘇鶴亭沒開槍,他隔著沙發,好像被蝰蛇的舉動逗笑了。他說:“我聽到了飛行器引擎的聲音,該是你叫的援兵到了。”
此刻破開的落地窗刮著大風,廳內隻有雨水敲打的聲音。
蝰蛇聽力不如蘇鶴亭,半信半疑,可他見蘇鶴亭確實沒有開槍,不由地緩了些呼吸。他舉起那隻流血的手,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們投降,対不起,対不起行嗎?”
蘇鶴亭的襯衫擺被火浪吹動,身後是陰晦沉悶的天空。他放下手臂,接受了蝰蛇的道歉:“佳麗,去摁電梯。”
佳麗爬起身,脖頸上紅了一圈。她啐了口唾沫,退向門口。她知道眼下局面很棘手,就算蝰蛇投降,衛知新和衛達也不會就這麼算了,但這題他媽的無解!她用一指胡亂戳了電梯,朝蘇鶴亭喊:“我摁了!”
蘇鶴亭說:“上去,走。”
佳麗一怔,蝰蛇先問:“你不走?”
蘇鶴亭盯著蝰蛇,嘴裡卻在対佳麗說:“門口上車,別管我,我有數。”
他尊重佳麗,很少用這樣命令的語氣跟佳麗講話。佳麗聽得懂蘇鶴亭的意思,她拖著傷臂,在電梯門打開時沒有猶豫,果斷進去了。